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车一路风驰电掣，慕玄度和颜炆盛岁九耀还有凌瑜坐上了后一辆警车去医院，前一辆警车押着那三个人，林航南谷浮跟着那辆车去警局先做笔录，等这边做完检查治疗之后，也都要做笔录。
岁九耀自从上车之后就一直绷着脸，既不笑也没了平时的温和，手一直抓住慕玄度的右边胳膊，抓得有点紧，他不开口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慕玄度本来想说你抓的我有点疼，但看了一眼岁九耀的表情，也不敢说话了。好在抓了有几分钟之后，岁九耀可能意识到抓的太紧了，低头看了一眼他胳膊上的红痕，轻声说了句抱歉，手松了松没放开，虚虚的握着他的胳膊。
车厢内一时静的有点吓人。
凌瑜忍了半路实在忍不下去这种安静了，咳了两声打破了这种寂静，对慕玄度说：“哎幸好九哥耳朵灵，我们今天碰巧走那边经过听到了声，不然你怎么办呐？”
慕玄度惨白着一张脸，闻言勉强勾了勾嘴角。
颜炆盛问：“你怎么不报警？”
“电话没打成手机就被踢出去了。”慕玄度简单地说，他浑身都疼的厉害，实在提不起多少劲说话。
“好了。”岁九耀冷肃着一张脸，凌瑜和颜炆盛瞬间都不敢吱声了，车内一时又恢复了安静的氛围。
很快到了医院，他们赶紧带着慕玄度去治疗，颜炆盛和凌瑜先去做笔录，岁九耀陪着慕玄度做检查，检查结果出来的很快。虽然那几个人下手都不轻，但万幸的是慕玄度躲开了重要部位，所以除去左臂骨裂伤势加重，脚踝扭了，膝盖受到损伤有点轻微骨裂和一些被打出来的伤痕之外，内脏倒是没有受到伤害。
医生给慕玄度打石膏的时候，岁九耀就站在旁边嗖嗖地冒着冷气。
简单做完治疗，慕玄度被塞进病房里，岁九耀把自己的手机解了锁塞给慕玄度，让他给他妈妈打个电话说明情况，然后自己出了门留给他个人空间处理这件事。
这么大个事，不告诉蔚宁女士是不可能的，慕玄度一指禅敲了半天才拨出电话，电话铃声响了没多久就接了。
“喂？哪位？”蔚宁女士的声音从那边传来，温和又疏离。
不知道为什么，听到这熟悉的声音，慕玄度忽然有点想哭，鼻子一酸，声音也带上了哽咽，“妈妈，是我。”
“玄度？你在哪？是在家吗？”蔚宁的声音听上去有点着急了，语速也加快了。
“我在xx医院，三楼，302室。”得亏慕玄度进来之前看了一眼病房门牌号，现在报出来还算顺畅。
“我马上来。”蔚宁语速很快的说了一句，紧接着就挂断了电话。
岁九耀走了进来，“打好了？”
“嗯，谢谢。”慕玄度把手机还给了他，岁九耀脸色不虞，他也不敢多说话。
怪吓人的。
看上去也很凶。
岁九耀没出去，接了手机之后就在病床旁边站着，也不找个椅子坐下，就那样定定地看着他。那眼神很复杂，慕玄度看不懂。
半晌，他终于低低地开了口，声音很轻，像是出口就能被风吹散了：“为什么不和我说？”
“什么？”慕玄度疼的眼里像是汪了水，看向他的眼里只有单纯和无辜。
像刚出生的狐狸幼崽，天生带着诱人的神色，又一副不明不白稀里糊涂的样子。
“我说，”岁九耀提了提声音，慕玄度才发现他嗓子哑得厉害：“你早就知道会遇上那帮人，为什么不和我说？”
慕玄度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一时哑了火，房间一下子陷入了死一样的安静。
“如果我没有发现你的不对劲，发现你的不安，多留了个心眼，没选择放学和他们说在外面吃先不回家了，没选择去美食街，你知道今天会发生什么吗？你觉得自己能控制得住吗？你不要逞强好不好！”岁九耀的嗓子哑得更厉害了，最后一句甚至是嘶吼出声的，慕玄度没见过他这副样子，看向他的时候甚至发现他的眼眶有点微微发红。
“你就这么不信我吗？”
一滴泪从岁九耀眼角滑落，砸在慕玄度放在被单外的手上，带着滚烫的温度。慕玄度被烫的手微微一动，心也像是被什么东西烫了似的。
慕玄度一下子慌了神：“没……没有不信你。”他坐起来一点，主动去拽岁九耀的手，“你先坐下好不好？”
岁九耀虽然脸色瞧着依旧不大好看，但很配合地坐到了病床旁边的椅子上。
“没有不信你。”慕玄度又小声说了一遍，他想起傍晚时的那个拥抱，带着岁九耀剧烈的，几乎要震出胸膛的心跳。
“我……”话才刚开了个头，病房的门就被敲响打开了，蔚宁女士提着包，蹬着高跟鞋快步走了进来，“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慕玄度知道这会儿不能拿摔了一跤当借口了，这要摔一跤能得这么多伤，他这得是在巨石中磕了一跤还差不多。
慕玄度正思考怎么开口合适，然后就看到病房的门又开了一次，警察和颜炆盛凌瑜一起进来了。
警察开口：“刚刚已经调走了你的检查报告单，现在可以做笔录了吗？”
慕玄度抿了抿唇：“好。”
