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行舟走了两步,又折了回来,想从宿淡月口中打探更多信息:“那鹦鹉会说话吗?平时有什么喜欢去的地方吗?”
宿淡月说:“我这鹦鹉可聪明,玩抓迷藏的时候,既不会说话,也不会有常去的地方。”简而言之,没有线索。
“这鹦鹉长什么模样?还请神医告知,不然我怕找错了鹦鹉。”
“石头陂内只有这一只鹦鹉,你不会找错。”宿淡月说,“我那鹦鹉脾气不好,若是你找晚了,它可能就要离家出走了。”
“离家出走?”
“对,有几次我没空理它,它便飞出了石头陂,我花了大力气才把它找回来。”
陆行舟:“……我现在就去。”
陆行舟先去了左邻右舍打探了一番,原来大家都认识宿淡月那只鹦鹉,因为这鹦鹉玩抓迷藏玩好几年了,石头陂每户人家,几乎都留下过鹦鹉的踪迹。
陆行舟边找边问,知道了很多鹦鹉曾经藏过的地点,但人们说鹦鹉很聪明,不会在躲过的地方躲第二遍。这事虽然是线索,但对陆行舟来说却没什么用,万一鹦鹉这次就是躲在藏过的地方呢?谁知道游戏策划是怎么想的,按照经验办事不一定能成功,陆行舟还是用目光扫过了每一个角落。
他找了一个时辰,依旧没见着鹦鹉的影子。陆行舟坐在路边休息了会,顺便整理一下思路,他应该已经找了半个石头陂了,据他了解,鹦鹉很遵守游戏规则,说好了抓迷藏,就不会使诡计。鹦鹉会一直在同一个地方等着,不会一直更换地方。
陆行舟没有好方法,只能一步一个脚印,他想着把接下来的半个石头陂翻过来,估计就能找到鹦鹉了。他起身走进接下来的一家店,脚步突然顿住,这是什么地方?陆行舟恍惚觉得自己回到了现实世界,这居然是一家玩偶店!
不过这里面的玩偶并非现实世界常见的玩偶,陆行舟一眼扫过去,见到了猪、狗、牛、羊、马、鹿、鸟等常见动物,皆维妙维肖,栩栩如生。
陆行舟拿起一只猪,捏了捏,是熟悉的絮状填充料的手感!他问店内的男子:“请问你是这里的老板吗?”
男子摇头:“不,我只是这里的伙计,老板去云游四海了。”
陆行舟有些失望:“你可知道,你们老板为何要做这些玩偶?”
男子说:“这事老板倒是说过,他说这是因为他家里有个毛孩子,精力怎么都用不完,每天哭闹着要新鲜玩意,老板灵光一闪,才有了这些玩偶。很多父母都会来买玩偶,可供小儿玩乐,可止小儿啼哭。”
陆行舟更加失望了:“原来如此。”
他还以为这家店的老板,跟他是同一个来路。陆行舟摇摇头,将杂思抛出脑外,当务之急,还是要找到鹦鹉。他问男子:“你今日可曾见过一只鹦鹉?一只五颜六色的鹦鹉,它头顶处的毛是黄色的。”
男子摇摇头:“鹦鹉没见到,但我们这里倒是有这样的玩偶,不知公子想不想买?”
陆行舟说:“带我去看看。”
男子带陆行舟穿过几排货架:“瞧,这一整排都是鹦鹉,公子看看有没有喜欢的。”
只见整排货架上摆满了鹦鹉玩偶,各色各样密密麻麻,看得陆行舟密集恐惧症犯了,他来回走了几遍,没发现异样,又不好意思只看不买,最后买了一只长得像千里马的马玩偶,就离开了玩偶店。
陆行舟刚走出几步,忽然想到什么,猛地转身折返回去。
玩偶店伙计一愣神,忙说:“货物出门,恕不退换哦。”
陆行舟说:“放心,我不是来退货的。”说完就直接走到了摆鹦鹉的那排货架上,一只只玩偶摸过去。
听说那鹦鹉极其狡猾,陆行舟走出玩偶店的时候想,说不定它真的藏在这群鹦鹉玩偶当中了,只不过玩偶过于逼真,而鹦鹉又一动不动,再加上陆行舟犯了密集恐惧症,不敢细看,因此不识“鹦鹉”真面目。宁可多花点时间再探一遍,也不要错过了,后者浪费的时间更多,因此陆行舟才返回店中。
他离得近了,眼里只有三两只鹦鹉,密集恐惧症就犯不起来。鹦鹉可以装死,但没法让体温也“死”掉,陆行舟摸到第三排中间的时候,总算抓住了混入其中的那只真鹦鹉。
鹦鹉被抓住了,就可以开口说话了,它说:“回家,回家。”
出门之前,陆行舟的身上被宿淡月喷了点药粉,宿淡月说:“鹦鹉闻到这味道,才会跟你回来。不然你抓不住它。”
陆行舟对这鹦鹉没什么好气,找它找了半天,还差点被骗了过去:“走吧,回家。”
路上,鹦鹉一张嘴就没停过。
鹦鹉:“少侠!”
陆行舟:“叫我吗?”
鹦鹉:“恭喜发财,樱桃拿来。”
陆行舟:“嗯嗯嗯。”
鹦鹉:“相思只在,葵花籽上,核桃仁前。”
陆行舟:“……”
“我见萝卜多美味,料萝卜见我应爱我。”
“好了好了,知道你饿了,我已经走得很快了,马上就能回去吃东西了。”陆行舟觉得好笑,也不知道宿淡月是怎么养的,竟然养出这么只鹦鹉。
鹦鹉:“尘心洗尽兴难尽①,机关算尽太聪明②。”
这鹦鹉难得正经起来,却接了毫不相干的另一句,陆行舟全力施展慢了许多的轻功,总算回到了宿淡月的住处。
原以为宿淡月使唤了自己一日,总该给自己治疗了。但宿淡月只是手一挥:“时间不早了,少侠先回去吧,明日再来。”
陆行舟眼前一黑,他一步三回头,还是忍不住开口:“敢问神医,是否明日便为我治疗?”
