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里头的几个人听到林志立过来，各有各的脸色。
周承欢转头看向闭目养神的江笙。他倒还是不动如山，一如既往地有耐性。任着林家母女胡闹了这么久，看着她们装傻装疯。
林母迅速喊:“当家的你终于来了，看看你女儿在这里受的什么气——”
“啪！”
林志立一巴掌把结发妻子的声音打散:“道歉是你们这么道的吗？撒泼打滚，嚣张跋扈，看看你把你女儿教成什么样子？！老太太刚去世就害得东家受病！还不给我跪下！”
林母噗通一声往地上跪，旁边还等着被撑腰的林芝雪终于奔溃，隐隐抽泣。
罗鸣退到一边。
周承欢翘着二郎腿，半个身体靠在椅背，脚上有一下没一下的点了点。他看好戏似的看着林志立:“大姑父，在家确实要拿出点当家的气势。总不能天天跟在妻女身后收拾烂摊子，你说是吧？”
林志立眼底抽搐，“小欢呀，你也在。听说你刚从国外回来，有时间来姑父家里吃饭。”
“好呀，难得大姑夫盛情。不过您还是处理好眼前这事吧。”
罗鸣见场子安静了，转向自己雇主。不知道他什么时候睁开的眼睛，双目一片清明，“林叔，都是自己人没必要这样。都起来，随便坐吧。”
林志立警惕打量着面前的男人。他费了太多的力气把内心的怨气和不甘压下去，想起自己身后一堆的烂摊子，又不自觉心底升寒。
不知不觉，他曾经在医院见到的那个孱弱得像废物的小辈现在成了江家的掌舵人。
“你林叔不敢坐。小雪做的事确实对不住你了。回家林叔一定狠狠教训让她长长记性！”
“稍等，阿和——”江笙慢声唤道。
阿和进门，“东家。”
“往外看看，乔小姐散步过来了就让她进来躲躲风寒。”
除了阿和和地上的林芝雪众人一脸懵。
林志立悻悻的闭上嘴。
*
阿和快步往亭子过去，被冷风一吹，打了哆嗦:“乔小姐，你怎么坐这呢？阿玲呢？”
“阿玲送那些花艺师傅去了。”
“东家请您到前厅躲风。”
乔初缩了一下脖子:“也好。”
说实话她在这快冻麻了。
阿和在前面带路，她跟在后头，走近才看清里面的人这么多。还很不巧的是，这里面每一个人她都认识了。江笙的王牌剧情罗鸣，和江笙的性情很相似，江笙是骨子里的冷漠，他是从脸上看得出的冷漠。
周承欢，这个人就了不得。往城两大世家，江唐他都沾点亲带点故。
她扫了眼下面，呦，地上还跪着两个呢。
“坐到这来。”江笙头一次有些命令式的冲她道。
乔初倒不觉得他在唬住自己，只是确实相比于这些日子会严肃一些。
“我在外面待着也挺好的。”她低声。
他视线扫过她周身，落在血色浅红的唇上:“林叔带人过来道歉，你要是消了气就耐心听听。”
乔初猛然明白他的意思。今天这么一出，他是要为自己出气？
跪在地上的林芝雪还神游在外，没明白那天酒席上问不出身份，独自一人的无名之辈竟然和江笙同起同坐。江笙和她说话时的语气，是她现在想都不敢想的程度。
林志立眼尖:“这位就是小女冲动推下湖的乔小姐？”
她没出声，瞥向他看了两眼，低头玩弄袖口的绒毛。以前她只为一个整天和她一样想嫁江笙的林芝雪气恼，对于林志立没有太多了解。
只知道他是江玉手底下的人。
林志立问她话，她不愿意搭理，这让他一度尴尬，脸上的皮再厚，也多了尴尬。
江笙:“是不是刚刚吹了寒风冷着了？先喝杯热茶暖暖。”
阿和递上沏好的热茶放过来。
乔初低着头竟然想笑。江笙还真是……他的态度摆明了就是告诉林志立一家，她多久不想听，这林家母女就得跪多久。虽然说林芝雪有错，但是她亲妈陪着跪，她是会折寿。
更何况，她并不觉得子女犯错，父母受罪这种事让人开心。
“其实生气倒也不会，就是这事也有这么多天了，林叔如果您女儿真的有诚意，只是想要赔礼道歉，要来也早来了。而不是等到罗律师开始给你们算账了才想起来，企图草草了事。林叔叔你女儿今天才过来，太晚了。”
她可不是那种大度的人。但凡带着恶意给自己加以伤害的人，伤害既然已经造成，那她说什么都不想原谅。
至于一些撕破脸面的话，他们都不肯，她来说。毕竟她又没有和他们有什么生意牵扯。要那脸面干什么？
在场几个人可能也是没想到她这么不大度。尤其周承欢看向她，这一刻也多了几分好奇。
江笙神色不明，眼底挂着一抹凉意:“确实太晚了。”
林志立:“……。”
“阿笙——”
“林叔，今天到这吧。其他事情罗鸣和您谈。”
