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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第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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足够的动机对刘宗强“见死不救”。

夏正说:“我们找过拿药给刘宗强的证人,也问过李蕙娜提到的两位医生。在骨折以前,李蕙娜曾有过两次上医院的机会。这两位医生都说李蕙娜的确向他们求助过,他们也出手了,但效果微乎其微。第一次李蕙娜刚求助,对方就接到急诊要先离开,回来以后李蕙娜已经被刘宗强带走。那医生不放心,就让社工去打听,找到李蕙娜的住所,却听居委会和刘宗强说李蕙娜有精神病,经常幻想遭到迫害,她身上的伤是自己造成的。刘宗强还拿出病例和精神病患者低保证明,那医生也不好再说什么。第二次的情况也差不多,但那医生亲眼看到刘宗强给了李蕙娜一巴掌,刘宗强还笑着说,女人不打不老实,还叫医生不要多管闲事,否则就举报他对精神病患者性骚扰。后来回到家里,刘宗强就对李蕙娜进行殴打辱骂,问她是不是在检查的时候勾引对方。李蕙娜的骨折就是这次造成的。”

组里每一个人的语气都很沉重严肃,陈述时尽量不带有个人情绪。但即便是这样,也难掩大家在人性上的倾向——李蕙娜很值得同情。

“还有一点我要补充。”直到其他人都发完言,许知砚说,“刘宗强找人拿的不只是跌打损伤的药,还有一些用来治疗轻微器官衰竭的药物。药店老板也承认了,是刘宗强亲口说的,是给李蕙娜吃的。那时候李蕙娜经常不舒服,有时候呼吸不畅,刘宗强却拒绝带她去医院。李蕙娜真是命大,能坚持到现在。”

说到这里,许知砚长吁一口气,又道:“不好意思,我有点激动。因为看到林秀案的判决……现在同样的事情发生在李蕙娜身上,她很可能会因为刘宗强的死而坐牢,我实在气不过。”

“小许你不要这么想,林秀的案子还可以上诉。”组里一位老刑警劝道,“我们最忌讳的就是,让一个案子影响你在另一个案子里判断。这完全是两码事,你还是要客观一点。”

“我知道,我明白。可林秀的丈夫居然只判六年。而李蕙娜一直都是受害者,还有自首情节,可她将来也要面临同样的宣判。我只要一想到咱们在这个案子里收集这么多证据,都是为了证明李蕙娜的主观故意,就觉得自己像是帮凶,是对像刘宗强这种家暴者的纵容。”

许知砚一口气发泄到这里,期间顺了口气,在所有人都以为她已经说完的时候,又说了这样一番话:“如果不是当警察,我会觉得这种不公平的审判,是对我们将近七亿女性的羞辱!我明知道法言法语上怎么解释,但我就是说不出口。为什么不是罪有应得、恶有恶报,为什么挨打的人要坐牢?为什么这么简单的是非道理,到了法律层面就让人理解不了了?”

是啊,刘宗强的猝死起因是他自己导致的。不仅生活习惯差,还培养出酗酒纵欲这些不良嗜好。

就算没有李蕙娜,刘宗强这样消耗生命,死是迟早的事。

而李蕙娜因为和他结了婚,四年婚姻遭受三百七十八次家暴,因为有夫妻互助义务,在刘宗强生命走到终点之后,要赔进去几年牢狱生活。

从道理上,无论如何都说不清。

许知砚的控诉一直回荡在戚沨耳边,但她想到的不只是许知砚的话和李蕙娜的遭遇,还有这一年来时不时就会出现在脑海中的林秀。

江进说得对,林秀是他们见过的最完美的受害人。

她有理想,求上进,对生活充满热情。

她没有做错过任何事,即便将她的人生缩写交给那些无良媒体去挖掘,也找不到一点道德瑕疵。

当然,人无完人。不能因为受害人有瑕疵就直接认定他该遭受不公。

然而当林秀这样一个近乎完美的受害人出现,所有人都会希望她能好人有好报,她应该有一个完美的人生剧本。

反过来,如果连她都不可以,恶人又凭什么?人们如何相信并遵循“为善除恶”那一套,又该以什么为准绳?

戚沨到食堂时,大锅饭已经所剩不多,食堂里只剩下两桌人。

戚沨要了一荤一素两个菜,刚坐下,夏正就端着餐盘出现了。

“戚队。”夏正笑容含蓄,小心翼翼地坐在对面。

“找我有事?”

