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呆了?”林木语气平淡。
江溪的意识还未回归,嘴里下意识反驳道:“在想事情。”
“哦。”
“......我有时忍不住会想。”江溪嘴角一抽,吐槽道:“你可真是个话题终结者。”
倒不是不会聊天。
林木正经叭叭起来还挺糊弄人的,反正江溪从没见他的话术失败过。
只是因为对什么都不太在意,所以不会刨根问底。
林木对此很有自知之明,但还是有些意外的挑挑眉,说:“你还说我,高冷面瘫男神?”
江溪一顿,挣扎道:“......这是生理缺陷。”
“我到觉得是心理问题,你有时脸上挺活泼的。”
“......”
不知道林木是不是看出他的紧张,三两句就让江溪忘记原本要说的话,把注意力都转到面瘫的成因上。
在意识到这一点的瞬间,江溪逐渐放松的面部肌肉像突然被拉住缰绳的野马,顿时僵持在原地。只留下一个似笑非笑的表情,在霓虹灯的映照下,显得颇为怪异。
林木唇角抖了抖,忍不住感慨:“原来美人真的不会丑,但会吓死人。”
“......”江溪卡机的表情很快恢复,疑惑道:“你说什么?”
“没什么?探索一下宇宙奥秘。”
“哦。”
“......”所以说,凭什么只有我是话题终结者。
林木忍不住在心底伸冤。
奇妙的沉默在彼此间徘徊,江溪的眼神不受控制的瞥向四周,又在碰上林木时条件反射的退缩。
其实他也不信。
不可否认,江柏和杜菲间有过爱情。可那种不顾一切的想在一起的浓烈,如今也只是或痛苦,或耻辱的回忆。
那天争吵时,杜菲眼底闪过的茫然,江柏无意识攥紧的双拳,不过是爱情的后遗症。
即便分开多年,曾经的陪伴也不会轻易褪色。
可一旦冷却下来,两人又无比理智的想起那些伤害,开始争辩牺牲。
作为这场甜蜜爱情的旁观者和受害者,江溪所经历的一切,都在反复告诫他痛苦与慎重,却又在不经意间帮他想起曾经的欢乐与幸福。
若是没有永远背负起另一个生命的坚定,一定不要轻易的付出和接受。
荷尔蒙带来的错觉,终究不会持久。
有时会想。
或许宋白才是幸运的,因为从未拥有过,才能坚定的拒绝那些短暂的温情。
“其实现在这样也挺好。”林木忽然掐灭烟头,懒洋洋的缩进吊椅里:“因为有祁远的事挡着,大家没能摩擦出不妥。”
说着,林木深灰的眼睛直勾勾的看向江溪:“所以才有种过得挺好的错觉。”
“......你觉得难受?”江溪动作一顿,对自己干涩发哑的嗓音有些意外。
“那到不至于。”
“只是独自生活了这么久,让我逐渐意识到,自己能和小白阿辰玩在一起不是没有原因。”
江溪心底一慌,下意识打断他:“我知道你的冷漠。”
“可林木,你扪心自问,真的没有在接受我吗?”
可能是感情太过单一纯粹,周辰和宋白有时意外的好猜。
抛开家庭,他们只是固执又执拗的守着林木,甚至比林木自己还要懂他。
江溪又怎么会看不出,逐渐放松的戒备。
“......”林木怎么可能不明白。
“可正因为这样,我们才不能这样。”
“......”
“江溪,我绝不能忘记初衷。”
林木是认真的,江溪看得很清楚。
这也是他犹豫的原因。
因为一旦他们决定要在一起,宋白和周辰或许会离开。
不是消声觅迹的那种,而是若即若离的呆在不远处。
因为自己不相信永恒的爱,但那是最重要之人的决定,所以保持距离守在一边,只要情况有变,就立即行动。
绝不让随时失控的阴暗影响林木,也绝不会放弃永远守护林木的誓言。
不擅作主张,不弃之不理。
“可我不会放任他们离开。”林木扭头看向外面。
“......”
不知过去多久,江溪忽然打破沉默,苦笑道:“我就知道。”
他猛地一口灌完饮料,深吸口气,把藏在身后的袋子递给林木,说:“这是个约定。”
“?”林木有些意外的回头。
江溪微微勾起唇角,语气淡然:“看什么?小白和阿辰也是我的朋友,我怎么可能只顾自己。”
“只想试探一下你的态度,谁让我难得对一个人如此心动,虽然是个男的。”
“......啊?”林木呆愣。
江溪晃晃袋子,接着说:“反正现在我们都是小孩,不能早恋。”
“可如果未来的某一天,一切都变得刚刚好......”
