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拉说话很真诚，可伊洛林脑子里开始播放侠客的那张脸。
瞬间就一点也不想相信他了。
“你和你父亲，简直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样子。”
米拉鼓了鼓脸，对这个评价十分不满意，托着腮帮子愤愤不平：“真过分！我也想像妈妈一点，如果我也是蓝色的眼睛会不会更好一点呢？起码来点蓝色头发的挑染吧？”
不，那个也太奇怪了。
但是说实话，这么看的话米拉虽然像，却又不至于太像。他留着长鬓角，头发也很柔顺，像是水母头一般的发型，脖颈后的头发比较长，眼睛是绿幽幽的，像极了湖泊的颜色。
他脱掉自己的外套给伊洛林披上，自然而然地这么做着。
“小心着凉。”
“……谢谢。”
伊洛林仔细想了想：“你要杀他们两个还是太早了，而且就算是你妈妈也做不到。”
米拉表达了自己的惋惜之情。
他讨厌自己的父亲，犹如照镜子的时候会讨厌自己一样。可是妈妈曾经告诉他，他的出生并不是不被期待的，正相反，那个时候出现在妈妈肚子里的他拯救了失去目标的妈妈。她生出了米拉，抱着他痛哭时，意识到自己的生命还未终结，她不可能停止脚步，因为她还有要做的事情。
他一直被妈妈深爱着，所以才会越发的憎恶自己的父亲。
他凭什么让妈妈痛哭，凭什么让妈妈一个人生孩子，凭什么让妈妈宁愿把他藏起来也不肯放他出去？
他不需要父亲。
他只需要妈妈。
“嘛，既然杀不掉，那也不能白出来一趟？”米拉可怜巴巴地拉住伊洛林的衣服一角：“妹妹，收留一下我们吧？”
“……你们？”
窗台那探出一个小脑袋，男孩弯了弯眼睛，乖巧地呼唤她。
“伊洛林姐姐，我能进来吗？”
伊洛林：……？
“我是米达。”留着黑色短发的男孩自我介绍道，他看起来与柯特的岁数差不多大，此刻正乖乖地坐在位置上，用蓝色的眼睛凝视着伊洛林，他长得像零，只有眼角眉梢有一点像某个人。伊洛林捂着自己脆弱的小心脏。
零，女人中的女人……雄鹰一般的女人。
你竟然生了两个！还是每个人一个？！
“这是怎么回事……”伊洛林的脑子有点乱，没想到库洛洛你个浓眉大眼的，真的会做绿自己手下这种事，侠客他知道吗？他应该只知道自己有个孩子，不知道库洛洛也有，人生大喜大悲，他最好别被冲击得精神失常了才好。
望着两个眼巴巴的，脸上写着穷的孩子，伊洛林把副房给了他们。
“我会告诉零的。”
“那就晚一点再告诉，好不好？”米拉亲亲热热拉着她的袖子，哦，那是他自己的衣服的袖子：“妈妈会关心则乱的，虽然她总是说我们跑出去了死外面，她也只会给我们复仇而不会沉浸在悲伤里，但是妈妈很爱我们，她一定会着急的。”
“伊洛林姐姐——”
米达也释放哀求视线。
他长得太可爱了，尤其是像零这一点，看起来也像是伊洛林自己的弟弟一样，实在没办法，便还是答应了他们。米达觉得伊洛林和零长得像，说不准也能够真正成为兄妹呢，但是伊洛林十动然拒，她有生为揍敌客的家人了。
米拉开玩笑道：“不如这样，米达你去揍敌客家，抱着家主的腿喊爷爷，看能不能蹭一点关系？”
“哥哥为什么不去，啊，忘记了，哥哥年纪有点大了呢。”
“哈哈，米达，你想和哥哥比划两下吗？”
“那哥哥就祈祷下次做错事我会替你背锅吧？”
“^ ^”
“^ ^”
不愧是亲兄弟。
伊洛林把他们推进副房里，顺便将米拉的外套丢给他，转身回了自己的卧室，往上一躺开始补眠。她可是需要睡眠的，以前睡得少，现在针拔了，记忆恢复了，她对睡眠的需求就高起来了，养精蓄锐才能够充分备战。
第二天八点，伊洛林被吵醒了。
她睁开眼时闻到了食物的味道，朦胧了两秒才记起来，自己还收留了两个小孩，翻身起床就看见米拉正在房间自带的厨房里忙碌，端出来颇为丰盛的一顿早餐。伊洛林没想明白，米拉却殷勤地邀请她来吃饭：“我妈说了，会做饭的男人才有女生喜欢，来，伊洛林，尝尝味道。”
米达洗了手坐在椅子上，圆滚滚的眼睛盯着伊洛林看。
他不笑的时候像库洛洛，瘆得慌，笑起来又和米拉差不多，侧面证明长得像零也是没什么用的。
