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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第 2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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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半月过去,沈居安的信终于姗姗来迟。

谢煜借了把裁纸刀裁开信封,几张照片立刻掉了出来。他拿起照片端详,是沈居安第一次的偷拍和那日在红墙下的游客照。照片里的人穿着黑色长羽绒服,纷飞的雪花落在发梢,谢煜在里面直视着镜头,胶片特有的光影效果在此刻被过滤成一种柔和的老旧气息,连带着他的面无表情都显成一种沉默的温柔。

他第一次发现自己的确是英俊的,在沈居安的镜头里。

随着照片来还有一张信纸,沈居安的字是标准好学生的字,一手行楷端正到潇洒,他用几十字解释了为什么他的信姗姗来迟——因为他把谢煜留的家庭地址弄丢了。当然不是真正意义上的弄丢,毕竟沈居安的手并没有任何问题,这里的弄丢指向一种更加戏剧性的结果:谢煜的字被磨损了。“我回到家才发现你的字被袖子磨掉了,只剩下一点点痕迹,我拼不出全部信息。所以只能寄来学校。”

很荒唐,谢煜应该生气,但他却笑了,因为沈居安在那句话旁边画了个哭脸。

信的最后一段颇为好笑,沈居安写:“回来这么久,我一直等你打电话过来,我就可以再问一次你的地址,但你没有打。不会是我的字也被磨损了吧?那我要换一只笔了。”

最后的落语是平安健康。

那个电话在谢煜的笔记本里留了几十天,最后还是被拨向他的主人。谢煜收了信,一整天的课都心不在焉,脑子毫无动静,只有手在机械着记录着黑板上的重点笔记。放学时下雨,他没办法骑车回家,司机在门口等着,谢煜上车在后座拿出手机,拨通电话。雨声和人来人往的交谈声全部被隔绝在车外,沈居安的声音被无线通信过滤得很轻。

“喂。”

“或者你真的要换一支笔。”谢煜说。

对面笑了起来,沈居安的声音昂扬了些,“好好好,我会换的,你有什么推荐的吗?”

沈居安重返燕城考试时,谢煜和舟市艺考机构的老师见了面。他坐在桌子对面,培训老师的容貌和声音有着超乎年纪的年轻,“所以你想从现在开始训练但是目标是国艺?”

谢煜点头。

对面毫不保留的露出一副他在异想天开的表情,但出于礼貌还是没有说明,只是委婉地说:“如果你愿意复读一年,还是可以的。”

“太迟了是吗?”谢煜直接点明。

他开门见山,老师也不再客套,直说:“太晚了。你已经高二,明年这个时候你就要去考试。况且就如你所说,你只有周末的时间能进行训练,这也就意味着你的训练时间非常短,无论如何计算也只有一百天左右。百天从零开始冲刺国艺,你是文化生,不懂国艺在艺考里的困难程度,制定这样的计划……我说实话,异想天开。”

谢煜倒是不意外。

前几天收集信息的时候他便顺手把国艺考试难度也一并分析了,正如培训老师所说,足够异想天开。但谢煜不想继续等下去,所以他点头,然后说:“没事,先试试。”

签名,交钱。谢煜过上了没有休息日的日子。周一到周五在学校上课,周末两日在机构进行培训。白天学文化课,晚上背台词。他从小到大都是懒散性格,一下子如此勤奋,生物钟适应不来,吃饭时都能睡着。

报培训班的事只瞒了两周。谢若飞坐在沙发另一头,看了他许久,最后叹了口气,走了。徐康乐问:“你真的要去?”

他翻着台词本,点头。徐康乐问:“为什么?”

还是那副说辞,“体验一下另一种生活。”

最后还是没拗过他。

徐康乐手写了一封说明书给老师说明谢煜的情况,希望调整他的学习安排。班主任拿着那封信,看着站在面前的谢煜,道:“我和你爸妈通过电话了,你真的这么打算?”

