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缨惊惧,这才反应过来,秦淳极有可能,从始至终本就是曹操宠信的人,多年来她表现出的对曹丕的亲密,反而不真实。曹操需要培养那样一个养女能辅助嫡子,也需要她去观测嫡子。
崔缨却像秦淳的反面,早年与曹操处处对立,打破寻常教养路线,是个极具个人主义精神、有强烈仕途心的怪异女子。
背靠歌舞坊、茶酒楼,明于后宅与贵妇人往来,暗则为曹丕人脉铺路,与富贵军阀子互通款曲。这等阴阳绣坊,事实上已经改为了朝堂官员的“高级会所”。
崔缨暗道:谈笑有贵妇,往来无白丁。短短五个月,好手段,你秦淳‘改换门庭’,借绣坊一跃而起,料得业已名噪满城了吧?丞相宠爱你,允许你出府别居,据绣坊而兴乐舞伎行业。我倒是忘了,你们秦家早先便是商贾出身,如今倒是步步高升,官商相合了。
“是只有这样早早‘站队’,才能确保自己将来的幸福吗?”
崔缨悲哀叹息:“我说过的,我对夏侯尚无感,他同样更看重现实价值,我崔氏一族价值固然比秦氏要高,可淳儿你自身的魅力,在这个时代,却是比我要高得多的。何必趟这趟浑水,去替中郎将办事,你兄长与夏侯尚交好,你们二人的姻亲,其实在中郎将那里早有定论。”
“可阿姊的出现,阿姊的价值,让子桓哥哥犹豫了!”秦淳的脸色忽青忽白。
“你到底还是介怀我亲近了那个人。”
“如果不爱,请放过。”秦淳冷笑,“不论阿姊是真醉还是假醉,当日都不该忤心而为。”
秦淳的话戳中了崔缨的心事,崔缨耷拉下头,面露歉疚。
“这些年,奔往于男人行伍间,与姊妹们的情分生疏了,是我不好……可其实,我从未有一刻,真正属于曹家。任霜是位好阿姊,曹银姊姊也是,时代的诅咒公平地落在我们每一个人身上。我终于明白,淳儿你的出现,在曹府对我有何警示的意义。”
崔缨起身上前,来到小轩窗边,俯瞰整座绣房及东市繁华。
“世子府夫人的寝房上了锁,那里攒着任氏的遗物,包括临终前亲手为世子缝制的一件黑狐绣披,领襟上绣十三字:‘桑蚕苦,女红难。得新捐旧后必寒’。男人喜新厌旧是常态,淳儿,永远不要预设与人共度一生,好好爱自己。静水流深,你我姐妹情分——还长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