宿淡月说:“除非紧急情况,不然我做事都是先收报酬的。今日让少侠帮我做了两件事,就算是收取一些报酬了,不过要治疗失忆之症,还远远不够。”
这还“远远不够”,陆行舟感觉自己碰上跑环任务了,问题是他还不知道要跑多久,陆行舟揪了揪衣服,想用氪金代替跑环:“那……我能直接给钱吗?”
宿淡月给鹦鹉喂着核桃仁:“少侠觉得我会缺银两吗?”言下之意,陆行舟还是得老老实实做任务。
陆行舟开启了在石头陂的打杂生活,他每天的任务就是送信、熬药、买吃食、找鹦鹉、教训混混、跟宿淡月玩成语接龙和飞花令……
鹦鹉日日都在陆行舟耳边“吟诗作对”,它说的话基本万变不离食物,真是只嘴馋鹦鹉,跟它的主人一个样。陆行舟每天在找鹦鹉这件事上花的时间是最多的,几日之后,他试着跟鹦鹉商量:“鹦鹉啊鹦鹉,你能不能告诉我你今晚要躲在哪里,省下我的时间,别让我一通好找。”
鹦鹉说:“一袋核桃仁,一袋葵花籽,一筐胡萝卜。”
陆行舟马上就反应过来:“这是交易条件?”
鹦鹉说:“是是是。”
“好办,好办。我答应你,现在可以告诉我了,你今晚要藏在哪里?”
“先给东西。”
果真跟它主人一模一样!陆行舟只好在去买吃食的时候,给这馋嘴鹦鹉要的东西也买了,他一次性买了五袋核桃仁,五袋葵花籽,五筐胡萝卜,直接把这五日的口粮都搞定了。
但陆行舟没想到,讨好了鹦鹉,却得罪了主人。
宿淡月揪着鹦鹉的脖子,来找陆行舟算账,她让陆行舟摸一摸鹦鹉的肚子,感受一下这肚子到底有多圆,有多硬。
陆行舟自知理亏,只好装傻:“我以为这鹦鹉的意思,就是神医的意思。”
宿淡月凉飕飕地开口:“哦?鹦鹉跟我说是,你给它吃的,它告诉你今晚躲在哪里。”
陆行舟立正认错:“我错了。”
宿淡月语气不咸不淡:“本来我想着明日就帮你治疗的,但你想要投机取巧,只能再往后延几日了。”
陆行舟眼前一黑,欲言又止。
宿淡月瞥他一眼:“你有意见?”
陆行舟摇头:“没有。”他哪敢有意见。
“没有就好。这两日不许给鹦鹉喂食。”
“好。”
鹦鹉也不敢说话,一人一鹦鹉被宿淡月抛在身后,面面相觑。陆行舟这才知道,原来鹦鹉也是一关考验,他想要偷懒,也以为自己可以瞒天过海,结果却是延长了任务时间,贪小失大,不过如是。陆行舟也算是长了个教训,以后再做跑环任务的时候得踏踏实实,不能再想着偷懒了。
这几日陆行舟沉下心来做任务,也没再出过差错。宿淡月便没为难陆行舟,这日陆行舟一进门,她就让陆行舟喝掉桌上的药,然后把上衣脱掉,躺在床上。
“就当睡了一觉,睡醒之后,你应该就能想起那两日发生的事情了。”
陆行舟通通照做,屋内火炉烧得正旺,他脱掉衣服也不觉得冷,很快,他的上下眼皮就碰上了。
陆行舟睁开眼睛的时候,宿淡月不在屋内,火炉未灭,陆行舟的身上盖着毯子,明明很暖和,他整个人却在发冷。
说是两天的记忆,其实陆行舟只想起了一幕。
那日郑独轩来厢房找陆行舟,陆行舟笑着跟他说了一会话,郑独轩也笑,但陆行舟发现郑独轩的笑不达眼底,便问他发生了什么事。
郑独轩沉默许久:“我需要两碗你的心头血,你愿意吗?”
陆行舟只愣了两秒,就点头说:“愿意。”
郑独轩说:“开胸取血,会有危险,可能还会落下病根,你真的愿意?”
陆行舟想,郑独轩不是会拿这种事开玩笑的人,也不会轻易就说要取自己的心头血,他之所以有这样的请求,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情。他一个死不了的人,怕什么取血危险,若是真的落下病根,再死一次应该也没事了。他发现,他每次刚死完之后都会身心疲惫,但再过几日,身体就宛若新生。所以陆行舟不怕,郑独轩从来没有问他要过什么,莫说只是两碗心头血,哪怕郑独轩要的是他的心头肉,陆行舟也愿意给。
陆行舟迎上郑独轩的目光:“我真的愿意。”
陆行舟深一脚浅一脚地踩在雪中,慢慢往燕归堂的方向走去,他浑身萦绕着一股风雷般的寒气,两眼空空、浑浑噩噩地往前走。
何必?何必?陆行舟一趔趄,差点摔倒在地,风真大啊,雪真深啊,这路好难走,他呼出一口气,凝成的冷雾遮住了双眼,又扑红了双眼。回首有情风万里,渺渺天无际。愁共海潮来,潮去愁难退,更那堪晚来风又急!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