“是。”

班主任神情复杂,说出来的话带着劝慰,“你还年轻,有些事看的不够全面。你的条件是很好,可世界上好的路那么多,不只有那一条路。”

“我想去看看。”谢煜没反驳,但也没接受,“好的路很多,这条也不见得差。”

“好吧。”

最后还是协调成功。谢煜免去晚自习,白日上课晚上培训,周末两日全天训练。除节假日外其余任何时间都不停。前桌的男生得知他要去学表演后反应很大,问他真的想好了吗,谢煜收拾书包准备放学,闻言点头。

“你不热爱物理了?”

“我发现自己在物理上的短板了。”谢煜顺口拈来,“此处不留人自有留人处,人生要学会不在一棵树上吊死,我打算现在去热爱表演了。”

沈居安的电话到来时,谢煜正在从辅导机构回家的路上。

虽已是晚上十点,舟市的市区依旧灯火通明,路灯一盏一盏勾勒出道路轮廓,从东向西,横跨整个商业中心。国际化大都市没有休息时间,即使临近深夜,商业区依旧热闹。酒馆外的座椅上坐满衣着时髦的男男女女,江滩上的游人依旧热情四射,灯光秀变幻纷呈得几近光污染。谢煜隔着玻璃打量那些飞速掠去的霓虹灯彩,听见沈居安与繁华闹市格格不入的声音在问他:“你收到第二封信了吗?”

他们相互交换了手机号码,按理说应该进一步搜寻社交账号互加好友,以一种更加方便快捷有效的方式去沟通。可沈居安是无论如何都偏爱胶片机的人,谢煜毫不意外他相较于社交账号更愿意用回古老而原始的信件和电话进行交流。

“还没收到。”谢煜道,“可能还没分发到班上。”

“好吧。”沈居安道,他转了个话题,“我今天考完试了。”

“全部?”

“全部。笔试和面试都考完了。现在就是等结果了。”

“祝你顺利。”谢煜道,“如愿以偿。”

“希望吧。”沈居安在那头笑,又说:“虽然我有准备,但是今天三试的时候还是不可避免地非常紧张。”

“三试考什么?”

“自我介绍,实时观影分析,和考官交流。报名时申考条件之一就是提交一个自己导的作品,我交上去了。结果三试的时候就拿着那个片子出来,考官就从那个片子开始发散和我交流。”

谢煜好奇,“你拍了什么故事?”

“一个女孩和她的外星人朋友的无聊日常。”沈居安道,“那些教授看着面善和蔼,问出来的问题可一点都不和蔼。”

“他问了你什么?”

即使已过至惊蛰,燕城的空气里依旧有驱散不掉的冷意。三试的教室空旷,十名教授背对窗户,沈居安与他们相对而坐。自我介绍很顺利,讲解创作思路很顺利,观影分析也很顺利,一切都有条不紊。直至最后一个环节的交流问答,坐在第四位的女教授声音不徐不疾——身为导演,对于角色之间的人物关系把控是重中之重,而在导演这个角色之外,你自己如何看待现实生活里人类之间的关系。

沈居安端坐在椅子上,冬日阳光从窗户探进来,均匀地洒在他的脸上。那是一张更适合站在幕前的脸,而脸的主人却在争取站在幕后的机会。他双手扶膝低头思索,再次抬头时唇齿之间溢出因为天冷而产生的白气,“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就是互相伤害。”

这个回答的另一面在很多年后被关老补全。

那时关老正喝着明前茶,茶杯里清澈的茶汤像茶色玻璃晒出来的阳光。他的声音里含着感慨,“然后我问他,那你觉得人与人之间没有爱吗?他同我说,爱是另一种伤害。我当时没有找到话语回答他。”

他转头看谢煜,“小谢,其实那并不是一个毫无破绽的答案不是吗?我完全可以说他曲解了爱和伤害的意思,同我玩文字游戏。但是千千万万个学生,可以给出完美得体回答的千千万万个,只有他会说爱是另一种伤害。”

艺术不要平庸,不要普通,不要人人皆可,它只要亿万人里最不可替代的天赋异禀。努力就会成功这种话只是说服常人的说辞,它对艺术从来无用。创造力从来就不可能凭努力进行批量生产。

所以沈居安是那一届最年轻的导演专业学生。

但彼时的沈居安并不能预知未来,他在电话里流露出来的是14岁少年人面对无法言明的未来时的忐忑,“我怕老师觉得我故作玄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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