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大兴绕过两米宽的大床,不紧不慢地走到杨原野身边,目光落在他的身上,上下打量了一遍。
“你多高?”陈大兴问。
“一米八八。”
“不错。”
杨原野高陈大兴一头,陈大兴虽然需要仰着头看他,却是一副看货品的表情。
“脱了。”
陈大兴的视线落在杨原野的内裤上,他用命令的口吻简单地吐出两个字来。
杨原野想起刚刚王彪说的话,“想不想试试电棍的滋味儿?”
这些人不是说着玩儿的。如果发展到被人教训、最后不得不从的地步,将会更屈辱。
他索性全都脱了,大义凛然又□□地站在窗前。落地窗映着夜色,就是一块情|色的全身镜。
陈大兴抬起半边嘴角,似笑非笑地盯着他看,接着退后几步,好像在看远景镜头般,又看了看“镜”中的春色,满意地啧啧嘴。
陈大兴打量够了,坐进了窗边的单人沙发里,好整以暇地再次发号施令,“自己弄出来给我看。”
杨原野心头一颤,相比于出卖身体交欢,此刻这种赤裸|裸的羞辱更让人难以承受。
漆黑的镜面也变得不那么洁净了,仿佛彗星在银河中拖动出的一抹奶白色长尾。
陈大兴全程冷漠地看着,直到最后,才饶有兴致地笑了笑。
“以前我总听你爸说起你,他最宝贝你这个儿子。我当年处处不如他,做生意做不过他,儿子也是个窝囊废,和你更是没法比。今天一见,还真是个好孩子……”
陈大兴站起身走到床边,拍了拍大腿。
杨原野咬了咬牙,昂着头,径直迈步走了过去,二话不说,坐在陈大兴的腿上。
“如今杨家败了,我爸的公司倒了,我也成了这个样子,陈叔,你赢了。”
杨原野拉住陈大兴的手,搭在自己的腰上,“如果这就是你想要赢的方式,那就来吧。”
“呵,小崽子少给我来这套。”陈大兴一个反身把杨原野压在床上,捏着他的下巴说道,“我不吃激将法,我也不是什么光明正大的好人。我想做什么,只是因为我想。我要是不做,也不会是因为我怕。”
“那你做啊,还等什么?”杨原野瞪着陈大兴,张嘴一口咬住他捏着自己下巴的一根手指,引得陈大兴倒抽一口凉气。
陈大兴抬起另一只手,给了杨原野一记响亮的耳光。
杨原野脸上顿时火辣辣的疼,却仍没松口。
“我不喜欢你这样会咬人的,我这个年纪,对驯服烈马没兴趣。可是替你爸教训教训儿子,我倒是可以代劳。”
听到陈大兴亲口说对自己没兴趣,决定赌一把。杨原野立刻把他的手指吐出来,趁机收起不驯,拿出事先想好的杀招:“叔,你放了我吧,看在我妈的份儿上。”
杨原野曾经隐约记得小时候有一次爸妈吵架,他偷听到他们几次提到陈大兴的名字,还有“后悔啊”“离婚”之类的。他不知道上一辈人到底发生了什么,今天他被困在这里,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他走投无路才会拿自己母亲来赌。
一直冷面冷情的男人忽然面色一凛,惊讶地问道:“你说什么?!”
“如果我妈知道你对我做的这些,她会怎么想……你放了我吧,陈叔叔。”
陈大兴愣了好半天,半晌推开杨原野,坐起身来,自己披上了睡袍。杨原野见状赶紧坐起来,见床头摆着的烟盒,拿出一支递到陈大兴手上。陈大兴把烟叼在嘴里,杨原野把烟给他点着了。一缕白烟从鼻孔喷了出来,陈大兴长长地出了口气。
“小野,你老实告诉我,那个易卿尘是你什么人?”
杨原野立刻警惕起来。
“他能是我什么人啊,要不是中途出了岔子,我一早就把人给你送来了,免得我自己遭殃。”
陈大兴又深吸了一口烟,说道:“小兔崽子,你骗得了高飞,骗不了我。那个小歌手,你喜欢他?”