蔚宁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皱了皱眉，被慕玄度递过去的一个眼神勉强安抚了下来，警察要求无关人员离开，慕玄度解释说那个是他妈妈，又低声问了一句：“可以把他们也留下来吗？都是当事人，没……没什么的。”
警察想了想，也就松了口，岁九耀在车上就预约的单人病房，还挺大，有椅子也有沙发，岁九耀起身把床边上的椅子让给了蔚宁，自己起身又去搬过来一把椅子。
都坐下来之后，慕玄度才开口，原原本本地讲起了这个事。
这其实不是第一次了。这种霸凌，最开始，能追溯到三年前。
“三年前，我还在不在这个城市，在C市十七中读初中，刚上初一的时候，正好和他们几个是同班同学。”慕玄度看着雪白的被子，平静地开口。
“我是初一，他们留级两年了，大概上了一两月的样子，本来是井水不犯河水和平共处，我不招惹他们，他们对我也还算和颜悦色。直到有一天，他们忽然找到我，为首的那个，他叫雷哥，问我要不要跟在他后面干，我拒绝了。”
“因为我只想平平静静的，好好念完初中考上高中，不想掺和这些。”
“他们为什么会找上你？”警察忍不住问，“你以前比较的强壮还是有什么其他原因吗？”
“一般而言，他们这种寻找同伴跟班的行为，也只会找和他们差不多体型的吧？”
“不，这么多年我都没怎么长体重，身高比初一大概高了六七厘米。他们找上我是因为我看上去听话乖巧很好拿捏，在老师那里有信用，可以帮他们打掩护。”
“然后？”
“然后的话其实开始没什么，被委婉地拒绝了他们看上去也没生气，后来的一个导火索是……”慕玄度顿了顿，“那个叫雷哥的，有一个喜欢的女孩子，他和别人说了要追她，但是说了没几天之后，那个女生向我示好，和我表白了。我拒绝了她，但是雷哥很生气，认为我打了他的脸。”
“不过这个事，也只是让他们从此见我没什么好脸色而已，我不在意，也习惯了。真正的导火索是有一次，我在学校去上厕所的时候，碰到了他们在……在强迫一个女孩子。”
慕玄度本来只是去上个厕所，却听到了隐隐的，像是女孩子的哭声，他心一紧，想了想，去外面拿了一个拖把往里面走，尽力不发出声音以免惊动了厕所里面的人。
“呜——不要啊！你不要过来！”
“怕什么？你个臭婊子，天天穿裙子不就是为了勾引老子的吗？”他听出来那个声音了，是雷哥。
现在去喊人怕是也来不及了，他加紧步伐，听着声音找到底在哪个隔间。
“啊不要！不要！你给我滚呐！你个□□犯！”
找到了！慕玄度一脚用力把门踹开了，“哐当”一下拖把就舞了上去，不偏不倚，正好砸在雷哥的后脑勺，把他一下子砸昏了过去。
“快走。”慕玄度对上捂着胸口的惊恐的小女生，轻轻地说：“他晕过去了不知道什么时候会醒，你快走。”
那女生的眼泪夺眶而出，赶紧拉了拉肩带小声说了句“谢谢”就跑了，慕玄度也丢下拖把赶紧离开了。
“那……后来呢？”颜炆盛忍不住问。
“后来那个女生应该是转学了，反正我没再见过他。厕所门口有监控，他不知道怎么查到了我，然后就开始针对我了。最开始只是语言上的攻击，后来逐渐发展到了动手，那段时间我被我的……”慕玄度说到这里，顿了一下，指甲掐在手心，用疼痛让他克制住那深刻的恨和惧怕，保持平静继续说下去，他颤抖着声音：“我的，所谓的父亲，打到左臂轻微骨裂，然后他正好又加重了我的骨裂，以至于我左胳膊几乎是废掉了，就更不能还手了。”
他听到蔚宁女士倒抽了一口凉气，他伸出手，轻轻拍了拍蔚宁女士的手，反被她一把紧紧抓住。他不好抽出，顿了顿，继续强装镇定地开口：“这样的生活持续了半个多学期，紧接着就是我所谓的父亲出了事，不知道怎么被他们知道了，就以这点羞辱我辱骂我，甚至是动手，并且大肆在学校里宣扬。”
口诛笔伐，沸沸扬扬的恶意扑面而来，他只能当一只鸵鸟，不去听，不去看，不敢为自己发声。
“直到初二，我搬到这个城市换了学校，这个噩梦才算停止。”
“那你父亲出事是指？”警察问。
“他确实是个□□犯，这点就像他们三个说的那样，不过除了□□了一个上初中的少女之外，他还有长达三四年的家暴行为，仅此而已。”话音刚落，慕玄度就感觉蔚宁的手抓得更紧了，他能感觉到她的手里全是冷汗，正在微微发着抖，慕玄度没法腾开另一只手安抚她，只偏过头冲她勉强露出了一个笑。
这下不只是蔚宁了，凌瑜和颜炆盛都忍不住倒抽了一口气，岁九耀皱起的眉就没松开过，沉着脸看着他。
慕玄度谁也不看，只盯着被子继续：“上个月我们学校去A市旅游，我在公园里见到了他。这个星期的周一放学，我就被他们跟踪堵在巷子里挨打了，左臂轻微骨裂，还有其他伤痕，都可以验伤，去医院检查的单子我也还留着，需要证据的话我都可以提供，从这次，到几年前的，我都没有扔。”
“可不可以，把他们关久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