“林木,请一定记得打开它。”
“......好像被套路了。”林木垂眼。
“意外吗?我还对着镜子排练过几次。”江溪暗自松口气,语气调侃道:“这是杜菲的拿手绝活,看来我遗传的还挺完美。”
“你只图一个决定?”
“怎么可能?我是个贪心的人类,你不是从一开始就知道?”
“也是,毕竟一见面,你就把我当工具人。”林木不以为意的耸耸肩,像是想起什么,神色有些怪异。
“......那是有原因的。”江溪后背一凉,冷汗都要下来了。
“我理解,各取所需嘛。”林木两手一摊,一副“我也是,所以完全不在意”的散漫表情。
“咳咳。”
餐厅里。
祁远已经吃饱喝足的挪到客厅,只有不愿放弃偷看的宋白和还在吃饭的周辰仍坚守阵地。
“你觉得他们在说什么?”宋白按耐不住的趴在周辰身上说悄悄话。
“......大概率是你想的那个。”周辰艰难的拔出手臂,捡起被撞掉的筷子,慢条斯理的涮肉。
“你咋还没吃饱?”宋白看得眼皮一跳。
开锅差不多有两小时,这人怎么还没结束进食。
周辰闻言,没好气的翻个白眼,说:“你猜刚才是谁在伺候祁远。”
宋白挠挠头:“呃......你吧。”
“呵。”
“......”
宋白下意识回头,看了眼窝在沙发里打游戏的祁远,随即讨好的笑笑,转移话题道:“你也认为江学神能猜到?”
“何止是猜到,他应该非常确定。”周辰头也不抬的说。
同居这么久,江溪也算长时间且近距离的观察过他俩。再加上这事那事的了解,得不出结论才怪。
渴望与害怕。
即便迟钝如祁远,也在短短几天内意识到什么。
说到底,他们不过是一群嘴硬的胆小鬼。
因为尝过幸福的滋味,所以幻想它的美好。又因为挨过痛苦和失落,所以害怕不曾到来的改变。
出门在外的伪装用了太久。久到明明风雨欲来,也能若无其事的说说笑笑。
可他们毕竟是人,是人就会累。
而空无一人的角落,才是被允许放下防备的唯一领域。
哪怕和小伙伴们玩的再怎么开心,哪怕彼时可能变回天真快乐的小孩。
可当繁华褪去,被光隐藏的裂痕总会卷土重来。
更大的空虚袭来,让人无处可逃。
“也对。”宋白漫无目的的眼神扫过餐桌,嘴里嘎吱嘎吱的嚼着贡菜,语气中带上一丝自嘲。
热火朝天的饭局,凌乱不堪的餐桌。
宋家满满当当几十口人,他从未见过这番景象。
毫不心虚的说,若不是当年宋清远和吴雨佟闹得太僵,他被带出老宅躲清闲。
甚至永远都遇不上这群暖洋洋又冷冰冰的家伙。
只是,宋白有时会忍不住幻想,凭林木和周辰的本事,肯定能闯入宋家的视线范围,那自己就还有机会和他们成为兄弟。
可再实际一点,又大概率只是冰冷的合作伙伴。
所以,宋白用幸运来诠释这段感情。
因为幸运,让他在无数攀附而来的权贵之外,找到四颗最美丽的宝石。
宋白:“可林木不会同意。”
周辰:“我知道。而且江溪也不会放弃。”
“我们好像棒打鸳鸯的恶婆婆。”宋白扬扬眉。
“那他们就是心软愚孝的狗男男?”周辰也跟着一挑眉。
“狗男男有点过分吧,可以叫做小可怜?”
“......你怎么不反驳心软愚孝。”
“呃,其实只有‘愚’字,我不太认可。”宋白揉揉有些发酸的狐狸眼,勾起唇角:“他俩可不能再聪明了。”
“显得我俩都是蠢货。”周辰轻笑一声作为补充。
“阿辰......”
“嗯?”
“你和那个叫何渡的还有联系吗?”
“没。他也高三,就偶尔在朋友圈点个赞。”
“那不是没机会了。”
“瞎说什么。”周辰垂眼,语气冷淡:“那么温柔的好孩子,怎么能拖他下水。”
“哦。”宋白拍拍周辰的大腿,漫不经心道:“也是。”
尽管试图构建理想中的家庭,可那些经历早已刻骨铭心。
只怕到时,他们会渐渐活成讨厌的模样,将伤害包装成理所应当和对你好,然后大言不惭的冠以牺牲。
“那可就太吓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