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这样……

不，不要，不要这样啊……

求求你放过我吧……

为什么不能放过我啊……

慕玄度满头大汗醒来时，脸上还带着梦中的惊恐，后背也全被冷汗打湿了，正发着愣缓神的时候，凌瑜静悄悄地从背后走来，忽然伸手一拍他肩膀：“你终于醒了啊。”

慕玄度被活活吓得猛一抖，差点从椅子上摔下去，但也好不到哪去，惊魂未定，呼吸紊乱，差点尖叫出声，好在他也不是喜欢大喊大叫的性子，及时控制住了，这才没给班里制作噪音。

凌瑜看了一眼手，疑惑地问：“你怎么睡个觉出一身汗，衣服都湿透了吧？是班里太热了吗？”

他抬眼看了一眼教室前方，现在是临近七月快放暑假的时候，天气炎热早就开了空调，怕有些人体质弱会冷，开了二十度，虽然说不上非常凉快但也不到热出一身汗的程度啊。

慕玄度半天才缓过神，本来就从梦里没醒透彻，情绪走不出来，还又被凌瑜那一通吓，换个心脏不好的人怕是心脏病都要犯了，他揉了揉手指关节，心里安定了些许才含糊其辞地回答他：“没什么，做噩梦了而已。”

“哦哦，这样。”凌瑜点了点头，没意识到任何不对，有点同情地说：“啊没事没事的，我也经常这样，做完噩梦醒来一身的汗，黏糊糊的难受死了，而且这么热的天……”讲一半他忽然像发现了新大陆似的指着慕玄度的胳膊说：“我的天哪，这个天你居然还穿着长袖，肯定很热吧……你是真的狠啊……”

慕玄度不欲多言，只点了点头“嗯”了一声，倒是旁边岁九耀忽然出声让他吓了一大跳：“行了行了，快上课了凌瑜，回你的座位去。”

凌瑜悻悻地不再多言，只摸了摸鼻子，看似乖巧的说：“好的吧。”

凌瑜一走慕玄度才看到时间，竟然已经两点零五了，上午是十一点四十放学的，下午两点十五上课，他竟然睡了这么久。这时，岁九耀在旁边问：“你衣服湿了又吹了风怕是会着凉，要不要去换个衣服？”

慕玄度想了一下，且不说时间来不来得及，而且他和那些打球的男生不一样，不会提前备着衣服等着打完球出了一身汗之后换，就实话实说：“我没带干的衣服。”

“没事，”岁九耀笑了一下，“我带了啊，时间还来得及，换吗？”

慕玄度不太想麻烦岁九耀：“你们今天下午还要打球吧，我换了你的衣服你怎么办？”

岁九耀一脸淡定，从包里抽出袋子：“啊这个，没事的，我带了两件上衣，就是对你来说可能有点大。”

慕玄度想到两个人十厘米多的身高差，沉默了一下。

他正绞尽脑汁想着怎么拒绝呢，那头岁九耀已经解开了袋子，问：“一件短袖的白色T恤，还有一件灰色的长袖衬衫，你要哪件？”

慕玄度看了一眼袋子，“……衬衫吧，谢谢。”

岁九耀一笑：“不客气。”

慕玄度最后还是临上课前跑去厕所换了岁九耀的衬衫，衬衫确实有点大，袖子长了，他稍微卷了两道，露出白皙的手腕，下摆扎进裤子里，他顺便摘下口罩洗了把脸，整个人出来时清清爽爽的。

其实他也不是特别排斥短袖，他只是不喜欢在这些公开的场合穿短袖，露出自己陈年的伤疤，然后被人问东问西，再接受他们或同情或鄙夷的目光，或者是在背后被指指点点议论纷纷，那样的生活他已经受够了。所以自打他懂事了以后，他就几乎没再穿过短袖短裤，就算是夏天最热的时候，他也只是在家里穿短袖T恤。长期不见光，让他没露在外面的本就很白的胳膊和腿变得愈发雪白，有时洗澡时一看都感觉像是莹莹的发着光。