陈大兴既然这么说,应该不会去高飞那儿拆穿他。陈和高也不是一伙儿的,高飞对付易卿尘是因为楚家的恩怨,和陈大兴没关系。
杨原野在心里盘算一通后,索性承认了:“是,我喜欢他,喜欢很多年了。叔,你想要什么样的人都易如反掌,可是我只要他一个,无论如何我都会护着他。”
“哦?喜欢很多年了?”陈大兴饶有兴致地侧头看着他,没想到杨金波的儿子居然是个情种。
“难道他就是当年被你爸打发走的那小子?”
什、什么?杨原野脑子嗡的一声。
当年易卿尘忽然离开京北,他一直觉得费解,重逢后易卿尘只是隐晦地说过一句他有苦衷。杨原野本就希望过去的不愉快赶紧翻篇儿,就一直没追问。如今听来,这背后竟和杨金波有关系?
杨原野装作很自然地接了话,“嗯,就是他。叔你也知道这事儿?你怎么知道的?”
陈大兴回忆了一下,说道:“说来也巧,你爸当年还是托我堂哥去调查的那事儿。我只知道有这么回事,不知道那小孩就是易卿尘。”
“没想到我的一件小事,竟然劳动了这么多长辈。”杨原野继续套陈大兴的话。
“小事儿?”陈大兴用看顽童的眼神扫了一眼杨原野,说道,“当年你爸知道你搞同性恋,气得要死!在我们面前都抬不起头来。后来,趁你去台湾学音乐的时候,他亲自去找了那个易卿尘。谁知道好说歹说,那小子就是不同意离你远点,他说自己对你是单恋,你不知情,还说就想在你身边帮你做音乐,不会有非分之想。你爸那么大个人,愣是没说动人家。”
“后来呢?”杨原野追问。
“后来你爸越想越气呗,”陈大兴笑了笑,“看你那样儿,你还挺爱听的?”
“嗯,您再跟我说说当年具体都发生什么了。”
杨金波已经垮台出国了,陈大兴自然也没什么顾虑,看杨原野一副好奇的模样,也不怕全告诉他了。
“后来,我堂哥发现易卿尘的养父刚死了,这孩子的亲妈在坐牢,还在牢里伤了人,对方家属正要追责。你爸知道后,直接去灵堂上找到了易卿尘,勒令他立刻离开京北,不许再见你,不然他妈在牢里伤人的事儿就会闹大。再后来,他就走了。我今天在电视里见他,长得真是俊,我随口夸了几句,高飞就主动说他能给我把人送来,我没想到这个易卿尘居然就是当年喜欢你的那孩子。”
一阵耳鸣袭来,杨原野觉得天旋地转,眼前发暗。这怎么可能呢?他怎么也没想到当年易卿尘是这样被赶走的。
和易卿尘刚刚重逢时的记忆还那么清晰,他记得他没有给易卿尘一点好脸色,还咬牙切齿地对易卿尘说自己这些年是多么恨他……那时觉得自己虽然过分,却也是易卿尘弃他而去应该承受的苦果。可谁知,错的竟是他自己。
易卿尘除了爱上了他,没有做错任何事,却一个人默默承受了所有的责难。
一瞬间杨原野的脑海里浮现出一幅画面,那是易卿尘被火锅烫伤眼睛那晚,易卿尘意识模糊地抱着他,被问起那些年在渝州的日子,他说,“阿野,我每天都想你,想了很久,我好怕你已经把我忘了。”
杨原野浑身发抖,他还以为那只是易卿尘意识不清时说的情话,假话。
那竟然是真的……
不,他宁可那是假的。
……
帝京公馆的房间内,月光在夜幕下泛着银亮的光,透过一大面窗户洒进浴室,成为满室唯一的光源。
易卿尘此刻正躺在浴缸里,一缸冰冷的凉水漫过他的身体,他在水下止不住地发抖。
那药的效力甚是厉害,仅仅是自|渎根本无法缓解分毫,反而扬汤止沸般让他体内的欲求更凶猛地引爆。那感觉,仿佛被一百只蚂蚁啮咬筋骨,直啃得腰眼儿酥麻胀痛,如一个亟待被撑满的树洞,被痛苦蔓延。
在被吞噬掉全部理智以前,易卿尘央求楚言把他放进冷水里。
“那会激出病来的。”楚言起先是不同意的,可架不住易卿尘再三地恳求。
“帮、帮帮我……我太热了”
“言哥,求你……”
看着易卿尘不只是被冷水冻红、还是被□□烧红的身体,没有血色的嘴唇,楚言觉得自己像是个刽子手。
“别盯着我看,言哥你出去好吗?”易卿尘颤巍巍地说。
楚言实在做不到听话地离开,他想了想,抬手关了浴室的灯,以缓解易卿尘的尴尬,自己则退到不远处,默默守在一旁。再不行的话,就要带易卿尘去医院了,即使那样可能泄露给媒体,也顾不得了,楚言心想。
又一波浪潮袭来,比之前的任何一次都强烈,易卿尘实在遭不住。他一点一点的下沉,直到头和身体全部浸在水里,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
“哗啦——”
一股巨大的外力把易卿尘从水里拉起,眼前一道白光后,周遭都亮了起来。
楚言焦急地喊他,“你在做什么?你疯了吗?”
