“叮铃铃——”
清脆悦耳的铃声响起。
裴玉荷还没反应过来,便有人迎了上来。
是个长相甜美乖巧的少年,大大的眼睛含着笑,笑起来明媚非常。
肉肉的右脸颊还镶着一个小小的酒窝,更加几分甜。
好,好可爱。
裴玉荷睁大了眼。
李傲玉见她看呆了,“噗呲”一声,“原来玉荷喜欢这种类型的少年郎啊,我懂了。”
她朝那同样看着裴玉荷的圆脸少年招了招手,“就你了,来好好伺候我们的——”
她吃吃偷笑,“来吧来吧,给我们准备一间上房。”
眼睁睁注视着少年开朗一笑,好似一只快乐的小狗。
“好嘞,姑娘们里面请。”
裴玉荷撞上那双亮晶晶的大眼睛,脸颊微微泛红,忍不住揪住了身旁人的衣袖,“这不太好吧……”
“原来你也不知道不太好?”
冷冷的声音从身旁传来。
裴玉荷变了脸色,抬头便瞧见自己拽着的居然不是傲玉的衣袖,而是“贾侍女”。
那张被少年捏过的面容宛若芙蓉面,一明丽美人相。
那张美人脸此刻表情有刹那的扭曲,生生地糟蹋了娇颜。
裴玉荷默默收回了视线,撤开一步试图与他拉在距离,却没想到被人紧紧地攥住了手腕。
她瞪了一眼他,咬牙低声,“这可是在外面,你是我的侍女。”
“是,”周怀砚佯装低眉顺眼,“那身在外面,奴婢更要保证公——小姐的安危了。”
“……尤其是在此地,更要护好您。”
倒是自称奴婢,自称得挺顺口的。
裴玉荷被他这新奇模样逗笑了。
而且,
她微微凑近。
“你居然有个梨涡诶,”裴玉荷惊喜地发现,“你笑一个。”
周怀砚好笑地看着她,“我以为你眼里没有我了。”
两人在后面打打闹闹,前面的李傲玉发现身后没有脚步声,一回头便瞧见了拉拉扯扯的“主仆”俩。
“玉荷?”
裴玉荷立马收敛起来,将手腕从少年宽大的手中拧出来,连忙“噔噔噔”地追了上去,“在呢在呢。”
而在一旁的圆脸少年含笑:“玉荷姑娘同那位侍女的关系真好。”
不知为何,原本裴玉荷在瞧见少年时那种心中微动感,在某人出现打闹过后,那种懵懂心思便淡了不少。
不过她还是眨了眨眼,“是吗?”
圆脸少年为两人推门,感慨笑答:“是啊,真是惹人羡慕,若我也有姑娘这样的主子,我必然感恩戴德,掏心掏肺。”
“哦?”
周怀砚进门,挑眉看他,“怎么个掏心掏肺法?”
“那自然是姑娘让我做什么我便做什么,”圆脸少年微微一笑,看向裴玉荷二人,“二位可有什么忌口?”
裴玉荷摇头,“我倒没什么忌口的,不过我身边这位小姐不喜吃鱼。”
“咳,”李傲玉清了清嗓子,“我也没什么忌口,随便上,随便上。”
裴玉荷:“……?”
这话怎么听着怪怪的。
不过很快她便明白两人的哑语了。
她也终于明白,为何迎雀楼的上房如此宽广。
身着厚重古衣的少年郎腰别佩剑,鬓间一支开得极艳的红花,为那俊朗的眉眼更添颜色。
在裴玉荷惊讶的注视下,少年朝她们行礼。
她瞧见身侧的少女十分自然地抬了抬手,那少年眉眼微凝,便拔剑而出。
——!
裴玉荷下意识握紧了拳,不过在注意到少年拔出软剑后,单腿抬起,斜剑而出的身体绷出了一道极凌厉的身姿。
犹如一把拉起的弓。
定点片刻,银剑挽起利落的剑花,剑尖一抖,那朵镶在鬓间的红花便松下,少年郎手臂随之绷紧,那剑尖花便稳稳地落在少女眼前。
裴玉荷承认,她被惊艳到了。
她伸手就要去取那剑尖花时,有人从身侧探手而来,抢先一步夺过了花。
一声冷哼自身后响起。
而这无礼的举动让身旁正欣赏这一切的李傲玉脸色一变,“放肆!没大没小的东西,还不滚出去!?”