刚回到班级，铃就打响了，慕玄度赶紧回到座位上。一坐下，岁九耀就问他怎么样。慕玄度点了点头，示意还可以，岁九耀这才放下心来。

“你穿这件挺好看的。”岁九耀夸赞道，“没想到居然这么合适。”

“谢谢。”慕玄度还是不太能习惯岁九耀直白的夸赞，有点不太好意思，但这样又太生硬了，他想了想，添上一句：“主要是，衣服好看。”人靠衣装嘛。

岁九耀的这件衣服款式简单，没什么花样，就是很素很普通的样式，但是面料柔软非常的舒适，摸起来还有一种温凉的感觉，反正慕玄度很喜欢，甚至有点想去问岁九耀要链接买件同款。

岁九耀笑了一下，“你好看，衣服靠你撑起来的。”

慕玄度不知道该怎么接了，也不想和岁九耀争论，就只笑了笑，等着老师进来上课。

林老师进来的时候依旧活力满满，她的名字是林辞荻，他们班同学送了个称号叫荻姐，和同学的关系也好。林辞荻把包一放，“上课。”

“老师好——”有些午睡还没醒的同学站起来的时候也不稳，有气无力的声音拖长了调子，林辞荻看的直皱眉，“打起精神来啊同学们。”

“好的老师。”凌瑜昂扬地回答。

“看看人家这精神气，都坐吧。下周就要期末考了，都别懈怠啊。好了，我们来上课，选一的课本都带了吧，今天来上的是反应热。这部分比较简单，我节奏就带快点了啊，自己做好预习……”林辞荻打开课件，开始了她今天的讲课。

慕玄度很快把午睡时发生的事抛到了脑后，投入到了课堂当中去。

下午的时间也过得很快，慕玄度只是听了听课写了写题就快过去了。最后一节课是地理课，没什么人听，都在干自己的活，还有点杂音，地理老师也不太在意，尽职尽责地讲着自己的课，慕玄度本来正写着作业，忽然有一个纸团砸到了他的桌子上，他蹙着眉，抬头看了一圈，想知道是谁传过来的，然后就对上了凌瑜的视线，凌瑜冲他做动作示意他打开。

慕玄度有点迷惑的打开了纸团，上面已经写了不少内容：

今晚去哪吃？投票决定

A.校门口那家寿司店

B.校门口那家披萨店

C.上次吃的那家饭店

这几个选项字迹都不太一样，慕玄度看了一会儿没懂，岁九耀凑过来看了一眼就笑了，顺手拿过纸条，在寿司店后面打了个勾，然后问他：“你一起吗？你想吃哪家？这家味道都还可以。”

慕玄度对晚饭吃什么无所谓，对他说：“行吧，你去哪家我就去哪家好了。”

岁九耀“嗯”了一声，在寿司店后面又打了一个勾，然后抬手拍拍南谷浮，传给了他。

慕玄度有点奇怪：“你怎么知道南谷浮还没打勾。”

岁九耀示意他往抽屉里看，手机正微微亮着光，慕玄度抿了抿唇，不知道该说什么。

不是……这几人都带了手机在微信聊天，还要传什么纸条啊……

就离谱。

像是看出了他的疑惑，岁九耀压低了声音笑：“可能是青春美好的回忆？”

“上次颜炆盛说，没有传过纸条的高中生活是不完美的。”

慕玄度面无表情：“你不如直接说，男人至死方少年。”

这一句话把岁九耀逗乐了，他凑近了压低声音笑的时候有点苏，仿佛就在耳朵旁边笑似的，慕玄度的耳朵忍不住红了。

“行吧，方少年就方少年吧，”岁九耀把手机屏幕按熄，“还有一会儿就下课了，你饿吗？”

慕玄度摇了摇头，猜到他想问什么了，“过一会儿就吃饭了。”