“想和你聊聊。”

“好。”

戚沨吃了两口菜,却见夏正只是拿起筷子,似乎正在想说辞,便先一步提到自己的猜测:“听说你在写一个研究报告,好像是和家暴案、虐待罪有关?”

夏正眼睛一亮:“对,原本我的讨论对象是知砚,但是……”

“想问什么,说吧。”

“是这样的。我在研究的时候参考了十例家暴案,有些地方我的思路总是不连贯。”夏正说,“我问了知砚的意见,她说问题就在于我是男性,不能了解女性困境。就算不是在婚姻里,社会上也有很多类似的‘暴力’事件,比如和性别有关的语言暴力和性骚扰,就因为我不是女性,才写不到点子上。说实话,我的确没办法感同身受,但我想尽可能搞明白,也想完成这份研究报告——不想随随便便发表。”

夏正所谓的“搞明白”,指的不是明白浮于表面的现象,而是作为一个人从心里体会到一群人的困境。这样的愿望已经超越半数同性。

戚沨放下筷子,看着夏正,起初没什么表情,随即目光一转。

“呦呵,我们小夏在校期间就成绩优异,到了一线还这么要求上进,人才啊。”

这道声音突兀响起,夏正旁边跟着就多出一股存在感。

“江哥!”夏正笑着打招呼,一下子轻松不少。

江进将装着咖啡的纸杯放在桌上,乐呵呵地戳穿夏正:“行了,就你那点心思都写脸上了。赶紧跟戚队老实交代,她这人喜欢听实话。有个事你还不知道吧,她在学校最突出的成绩是犯罪心理。你这点小九九根本不够看。”

江进一出场就点破要害,也令夏正明白为什么戚沨一直用那种眼神审视他。

夏正顿时面露尴尬,看看江进,又看向戚沨,犹豫了两秒才支支吾吾地说:“其实还有个原因,都说戚队的报告写得漂亮,我也想学学。”

只是这话刚落,就听江进发出一声低不可闻的轻笑声。

夏正后知后觉,恨不得咬断舌头。瞧他这话说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在讽刺戚沨举报师傅那件事。

见夏正耳根子都红了,戚沨开口之前顺便白了江进一眼:“可以让你‘偷师’,但是以后再有这种事,要直接一点知道吗?”

“是!”夏正连忙将话题带入正轨,“那个……知砚说我对性别困境不敏感,我是不太理解——用性别来概括这个议题,是不是有点跑偏了?”

戚沨说:“可以通过性别引申,不算跑偏。报告要写得漂亮,就得会抓重点和‘痛点’。在基本论述之后,记得将话题拉回来。”

意思夏正明白,只是太过笼统。

“我举个例子……”戚沨刚吐出几个字,江进就倏地站起身,绕过桌子来到戚沨旁边的位子上。

但他没有落座,而是一手撑着桌边,另一手落在戚沨身后的椅背上。

这番举动看得夏正一愣一愣的。

戚沨先是侧头看了江进一眼,仿佛瞬间就读懂江进的行为,随即靠向椅背。

这一靠刚好压住江进放在椅背上的手,他“嘶”了一声,将手抽出来,仿佛没有看到戚沨略带警告的眼神,问夏正:“你看我这姿势,怪不怪?”

“怪。”夏正点头。

“哪里怪?”

“江哥,你最近是不是没睡好啊?”

“……”

江进暗暗叹了口气,一咬牙,将原本撑着桌边的手往旁边挪。再挪十公分就要碰到戚沨的手了。

夏正看着江进的手像“蠕虫”似得往戚沨那边蛄蛹,越发不解。

戚沨扫过江进磨磨蹭蹭的动作,又看向本尊,眼里划过几分无语:“你是想演示职场性骚扰吗?”

“哎,对了!”江进立刻抽手,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如果我……我是说如果啊,我就这样摸了一下你们戚队的手,你会怎么想?”

