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等了很久,一直都没等到他出现。”Er说,“后来,我遇到猎人,他说他知道他在哪里。”
“但是他谈了个条件——让我帮他割人皮。”
割人皮?
俞白和灵瞳两人的脑子里,都不约而同冒出了这个问题。
“怎么割?”灵瞳问。
Er说:“还记得你们为什么会来这里么?就是因为我把药藏在了食物里。”
“猎人给我的药,轻度食用会产生幻觉,并伴随头晕、恶心等一系列生不如死的症状。不过这些症状发作的时间很短,三四分钟的样子。等症状消失,也就意味着服用者进入了猎人制造的幻境。”
“那重度食用呢?”
Er说:“重度食用,身上就会奇痒无比。到那时候,只要触碰到水,身上的皮就会自己剥落,从而得到一张完整的皮。”
灵瞳像是想到了什么,然后问:“那为什么我和他就没什么感觉?”
Er摇了摇头:“这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或许是你们体质特殊,又或者是别的什么原因,药似乎对你们不起作用。”
“所以村子里的人,其实不是生老病死,而是被你,或是那个药,害死了?”俞白说。
Er怔了一下,想开口解释,却百口莫辩。
“那维依呢?他也是那些访客中的一员?”
他们早就回到了村子里,此时阳光正是一天当中最热烈的时候,可是客厅内的氛围却如死寂般,落针可闻。
Er坐在木凳子上,双手捧着温水,搭在四方桌上。
“我不知道。”她说,“维依是我捡来的。”
什么时候她已经不记得了,她只记得当时天很黑,有要下雨的趋势。
她和往常一样,背着干草,手提着肉,走在村道上。忽然,她听见一道很小的抽泣声,她往声源方向看过去,结果就看见一棵老树下面,一个小男孩儿双手捂着眼睛,浑身上下都是汗,独自蹲在那里哭。
那就是维依。
她走过去,半蹲下身子,轻声轻语问:“小朋友,你怎么一个人坐在这里哭啊?你爸爸爸妈妈呢?”
维依就着姿势,抬起头。
他眼睛很红,眼袋很重,大约是在这里哭了很久。他抹了抹眼泪,噘着嘴,委屈巴巴道:“我不知道,我不知道这是哪里……”
话还没说完,他就又“哇”一声,哭了出来。
她连忙放下手中提着的肉,和背上的干草,搂过维依,一侧的脸贴着维依的脑袋,安抚的手很轻,很温柔:“别怕别怕,没事的。不记得了不要紧,我陪着你好么?”
维依点了点头。
她把维依带回了家,给他简单擦拭完之后,她问他:“小朋友,你叫什么名字?”
他说:“维依。”
不知道是不是那天雨下得太大了的缘故,又或者是别的什么原因,她以为自己听岔了。
这怎么可能呢……
维依……
维依……
Er的爱人,名字也叫“维依”。
她怀疑可能是同音不同字,但维依却说:“绞丝旁的维,依靠的依。”
老婆婆的心倏地跳了一下。
一模一样。
***
院子里传来动静,客厅里的三人看过去,是维依和阿奇沃乐回来了。
维依看见Er,张开双臂,跑过去:“奶奶!”
Er浅浅地笑了一笑:“跑慢点,别摔了。”
维依跑进来,扑在她怀里。他嗓音一直奶里奶气的,听了之后Er的心安稳下来不少。
他依偎在她怀里,嗓音轻轻的:“奶奶。”
Er像那天安抚他一样,搂着他,身体小幅度地来回摆着:“在呢,奶奶在呢。”
维依抬起头来,样子委屈巴巴的,他说:“奶奶,维依饿了。”
Er样子依旧笑呵呵的,她摸了摸维依的脑袋,说:“好,奶奶去做晚饭。”
“嗯!”维依很重地点了一下头,“奶奶,家里海苔还有嘛?”
他的眼睛雪亮,像黑夜里的路灯,暖了一下老婆婆的心。
Er说:“有!等会儿我去拿。”
维依:“好!”
