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永远能得到庇佑，无论是现在，还是新世界。”

宁彬按下暂停键。

会议室内陷入一片寂静。

陈楚坐在主位，她扫过面前的众人，表情严肃。在场的人都知道E星入侵事件，也就明白所谓的新世界意味着什么。

那是E星人计划中，成功占领地球后的代号。他们将他们对于地球的统治看做是野蛮与文明分化的节点，人类代表野蛮，而他们代表文明。在他们占领地球后，废除一切人类文明的纪元，开启新世界元年。

“方士哲的审讯如何？”她看向杜超。

杜超摇摇头。

李信孔顺对自己的犯罪事实供认不讳，行动部将那段音频带给方士哲的时候，他眼睛死死盯着漆黑一片的屏幕，嘴唇颤抖几欲开口，但最终还是一句话都没有说，紧紧闭上嘴。

行动部队方士哲的审讯并不顺利，这其中的缘由，宁彬是明白的。

E联盟在行动部内留有内鬼，方士哲是亲眼看到本该被处理的生物武器被偷运到自己的实验室中，也知道本该死亡的进化派首领鬼魅般复活，继续秘密实验。宁彬不相信灵异事件，能做到这一切，毕竟是内鬼在联盟内部撕开了漏洞。

所以，方士哲现在咬死不说，也是在等待着E联盟的解救，让自己也从这漏洞中漏出去。

这是他的投名状。

他也不打算在方士哲身上继续纠缠，对杜超说：“李信交代他将方鹤川的遗体掩埋在城海山山脚下，我想让谢楚去看一眼。”

杜超皱起眉，并不赞同。

“谢楚小组还在执行人鱼之心护送任务。”他说，“当务之急是会中心城汇报。”

宁彬认可这一点。

“我理解，但，”他顿了顿，解释道，“方士哲此前有很多机会解决方鹤川，为什么非要在这个节骨眼上。方鹤川死亡的时候，北城区已经出事，他不会猜不到这把火最终会烧到自己身上。他是个很谨慎的人，这时候动方鹤川不是个明智的选择。”

“除非……”

“除非方鹤川触及到他的核心利益，不管他去没去实验室，有没有忤逆方士哲，方士哲都已经下定决心除掉他了。”

谢楚三两步跨过泥泞，他走在前面开路，对身后不解的张春和解释道。说完，他一挑眉，嘴巴没动，在精神域中对宁彬说：“是吧，我没想错吧。”

“没有。”临时结合的效力正在逐渐消散，所以宁彬给谢楚拨了个电话，他搞不明白为什么谢楚带着蓝牙耳机，还偏偏要用精神域。

“我们好久没见了。”谢楚声音闷闷的在精神域中响起。

“我们分开还不到12小时。”宁彬虽然这么说，但还是放轻了声音。

谢楚笑了笑：“一日不见如隔三秋，我们现在已经有一点五个秋没见了。”

“胡说。”宁彬眼睛里带上一丝笑意。

这种没营养的对话已经很久没有出现在他的生活中了，但奇怪的是，宁彬以前在研究所听别人稍微多说两句废话就觉得烦，而现在处于分秒必争的时间段，他听着谢楚没理由的撒娇，居然没有不满。

反而，非常满意。

似乎一天下来的紧张疲惫在此刻横扫一空。

宁彬清了清嗓子，强行转回话题：“方士哲不会冒险留下任何能够威胁到自己的东西和人，但李信不一样，从他没有按照方士哲的要求火花方鹤川，而是将他掩埋在城海山就可以看出来。”

“他的动机并非是给自己留后路，而是平等的创翻每一个人，给自己找点乐子。”谢楚接上话，表情也严肃下来，“我知道的，你放心。”

“注意安全。”宁彬叮嘱。

谢楚没有精神体，孟青竹的精神体赤狐珠珠洁癖的很，死活不肯弄脏自己的爪子。最终还是张春和的大体型猫点点挑起大梁，走在最前面，鼻尖贴近地面，仔细辨别味道。

美洲豹精神体皮毛油亮，任劳任怨的当着警豹。片刻后，警豹嗷呜一声拉响警报。张春和正欲跟上，却被谢楚拦了一把。她有些不解的抬起头，谢楚没有说话，精神体实体化出一把小铲，示意张春和警戒，自己上前走到点点身边。

“好样的。”他摸了把美洲豹的宽脑壳，蹲下身。

那里有一片不合时宜的月季丛，花开的很美。看到这一幕，谢楚心里沉下来。这里是城海山的一个小半坡，从外面看去，并不起眼。杂草和艳丽的花朵混在一起，交织出一副诡异的景色。

“怎么样？”听筒那边的宁彬问。

谢楚蹲下身，他用铲子拨开表层的浮土，食腐甲虫立刻争先恐后的爬出来。站在不远处的林子衿干呕一声，捂着嘴转过身。

谢楚站起来，呼出一口气。

“找到了，”他说，“联系技侦派人过来吧。”

这里不止有一片月季丛，美丽的花朵下，深埋着方士哲的罪恶。

张春和站在不远处，大致扫了一眼，顿感汗毛竖立。

“八个。”她搓搓手臂，“这底下至少有八个人。”