“嗯哼。”岁九耀点了点头，有点遗憾，“本来还想问你吃不吃我最近新买的一种糖呢。”

自打上个月慕玄度晕倒进医院被医生说有些低血糖，这个月学校又做了体检，报告上显示慕玄度低血糖，那之后没几天岁九耀本来放满书本的抽屉就空出了一半，堆满了零食，经常下课的时候就问慕玄度要不要吃。慕玄度一开始是拒绝的，但次数多了再拒绝也不好意思，岁九耀都把袋子拆开了，他就只好吃了一点。有一有二就有三，世上的事，大多只有零次和无数次。投喂的多了，慕玄度也就习惯了，这个月头晕疲劳虚弱的症状好了些许，确实是有效的。他也问了凌瑜他们，知道了岁九耀的生日是在十月国庆期间，心心念念要给他备一份大礼，但具体送什么还没想好。

慕玄度想了想，有点不忍心，就问：“什么口味的？”

“草莓牛乳糖。”岁九耀从抽屉里摸出一个，“你要不要？”

“那给我一个吧，谢谢。”慕玄度小声地说。

岁九耀把糖放到了他摊开的手掌心，慕玄度把糖纸拆了，露出里面奶白色的糖块，一放进嘴里，香甜浓郁的草莓味便在嘴里弥漫开来。

“味道怎么样？”岁九耀看着他，问。

“挺好的。”相比于硬糖，慕玄度更喜欢吃软糖，这是岁九耀这一个月观察发现的，岁九耀看他喜欢，自己也剥了一个尝了尝，“确实还可以。”

含着糖不太好讲话，慕玄度就点了点头，继续低头写自己的作业。

岁九耀看他认真的学了起来，就没再打扰他，在下面刷起手机来。他的作业早就写完了，就打算晚自习的时候再把理综卷子各刷一套，再预习一下后面的知识点就差不多了。

他把手机关静音了，然后打开了王者，发现凌瑜和颜炆盛都在线，就给他们发了一个组队邀请，开了一局。

慕玄度倒是专注自己的作业，他做事很容易沉进去出不来，卡一道题会想很久，在那里死磕。这不，他今天又和一道数学题死杠上了，算出来的值始终和答案对不上，来来回回改了三遍，每遍都能发现一个新错误。

但还是没有改对，他的鼻尖已经沁出汗珠，他有点烦躁的抓了一把头发，打游戏打到一半的岁九耀余光中注意到了，操纵着英雄回了泉水挂机，不理会队友（凌瑜和颜炆盛）的一连串问号，然后把手机按熄塞进桌肚，凑了过来：“怎么啦？让我看看？”

慕玄度把书往他那边推了推，岁九耀先扫了一眼题目，中等难度的题目，这个题型是老周昨天刚讲过的，然后再往下看慕玄度写的工工整整的步骤，逐一扫过，有几个数字的地方他飞快地心算了下，他就知道问题出在哪儿了：“你这里算错了吧，这个位置的数据是两倍根号七，不是两倍根号六。”

慕玄度道完谢之后拿着笔又算了一遍，确实，这个位置错了导致后面的一连串结果全错了，他有些懊恼，又抓了抓头发。岁九耀看着他那样忍俊不禁，安慰他：“没事没事，犯错是人之常情，下次注意点就好了。”

慕玄度有些沮丧地说：“可我已经不是第一次犯这种低级错误了……”

“哎呀没关系的，下次注意点就好。”岁九耀笑了一下，摸出手机打开屏幕，发现刚刚那局已经结束了，他就索性把王者退了，趴在桌上表面假寐实则看慕玄度写题。

得亏慕玄度写题的时候很专注不容易被打扰，换个人早就受不住岁九耀那专注的眼神让他挪开点了。

专注的少年沉静地坐在那里，白皙的脸庞莹润，为他披上夕阳余晖都配不上那双藏着星海的凤眸。

我同桌真好看，岁九耀如是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