厨房里断断续续传来切菜的声音,等到太阳下了山,Er端着最后一道菜上桌。
Er起身,面对着两人:“这次你们可以放心,我不会害你们了。”
阿奇沃乐一脸蒙,来回转头问两人:“什么意思?”
俞白白了他一眼:“吃你的饭!别多嘴!”
阿奇沃乐:“切!”
Er收回视线,投到维依身上。
……太像了。
她抬手摸了摸维依圆乎乎的脑袋:“好了,奶奶去给你拿海苔。”
维依:“嗯!”
四方桌上,四人坐着一开始的位置,维依依旧捧着一大碗白米饭,顺时针晃了几下,等到铺满整个碗的白米饭被晃成一坨饭团,Er也正好从房间里出来。
“给。”
维依接过海苔,铺在饭团上,然后连带着碗一起倒扣在小手掌心。他高高举着饭团,对Er说:“奶奶吃!”
Er:“奶奶不饿,你吃吧。”说完,她伸手摸了摸维依的头。
维依有一瞬间失落,但很快,他便收了手,咬了一口饭团说:“那我明天给奶奶做水果捞吃!”
Er看着维依,样子依旧笑呵呵的,可是俞白看了,却觉得哪里怪怪的。
晚饭过后,维依像往常一样,帮Er收拾餐桌,其他三人则是回了房间休息。
夜晚降临,天黑压压的,什么都看不清。
房子的灯忽然亮起来,屋内的灯光投照在院子里,勾勒出一个瘦小的人影。那个人影在门口站了几秒,然后去了厨房。
是了,那个人影就是Er。
Er摸着黑,开了厨房的灯。暖黄色的灯光打在砧板旁边的照片上,她走过去,伸手拿起了照片。
她的视线依旧很柔和,像冬日里的暖阳。苍老的手轻扶着照片,好像手里的照片是什么易碎的宝贝,很小心翼翼。
她在厨房里待了很久,久到她自己都忘了时间。
厨房的灯被人关上,接着是锁被拴上的声音。
她进了树林。
等人影完全消失,原本沉静的屋子里又重新亮起了灯。
树林里。
Er裹着厚厚的花棉袄,脚步略快。眨眼间,她就穿过了树林,来到一座亮着灯的木屋前。
她在离木屋门口几米远的地方停下了步子,眼神沉重地看着木屋。几秒后,她抬脚走过去,抬手用指弯叩了叩门。
年久欠收拾的木门“吱呀”一声打开,在又黑又安静的这里显得阴森可怖。有人从木屋里出来,木屋内的光线打在那人身上,看不清正脸,但是能感觉到那人很高。
“进来吧。”那人的嗓音又哑又朦胧,大概是经常抽烟导致的。
站在门口的人点了点头,动身绕过人影,进入木屋内。而没了Er身体的遮挡,人影也清晰起来。
是早上在树林里开枪的猎人!
猎人站在门口,眸子谨慎地望了望四周,然后才关上门,进入屋内。
“皮呢?”猎人留着络腮胡,满脸黢黑。
“你的药好像不管用了,见效很慢。”Er背对着猎人说。
“哼!我看不是我药不好用了,是你不想和我继续合作了吧!”门旁边有张桌子,猎人旋即一掌拍过去,桌上的所有物品都错了位。
“我告诉你,只有我知道你丈夫在哪里!你不和我合作,你永远也别想见到你丈夫!”
Er半垂着头,两侧的咬肌往外鼓了鼓。她从进门开始就一直背对着猎人,这也就导致猎人根本看不见她现在脸上的表情。
沉默几秒后,她才轻声说:“你给的药已经全都用完了,再给我点吧。”
“这次,我一定不会再失败了。”
猎人看着她,半晌才嗤嘲般“哼”了一声。他收回手,很重地理了一下外套:“你最好是!跟我来。”
木屋其实不大,一个人住绰绰有余。可是这里却没有任何什么可以用来制药的东西。
猎人绕过Er,径直往屋子里走。
墙上嵌着一扇门。
“你最好动作快点,我的期限已经到了,如果明天你还拿不到他们的人皮跟我做交换,你也别想活!”