早餐很简单，但是炒蛋里放了牛奶，培根恰到好处，五谷杂粮打出来的糊糊也很好喝。
伊洛林想了半天，最终问米拉，他们想要什么。
“目前只需要一个暂住地，我们两个没带钱，一拿钱就可能会被妈妈发现。”米拉想了想：“如果你要出去，回来的话能带点零食吗？我们还有一点事需要在这里解决，所以不会出门。”
伊洛林掏出钱包，拿出几张纸币放在桌面上。
“你们可以去十二楼的餐厅吃饭。”
“床头柜里的零食不要吃，会中毒。晚一点我回来，给你们带你们能吃的。”
米拉眉开眼笑，不知是不是开玩笑，说了句以后十倍奉还，伊洛林并不在乎这一点小事，就当作是饭钱也行。米达跑过去抱了抱她，眼睛闪闪发亮，他笑着对伊洛林撒娇：“谢谢姐姐，姐姐要早点回来哦，我和哥哥会等你的哦——”
伊洛林迟疑了一下，还是摸了摸他的头。
她走的窗户，一跃而下，住在二十四层顶楼的她，后知后觉意识到，这两个孩子，都会念。
否则米拉怎么可能上得来。
外面可没有任何可以站立的地方，哪怕是扒拉着墙壁，也不可能坚持那么久，零的孩子真是不同寻常，不过既然都答应了，她也不会去说这些事，除非零自己发现了来问她。
她现在应该专注于自己的事情了。
耳机连接，程序启动，萨次的声音徐徐而来。
“早安，伊洛林。”
“早。”
“里伯让我转告你，希望你把他从黑名单里放出来。”萨次顿了顿：“不过我觉得你可以继续拉黑，他有点话痨。”
“嗯，他太烦了。”伊洛林进入了百货大楼，现在还没到营业时间，行人太少，她需要找个地方买一身新衣服，继续自己的行动。萨次似乎是轻笑了一声：“你妈妈也这么说过，他太烦了，一直说一直说的。”
“那你呢，你怎么不追？”
“……有些时候，有些人，一眼就会清楚，她并不属于你。”
“为自己的懦弱找的借口吗？”
“你最近是不是心情不好？”
“……抱歉。”
萨次没有和她计较她的攻击性，他清晰地感受到，如果伊洛林不是曾经说过要做这些事，现在的她应该会直接杀进克雷诺德大本营，让自己的哥哥做一次亏本生意，剩下的琐碎与她无关，也根本不会继续和自己说话。伊洛林变了，很明显地变得冷漠，疏离，不与任何人产生联系。
“伊洛林，我并不想为难你，也不愿意你捆绑进这里。”
“萨次，你知道猎人协会正在逐渐接手克雷诺德家族的企业，这件事吗？”
“……”
萨次的呼吸一下子沉重起来，他想了想，念出了一个人的名字。
「帕里斯通」
“我不建议你和他对上，伊洛林，他很危险。”
“其实猎人协会不过就是守序中立的组织而已。”伊洛林找到了自己想要的衣服，她进入更衣室，将衣服迅速换好，留下了足够的金钱后，离开了还没开始营业的店铺。她没有被监控摄像头拍到任何一点身影，撩了撩长发，她像个普通学生一样混进了某座中学。
“是。”
“萨次，要不要来我家工作呢？比起那种嘴上说得好听，实际上只不过是用名声将你们拢在一起的组织，揍敌客还是更好一点的吧？”
“……伊尔迷杀了你的父母。”
“嗯。我还是那句话，向刀复仇吗？不可能的，持刀的人才是真正的凶手，我这句话里有偏向，因为人都是双标的，如果我被你养大，说不定我会谴责揍敌客呢。”
伊洛林半开玩笑，却很清晰地在告诉萨次，揍敌客养育了她。
“……三年二班，在五楼有办公室，资料都发给你了。祝你好运。”
“祝我好运。”
伊洛林笑了一声。
所有人都以为她只在黑夜里行动，因为每一场暗杀都伴随着月光，然而揍敌客家是不分白天黑夜的，伊洛林清楚地记得每一次暗室里，长到以为是一辈子的黑暗。这一次她杀了六个，和克雷诺德家族属于一丘之貉的某些教师们，失踪的漂亮女学生们，她们需要复仇，所以这一次伊洛林不是为了别人，只是为了那些女孩子们。
“萨次，别再提我的家人，也别再告诉我他们的事情。我已经不是他们的孩子了，也不配再做他们的孩子吧？”
“……好。”
“这样就很好了，萨次。”
“你……伊洛林，你是自由的。”
萨次轻声念道。他的手指轻轻抚过某张相片，他想，复仇确实没有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