易卿尘怔住了,几秒之后才慢慢回过神来,抬起视线看去,楚言正站在浴缸边,身上的衬衣被水花溅湿。视线下移,是楚言的腰腹,西裤上系着一根黑色的皮带,玫瑰金色的卡扣泛着典雅的光。
易卿尘抬起手,用惨白而纤细的手指去解楚言的腰带。西裤掉下来,卡在膝处。
“我、我受不了了……”易卿尘的牙关在打颤。
楚言再也无法自持。
“让我帮你,这只是一次意外,不是你的错,别胡思乱想,把你交给我……听话……否则你会生病的……”
楚言跪了下去,俯在浴缸边,倾身搂住了易卿尘的肩膀。那肩膀太凉了,楚言收紧了怀抱,低下头去,凑近那两片青紫的打着颤的唇瓣,同时张开了自己的嘴巴。
易卿尘一个激灵,立刻别开头去,“别吻我,不要……求你不要……”
他可以献上自己的身体,却不愿意接受他的吻。
楚言心头一紧,望向易卿尘的眼睛。那双眼睛里没有一丝一毫的爱意,甚至没有温度,宛若一泓幽深绝望的潭水,微弱的余波写满了隐忍的惊惧。
他爱的原本是易卿尘那双星星一般明亮的眼睛,希望星星为他而闪烁,坠落的星星只是一块毫无生气的陨铁。
这真的是他想要的吗?
他到底在干什么……
还没回过神来,楚言突然被人猛地推开,一个不稳栽倒在地。再抬头看去,杨原野已经二话不说把易卿尘从浴缸里抱了出来,他脱掉衬衫,把浑身滴水的人紧紧地裹住,抱进怀里。
“小尘别怕,我回来了!”
易卿尘像一根崩了太久而终于断掉的琴弦,趴在杨原野的肩头止不住地抽泣。
楚言从地上踉跄着站了起来,看着眼前那个在别人怀里颤抖呜咽的人——那人面对他时裹了严严实实的外壳,却在另一个人面前片甲不留。易卿尘的情绪只肯对另一人表露,他的爱和恨从来都不属于自己。他早就输了。
楚言默默地系上腰带,独自走了出去。
银白的月光照亮地板上的水洼,一路从浴室蔓延到主卧。
杨原野翻出柜子里的厚冬被把人裹起来,易卿尘蜷在他的怀里紧贴着他火热的胸膛。
“小尘,现在什么感觉?”
“呃嗯……我……我感觉身上有蚂蚁在爬,有火在烧,没办法不发抖,我快不能呼吸了……好疼好热,好冷……”
“高飞那个狗日的,我一定要找他算账!”杨原野低声咒骂,直把下唇咬出血痕,烧红了眼睛,他强压着情绪,垂首安抚怀里不停抽噎的人。
“我现在必须要帮你解决一下,宝贝,我知道你很难受,忍一忍好吗,疼就叫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