周怀砚看都不看那边动怒之人,只是捏着那朵红花,垂眸遮住了此刻的神色。
好烦。
这花烦,这地方也烦。
他为什么要跟出来,又为何要穿这身衣裳。
厢房里逐渐冷凝的气氛,让原本舞剑的少年感到局促,他求助地看向圆脸少年。
圆脸少年思索片刻,刚要说话打破这紧绷的气氛,就见夹在几人之间的少女动了。
她仿佛并没有感受到气氛的微妙,而是靠在椅背上,脑袋向后微微一仰,朝她身后的婢女伸手。
那婢女只是垂眸看她。
不过眨眼功夫,那高大的婢女便挪开了视线,将手中的花不情不愿地放在了她手心。
裴玉荷手中的花刚拿到,便伸长了手臂。
被她碰到耳朵的李傲玉扭头,“……哼。”
少女也不气馁,两个之间隔着桌子。
她原本侧着的身子转过去,半个身子从上面探过去,将手中娇艳欲滴的鲜花轻轻地别在了那李家小姐耳边。
“快转过来让我瞧瞧——”
少女期待的语调让原本正在生闷气的李傲玉不耐地转过头,在撞见少女亮晶晶的目光时抿唇,“哼。”
“小玉儿,你知道吗?你如今这样好像我们之前种下的三色堇。”裴玉荷学着她的模样,做出怒发冲冠的表情。
“……噗,”李傲玉被她那竖眉咧嘴的模样逗笑了,不过很快又收敛,但眼中是掩饰不住的笑意,“你很烦啊,每次都打断我生气,这样在别人我不是很没面子?”
“那你还生我气吗?”少女眨眨眼。
“啧,”李傲玉朝她后面的人翻了个眼,“我又不是生你的气,也不知道现在宫里都是怎么选的人,这种没眼力见的也能派到你那。”
“……”
周怀砚冷冷地盯着前面人圆润的后脑勺。
裴玉荷歪头,“谁说是别人派来的,这可是我亲自选来的,可厉害呢,救了我好几次。”
“哦?”
裴玉荷重新坐了回去,身子向后一仰,便对上了少年阴冷的目光。
“你——”
话音未落,就瞧见一只手撑在她椅旁,少年弯腰,将她的大半个身子都挡去了。
那温热的呼吸打在耳畔,咬牙切齿:“想拿我去讨别人欢心?”
裴玉荷弯眼,“没有呀。”
“呵,只哄她就不哄哄我?毕竟——”他目光扫过那仰头时,少女柔软的唇瓣由于回话轻启,“毕竟你都说过了,我救了你那么多次。”
被完全挡住了视线的李傲玉:……?
“你们遮遮掩掩的在说什么?”
裴玉荷想要回身,却被人死死地按住,“她一叫你你就答应?那我呢?”
好奇怪的话。
裴玉荷从一开始的疑惑不解,到后来的恍然大悟,“你不会在和傲玉吃醋吧?”
“……哼。”
“真的?”她惊讶地想要看得更清楚一点,但身侧的手已经被撤了回去。
她向后靠的力没收住,差点直接掀翻过去。不过被身后的人一把给按了回去。
“嘀嘀咕咕些什么呢。”李傲玉嘟囔。
直到离开迎雀楼,她还意犹未尽地拉着少女,将她从那奇怪的婢女身边带远,“这次没玩尽兴,下次我们再一起来,别把你这毁人兴致的婢女给带上了。”
听得一清二楚的周怀砚冷笑。
“迎雀楼……”裴玉荷回头,看向那匾额上熟悉的题字,正是娘亲的手笔。
“迎雀楼当初一出来可不容易,”李傲玉摇了摇头,“听说还是娘娘之前去求先帝,才保住了它,甚至当今圣上几次想要除去也不得。”
迎雀楼并非烟花之地,楼中侍从多是少年或是貌美青年,但并不提供酒色服务,而是以雅乐舞剑为乐,再约上二三姐妹聚会之所。
当然,若是有人与楼中男子看对了眼,也不会有人阻止他们深入发展。
但即使如此,裴玉荷仍然惊讶于在她印象中端庄的娘亲居然会做出此等“离经叛道”之举。
当初许多高官厌恶极了迎雀楼,甚至还带着京卫试图彻底打压,只为不愿见自家妻女去这等他们口中的不洁之地。
但他们却反复流连于迎春楼中。
当时的娘亲也不着急,而是直接上书求见先皇。
先皇被她说服,大手一挥便让她大办特办,甚至还让当时的皇后前去探查,也确实是个雅兴的好地方。
一直到今日,迎雀楼也屹立不倒。
但相较于当年的盛况,如今的迎雀楼门可罗雀。
除了她们,便少有人进来了。
李傲玉看出她的忧虑,朝她安抚道:“方才虽然没见着如今掌管迎雀楼的管事人,但也告知那少年了,他自然会把你的话传达过去,你就等消息吧。”
裴玉荷点头,最后看了一眼那匾额,道:“下一次我要以公主的身份,光明正大的来此处。”
她身旁的少女举双手支持,并且给她提供思路,“你可以把京城的小姐夫人们都请来,就只是举办一场宴会罢了。”
一场宴会谁都能办的。
况且迎雀楼是先帝亲保,也曾有皇后亲临,如何不能参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