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雾顶着脸上的伤去了学校，班主任惯例关心了几句，得知没有大事之后说了句“好好学习，呆在学校也要注意安全”，也便没了下文。
好好学习是一定的，郁雾的年级第一是脑子好使加上每个课间不休息的努力综合而来。
至于“呆在学校”可能不太现实。
晚上最后两节本来要讲卷子，数学老师临时有事，改成了随堂测试。
重点班没人监考，全靠自觉，学生们也不会互相抄袭，只有一个数学课代表坐在上面。
第一节课下课铃打响时，一张写满的数学卷子拍到了桌面，课代表抬头一看，一张帅脸，说的话更帅，“交卷。”
说完，郁雾离开了教室。
旁边的男生破大防：“他又40分钟交卷了？？？”
课代表见怪不怪，“嗯呢。”
男生：“不会又是满分吧？？”
课代表收好卷子放在一边，“我觉得是。”
男生崩溃：“人和人的差别怎么就这么大啊啊啊，说不定他这次不是满分呢？我也好受一点。”
课代表：“赌五毛钱辣条。”
男生冷笑：“就想赚我辣条钱。”
郁雾不知道背后有人在蛐蛐自己。从教学楼出来之后，他驾轻就熟地来到了靠近后门的围墙。
踩着墙边的两块石头，一个利落的起跳骑在了墙头上，同时学生卡从书包里掉了出来。
刚准备跳下去捡，一道刺眼的白光冲过来，打在郁雾脸上，“谁在那里！！”
糟了！
最好立刻跑，但学生卡还在下面，一旦对方捡起来，今晚翻墙的事也瞒不住。
简直进退两难。
两个巡查的学生越来越近，焦头烂额之际，其中一个声音忽然说：“这位同学你不要跑，现在认错还来得及。”
是顾百隅。
郁雾愣住了。
对方又开口了，只不过这一次是对着他自己的同伴：“我们快点过去吧，万一这个同学跳墙跑了，我们也就抓不住了。”
一瞬间，郁雾突然福至心灵，恍然明白了顾百隅的意思。
在匆匆赶来的脚步声中，毫不犹豫地跳到了墙外。
“跑了跑了！不行，得赶紧告诉老师！”巡逻的同伴大喊。
老师来了可就不好办了，此地不宜久留。
但是刚迈开没两步，郁雾猛然顿住。
墙内。
被“犯人”逃走的同班急得团团转，感觉自己酿了大祸，“我们要不要调监控啊？”
顾百隅宽慰道：“不用，你看清刚才那个同学的脸了吗？”
“没有。”
“我看清了，好像是隔壁学校的，他对象在我们这里，不过十八中守得严，所以只能翻墙进来。”顾百隅说。
“啊？”同伴很是震惊，“那也太大胆了吧，早恋啊？不过也有点感人，他们肯定感情很好。”
“成人之美的事，就算了吧。”顾百隅说，“那个同学我见过几次，不是坏人。”
同伴很信任顾百隅，想了想，点头，“行，不是翻墙出去的就行。”
两人往前走，顾百隅不知脚下踩到什么，发出清脆的响声，同伴打手电筒光查看，顾百隅轻轻挡开，“好像是石头，没事。你先去前面巡视吧，我系个鞋带就跟上来。”
“好的。”
同伴走后，顾百隅蹲下身，将一张学生卡捡了起来。刚才踩中的是挂在一起的钥匙，一共两把。
他看清名字，神色波澜不惊，将学生卡揣进了裤兜。
与此同时，前面传来一声同伴的惊呼。
顾百隅赶紧跑了过去，下一秒却愣在现场——
郁雾气喘吁吁、满头大汗，站在他们面前。
-
“你是说，你放郁雾走了，但是他自己又跑回来了？还自首说翻墙的就是自己？”食堂里，沈旗一脸问号。
顾百隅：“嗯。”
“不是，图什么呢？这都不跑？”沈旗大为震撼，顺手夹了块顾百隅盘子里的牛腩，被对方眼疾手快打落回去。
顾百隅：“二号窗口，想吃自己买去。”
“知道你喜欢吃，也不用这么抠门吧！”沈旗痛心疾首，忽然灵光一闪，“卧槽，他该不会是不想领你的情吧？”
顾百隅瞄他一眼，“谁？”
沈旗：“郁雾啊！跑回来不就是不想欠你人情？”
彭丹书夹了一筷子香菜给他，“我赞同，奖励一片香菜。”
顾百隅死亡微笑，也夹了一筷子给他，“说的好，下次不许说了。”
“烦死了我不爱吃香菜！”沈旗骂骂咧咧地夹了出来。
彭丹书问：“你和郁雾闹矛盾了？他以前可是对你说一不二。”
顾百隅夹筷子的手一顿，“有吗？”
“有的，十分非常一定有的。”彭丹书说。
沈旗窝囊地夹了一筷子香菜回去，“我不觉得，奖励你吃一片香菜！”
“少打岔。”彭丹书翻个白眼，继续说，“不过沈旗猜的是对的，这件事上郁雾似乎的确不想欠你人情。”
顾百隅挑眉，“为什么你们不猜，他是昨晚突然有事才回来啊？这样更符合逻辑吧。”