“要是我们再晚发现方士哲一步，说不定孔顺黄勇也得躺进去。”孟青竹叹了口气，“老谢，这次回去，我不求升官发财，真的，给我把今年去年前年大前年的年假一起休了就行。今天这秋天过得，好像犯罪分子冲业绩一样，我真是……老谢？谢楚，你在听吗？”

孟青竹说话时，谢楚还站在土坑旁边，月季花被他拔了两颗，随手扔在一边。他拍拍手上的土，原本打算下来，但余光突然瞥见什么在光下一闪，又折了回去。谢楚从口袋里掏出一副手套，将一个微笑的硬片捡出来。

看到这东西，众人话音一顿，表情瞬间严肃下来。

“他，他是，E联盟的实验体吗？”

……

DNA检测结果出来时，宁彬一行人已经奉命来到宏伟科技大厦。

“你想的没错。”杜超放下手机，“谢楚发现的八具尸体中有五具于夏书雪的DNA结果吻合，身上均有手术植入芯片的痕迹，但植入位置不同。目前看来，只有在脑部植入芯片的方鹤川活到了成年，并且是唯一一个和方士哲有血缘关系的人。”

“我们也联系到了研究院的老院长，他愿意来一趟中心城，和我们谈谈夏书雪的事情。”说到这，杜超疲倦的捏住眉心。

谢楚的发现，说明夏书雪在实验，也证明了行动部的推理是正确的。

从研究院离职后，夏书雪确实还在秘密实验，她用自己的DNA造出来四个实验体，分别在不同的位置植入芯片，进行观察。这次实验，她失败了。实验体在两年内相继死亡，她将芯片植入位置的目光放在大脑。

“剩余三具尸体，其中一个是成安。”杜超继续说，“剩余的还没有从DNA库中找到匹配，法医那边判断，这是两个实验体。”

“法医比对了资料，发现有一个是进化派的手笔，另一个是他的克隆体。不过，这个实验体有自身缺陷，没等到植入实验就死亡了，他的克隆体也是。”他看向宁彬，“这也许就是方士哲和夏书雪怀孕的契机。”

宁彬沉默片刻，抬起头。

“也说明方士哲实验室在当时在这方面并不成熟。”他说。

所以才让夏书雪下决心用自己的孩子实验。

“方鹤川出生后不久夏书雪就因大出血去世，她没有时间做这件事。”宁彬严肃道，“方士哲身边还有一个人，至少和夏书雪同级别，为E联盟办事。他，或者她比夏书雪埋的更深。”

那个人会是谁？

杜超神色一凛，他下意识的抓起手机，想要找人去查。但拿起手机的那一刻，他却犹豫了。

中心塔内，还有多少人可信？

每年六月的联盟内部会议，杜超都会上报联盟说行动部人手不足，但其实这只是一种争夺资源的手段，中心塔行动部有超过25支行动小组，加上机动小组和基地指挥中心与后勤处的人，杜超从没有想过自己有一天会落入无人可用的境地。

谢子腾和十三组组长被捕后，杜超不敢在轻易动用行动组的二三级小组，这部分小组有一大半是谢千峰一手提起来的，杜超不能赌。除此之外，他能用的人都已经调出来了，就连后勤支援的上官瑞现在也被他抓出来和一起执行任务。

杜超烦躁的抓了抓头发，脑中突然闪过一个名字。

他有些不确定的看向宁彬。

“我记得佳佳是不是去公正局实习了？”

……

中心塔内，谢楚将人鱼之心交给陈姝后，立刻准备前往宏伟科技大厦与宁彬汇合。但刚一出门，却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他有些不确定，上前两步，说：“宁佳？”

宁佳转过身，嘴角一抽。

“嗨。”她无奈耸耸肩，“《联盟应急管理条例》第53条规定，紧急情况下，基地指挥中心，公正局全体调查人员统一听从中心塔管理，中心塔有权对其人员进行指挥征调。”

“所以，”她说，“我暂时归你们管了。”

“不过，杜超叫我来到底是要干什么，”宁佳迷茫的环顾一周，“我看你们这也不像是没人可用，他怎么就人手不足，把我要过来了？”

谢楚明白杜超的想法，杜超现在对于谢千峰经手的小组十分谨慎，不想再出现孟青竹在追回人鱼之心上的乱子。但现在又有必须查，十分紧急的情况，必须要一个信得过的人去查。

他还没来及开口解释，身体深处突然传来一种猛然断裂的感觉，他感觉自己的精神域突然一空，刹那间失去了与宁彬的联系。

谢楚表情一顿。

这不是临时联结失效的表现。

失效是缓慢的，而这，更像是联结的另一方出现意外……

谢楚不敢想下去，他立刻拨开人群向外跑去，还没走出行动部，门外就急急跑来一个人。

那是陈悦可，原本和宁彬杜超等人一同前往宏伟科技的人。

她脸上沾着几块灰，一瘸一拐，见到她，她语速飞快的说：“出事了，方士哲的实验室里的实验体突然被激活了。信号切断，我们没法联系外界，上官把我传出来请求支援！”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