“我觉得你不敢。”夏正脱口而出,见江进眯起眼,又补充,“这不是看不起你,是真的。哥,戚队应该不会放过你。你还是要先想想后果。”

江进很想反驳,却忍住了。

他索性坐在戚沨旁边,瞪着夏正说:“我承认这示范有问题。这样,就当她不是戚沨,就我刚才的行为,我明确告诉你,大多数男性都不会觉得有什么大不了,起码不会觉得这是性骚扰。”

“这怎么可能?”夏正说。

“你觉得不可能,是因为你来往的人都正常,有道德底线,有素质,对法律敏感。”戚沨终于开口,“你不要对比你认识的人,先想想那些性骚扰案件。当案件发生,周围男性目击者的表现通常都是不敏感的,对此习以为常。而女性会表现得比较激动,还会在网上发帖谴责,对不对?”

夏正点头:“是。因为手不是敏感部位。”

戚沨接道:“可如果你问女性,十个里面会有九个告诉你这很恶心,会反复洗手,余下一个则会说,想把对方的手剁掉。她们还会非常细致地形容,那只手摸上来是什么感觉,有没有手汗,是什么气味儿,黏在上面洗都洗不掉。”

夏正好一会儿没说话。

他处理过性骚扰的案件,也听女受害人形容过那些感觉,不过那些案件不仅是摸手,而是已经到了非常过分的程度。

事实上即便到了派出所,性骚扰程度较轻的都是口头教育、警告居多,连拘留标准都不够。基层民警也会帮忙调解,原则就是轻微情节能不诉就不诉。

“可这个和家暴有什么关系?”夏正快速找回思路。

这一次回答他的是江进:“从根儿上说,它和家暴都是性别上的侵略。这样问好了,如果刚才的性骚扰不成功,这个男的下一步会做什么?”

夏正回忆道:“大多数会在民警的调解下承认错误,主观恶性小的,都会及时悔罪。但也有少数男性会喊冤,说是女的勾引在先,给了他暗示。不过说到底,这是因为骚扰不成功,没面子才诋毁对方。”

再说得直接一点,只要将对方说成是出来卖的,不是什么好货色,就能将这种骚扰行为合理化,借此洗白自身的错误——这哪里是骚扰呢,分明是调情啊。臭鱼配烂虾、臭脚穿破鞋,很合理啊。

戚沨语气很淡:“狩猎是男性骨子里的基因,但不是所有男性都会随时随地‘释放天性’,这和素质教育有一定关系。事实就是,人品低劣的人会更喜欢在垃圾堆里找猎物,这是他们的舒适圈。如果受害人不是同类,那就抹黑她,再将她拉进来。”

江进一唱一和地说:“你想想,当这种‘暴力’行为到了婚姻里,有没有可能演变成另外一种更具体的暴力?”

夏正很快想到刘宗强:“刘宗强一直自诩为李蕙娜生命里的‘救世主’‘英雄’,两人在男女关系上两人根本不平等。李蕙娜始终扮演弱者,刘宗强很满足能掌控一切的状态,所以当李蕙娜开始反抗,试图脱离掌控的时候,他就寻求另一种方式找回尊严。”

夏正一边说一边观察戚沨的表情。

在江进面前,他敢“放肆”,但是在戚沨这儿却只剩下小心翼翼。除了戚沨不怎么笑,性格比较内敛之外,也是因为性别。起码他没有许知砚那么放得开。

戚沨说:“推荐你看弗洛伊德关于性关系和暴力的研究。其实性都是带有‘暴力’色彩的,但到了文明社会,什么程度才算暴力,有一个非常清晰的界限。很多家暴案的嫌疑人,一方面因为文明社会的影响,知道打人犯法,对于犯罪事实咬死不认,或者是寻找借口将责任推脱,另一方面也和基因有关,用拳头来宣告家庭地位。‘我看上你,你却说我性骚扰,你又是什么良家妇女?’‘我是一家之主,你敢违抗我,看我不教训你。’这两件事从心理上来讲是一回事。”

这还是夏正第一次听到戚沨说这么多话,他顺着思路说:“刘宗强素质文化水平都不高,他从不认为了李慧娜应该得到尊重。他在夜总会来往的都是粗人,学到的是流氓文化。那里的‘公主’可以谈价格,这就是一种交易。而他认为他和李蕙娜的关系也是如此——从他救了李蕙娜开始,她就属于他了。”

刘宗强曾经很“高大”,但这掩饰不了他骨子里的自卑。这种越要面子越自卑的形象在家暴案中非常典型。

他将李蕙娜介绍到夜总会,是要让她看清现实,只有他这种垃圾才配得上她。

李蕙娜求上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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