猎人开了锁,怒气冲冲地推开那扇门进去。
Er在身后点了点头,表情像俞白他们刚到时一样,笑呵呵的。
但是不要忘了。
一个人的外貌,可是这世界上最好的欺骗工具啊……
门后面是个地下室。
Er跟在猎人身后,穿过又长又窄的楼梯,来到一扇和上面一模一样的门前。
有光线从里面溜出来,还携着微弱的呼吸声。
Er不知道为什么,心跳一滞,而那微弱的呼吸声,也在这时被无限放大,在她脑海中、耳中,不停地循环播放着。
猎人抬手伸进胸口,再出来的时候,手里就多了把钥匙。
这里的门也是锁着的,猎人将钥匙伸进锁口,“咔哒”一声,锁被打开,猎人推开门。
刺眼的光线争先恐后地从门后面挤出来,Er往旁边偏了偏头。过了几秒,她才重新看过去。
这个房间她来的次数不少,但是这一次来,感觉却和以前不一样了。
房间里的物品还是原来的物品,原来的位置,只不过多了一样东西。
一个关着怪物的铁笼子。
猎人走进房间里,视线扫了一圈,最终落在铁笼子上。他走过去,像在欣赏一件艺术品一样,摸着铁笼杆说:“你是不是很好奇它怎么在这里?”
Er走过来,在离猎人一个人的距离处停下。她抬头望着铁笼里的怪物,眸子眯着,乍一看依旧是笑眯眯的。
可是不是,她只是不想接受某件事实而已。
“关了好啊,关了就能很快拿到他们的皮了。”Er说。
猎人淡淡“哼”了一声,而后转身去了对面的桌子前。
“拿好了。”猎人在桌上摸了两大瓶药水回来,递给Er,“这次可千万别让我失望。”
Er:“知道了。”
“哐啷——”
地下室内的两人,外加一头怪物,不约而同地抬起头,盯着天花板。
“什么声音?”Er偏过头来问猎人。
猎人眉心低了低,表情很不爽。
他抄起挂在房间最里面的猎枪,往门口冲。然而他刚要开门,地下室的门“嘭”一声巨响,被人踹开。
两位少年一前一后,一高一低站在门口。光线没有去到他们身上,这反而给他们镀了一层滤镜。
Er看过来,而后眼神一滞。
“是你们?你们怎么——”她原本想问他们是怎么找到这里的,但话说到一半,她就知道了。
怪不得吃完晚饭就那么早去休息了,原来是引蛇出洞。
Er低下头,自嘲笑了一笑。
人都说姜还是老的辣,没想到被小年轻将了一军。
聪明反被聪明误。
可是猎人却不这样认为。他本来就想要他们两个人的皮,没想到现在居然自己送上门来了。
猎人咧嘴笑了笑。
他的牙齿又黄又乱,其中有几颗还掉了。他摸着猎枪,信誓旦旦道:“我还想去找你们呢,没想到你们自己送货上门。嘿嘿,既然来了,那就留下你们的皮吧!”
说完,他便麻利地瞄准二人,并扣上扳机。动作一气呵成。
“砰——”子弹从枪口飞速冲出来,冲向二人。
门口,灵瞳眸子一动,转身搭上俞白的肩膀,将人拽了下来。
“你去找钥匙,我来牵制。”蹲下的瞬间,灵瞳用只有俞白才能听见的嗓音说。
俞白点了点头,用眼神说:“好!”
子弹打偏了,猎人重新上膛射击,但这次他却慢了。
两人对完话后,灵瞳就迅速起身。起身的瞬间,他也像猎人一样,瞄准上膛,扣下扳机,动作一气呵成。
“砰——”子弹冲向猎人。
猎人只能往旁边扑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