“nonono。”沈旗嗦一口粉丝，插话道：“郁雾每周四晚上都会溜出去办事，而且是夜不归宿那种，这件事连我都知道。而且迄今为止，没有哪一次回来了，哦，昨晚上除外。”
彭丹书继续插刀：“我就不信，你们昨晚没问他为什么去而复返。”
“……”
当然问了。
郁雾给出的理由是有朋友来给他送东西，对方送完就走了。然后他就回来了。
扯得要死。
另一个同伴不放心，想告诉老师，被顾百隅劝住了。但是郁雾不能再有下一次，不然就上报。
沈旗说：“本来夜不归宿的活嘛，估计被客户放鸽……唔唔？？”
未说完的话被顾百隅用一大筷子香菜堵住了。
顾百隅神色微冷，“吃饭都堵不上你的嘴？”
彭丹书推了推顾百隅的胳膊，“看那边。”
顾百隅转头看去，只见人群里有个落单的身影。
郁雾一个人端着餐盘走着，巡视了一圈，最后找了个安静的角落坐了下来。
下一秒，顾百隅端着盘子站起来，朝那个角落走了过去。
今天的自选菜色还不错，有荤有素，还有郁雾最喜欢的牛腩。他刚吃了一口，面前空荡荡的桌子落下一个人影。
顾百隅坐在他对面，将一张学生卡放在他手边，“昨晚捡到的。”
郁雾一愣。
“……谢谢。”他小心地收好了。
“昨晚为什么又跑回来？”
“还要查一遍吗？”郁雾的眼睛微微睁大，一副受惊的样子。
“如果是，你会说实话吗？”
郁雾想了想，“不会。”
接着很快又说：“我昨晚说的都是实话！”
“那就算我私人问的。”顾百隅说，“为什么要再跑回来？”
“朋友来给我送东西，送完了我就回去了。”
“……”
得，公私都套不出话来。
郁雾目光低垂，盯着盘子里的饭菜，筷子楚戳来戳去，为数不多的几块牛腩很快被吃干净了。
顾百隅将自己的给他，“别嫌弃。”
郁雾一顿，抬眸：“你自己不吃吗？”
“不爱吃这个。”顾百隅神色淡淡，动作不停地将盘子里剩下的全给了郁雾，看起来真的很讨厌吃这牛腩。
“那你下次别打了。”郁雾劝得很小声：“吃不完会浪费的。”
“知道了。”
顾百隅夹完最后一块，余光瞥到了对面的沈旗，对方满脸黑线，默默朝他比了个中指。
顾百隅不屑一笑，朝他比了个“二”。
意思是要吃自己去二号窗口买。
气得对方翻了个白眼。
郁雾顺着他的视线转头，沈旗立马移开目光，倒是彭丹书，笑着和他打了个招呼。
“你朋友在那边。”郁雾提醒道。
这话的潜台词有点赶客的意思。
顾百隅偏偏装听不懂：“不熟。”
“嗯？”郁雾疑惑，“你们不是经常一起出去玩吗？上次你住院他们还很关心你。”
“是很关心，专门带了全部的暑假作业，生怕我忘了写。”顾百隅说。
郁雾戳了戳白菜梗，有些羡慕：“有朋友关心学习还是很好的。”
顾百隅挑眉。
身边的人来来往往，偶尔会有几道好奇的目光落在他们身上。
半晌，顾百隅突然问：“学校里关于你的传言，你知道吗？”
郁雾顿了顿，回答：“知道。”
“是真的吗？”
“不是的。”郁雾看着他，欲言又止，“我这么说，你会相信我吗？”
“为什么不相信？”
“安慰我是很容易的。”郁雾戳穿，“我救了酿云姐，所以你觉得我不是那种见钱眼开的人，但是在心底里，可能还是会有一些疑惑的。”
“那你可以解答我的疑惑吗？给我一个了解你的机会。说不定可以成为朋友。”
郁雾垂眸，沉默着。
不管隐忍多久，暗恋到最后总是极端，要么爱、要么恨，偏偏做不成朋友。
朋友不过是感情凌迟的别称。
郁雾摇了摇头，“我吃完饭还要去台球厅，没有时间。”
“明天也行。”
“明天也要去的。”
“后天呢？”
“后天要家教。”
“……”
郁雾端起还剩了一半的餐盘，起身：“我吃好了，先走了。再见。”
顾百隅没能拦住人。
他没有任何理由拦住对方。
他在这一刻肯定，彭丹书和沈旗说郁雾在逃避自己，的确是事实。
但他不知道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因为那晚上的误会吗？
可郁雾不是这么记仇的人吧。
想到这里，顾百隅猛然一惊。
郁雾记仇吗？
他发现自己没办法给出一个准确的回答，他确实……一点也不了解郁雾。
不知道郁雾多大、不知道郁雾喜欢什么菜、不知道郁雾的性格究竟如何，甚至……不知道郁雾在几班。他唯一知道的是，那些传闻口中的郁雾。
你都不了解一个人，又怎么会真正相信他？
顾百隅突然明白了郁雾刚才的欲言又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