江笙的话不容置疑。
林志立张了张嘴还想说什么，看到他眼底的冷意最终闭上了嘴。
罗鸣看了手表上时间:“林先生，今天天太晚了，我明天再约您时间聊细节。”
此时，林芝雪母女两个人脸上都没了血色。原本想着过来做做戏，毕竟林志立是江玉的人，江笙应该也会给点面子，不至于为了宁城的乔家得罪他们。
谁成想，他不仅不怕得罪，还拿他们一家开刀。
林志立绷着猪肝色的脸，只能咬碎了牙陪笑:“罗律师您说了算。”
*
乔初跟在江笙身侧回后院。穿过几条长廊，老式的庭院设计都是用的木材建造。黑色绛红为主色，在夜里透着丝丝深沉阴森。
兴许是她刚刚真的吹多了冷风，一连打了两个喷嚏。
江笙回头看她一眼，她不自在刻意的躲开他的视线。
“乔初，我以为依着你以前的性子，刚刚会大发脾气。”他继续走，说话声音很轻，伴着低咳。
乔初:“……。”
她以前的性子？
她以前和江笙碰面的时候，脾气都还算好呀。
她在脑子里一顿搜索。这一世她的脾气真的不算差。……除了第一次见他的时候，私底下确实因为主办方的一些安排发了通脾气，又或者是他打听她时，顺带了解到了她以前的性子确实不好。
毕竟这种事，随随便便就能打听到。
“对于他们来说，我发脾气就是小儿科。顶多就是耳朵受受气，不往心里放，什么都不是。”
她心虚的不敢去看她。
因为她太清楚，江笙折磨人的手段。他不仅是要下了林志立的面子，更是旁敲侧击的下了江玉的面子。回去的林志立也许被降职，也许被江玉一派放弃。
林芝雪闯的这祸，其实也算她倒霉。正好撞到了他的伤口上。
他拿林志立开刀。明天整个东城有名有姓的都能“听说”。至于宏江这两年还想仗着江玉冒头的，恐怕也不敢再出来蹦了。
江笙对她的话不作评价，只在送她到了房门口时，留下一句:“明天我让人送你去公司。”
*
乔初第二天定了闹钟起得很早。
她出门时已经有车在两件门口等着她。她认出来这个是江笙的私人的司机，不过车却不是。
有车坐她当然开心。坐上车子后她先让司机送她回了公寓。简单收拾整理了一下一周穿的衣物，下楼看见车子还在。
“您可以先走，我待会要先去趟银行，别耽误了您的事。”
张省:“没事乔小姐，我老板说了，要送你到公司。”
乔初没和他犟。毕竟江笙的话，他手底下就没几个敢一字一句的照做的。
她在银行领了收据，顺道买了一杯饮料给张省。张省却不敢接。
“这又不在公司，你老板不能知道吧？”
张省面露难色。“乔小姐，您是老板的重要朋友，我也只是工作，接了您的饮料太不像话了。”
乔初这才意识到，她可能被江笙监视了。
难得的晴天，她却后背发凉。
她点头，尽量维持平和的心态，道了声谢进了公司。
月初的核算部比月底轻松了很多。
陈飞作为部长难得上午能请了半天假。乔初的办公桌在她的办公室外面，不出所料。她请了一整周的假，桌上已经被文件堆得惨不忍睹。
她心态算好，一些能网上处理的工作她已经处理完。这会忙到下午两点，能拖的放在了一边，着急的先核算。转眼间，请假的成飞桌上变得同样惨不忍睹。
陈飞回来容光焕发，在见到他的办公桌后，也迅速萎靡。
“小初初，你一回来就不放过我。”
乔初给他递上刚泡好的咖啡:“部长，谁又曾放过我。”
陈飞冷笑:“银行收据你拿回来了吗？”
“已经核算过了，没问题，您在过一遍。”她坐会工位，“对了，待会四点要去财务部开会。”
陈飞:“逃不过逃不过。”
……
宏江集团这些年除了原来的房地产和、金融、食品、汽车的涉猎发展，在新能源汽车的投入算最大头。
宏江总公司目前的发展重心就是以新能源汽车为主。一开始作为新型产业链，以江玉为首持反对意见，但经过这四五年的发展情况来看，却实实在在打了所有人的脸。
而主要负责新能源汽车这块的就是江笙手底下的周承欢几个人。
顶头上司们争权夺利，底下的集团财务却深受其害。
财务部管在江玉一众人手底下，可偏偏受制于他们核算部。再往上走，穆钟前几年被兼任财务管理副职。
说是兼任，实际上，作为领导哪有精力管得了那么多少不过是江笙指派自己的人下来，在这个重要的核心位置，直接让江玉的人完全做不了小动作。
简而言之，陈飞是江笙的人。
乔初明白，这相当于在江笙面前工作好无区别。
不过好在，陈飞人还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