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衣青年绑的绳索几乎嵌入皮肉里,云秀昭翻身打算用肩撞撞左从雁,绳索绞得他四肢不便,稳不住力道,使不上力,不小心压在左从雁身上。
云秀昭一时无助,想起身,又怕左从雁如果是受了伤,经不起一而再再而三的接受创伤。
故此,略带歉意的哼哼两声。
没办法,他实在是没力气了,干脆厚着脸皮,一不做二不休爬在左从雁胸口上歇息。
黑暗中,云秀昭毛茸茸的碎发挠过他的下颚,左从雁徒然睁眼。
云秀昭感受到一股视线,抬头一看,左从雁和刚才无异,昏得安详,松了口气疑心自己多想了,于是更心安理得的将全身的体重压在左从雁身上。
别说,不愧是剑修,隔着衣裳云秀昭都能感受到劲瘦的肌肉。
云秀昭又觉得太不公平了,他修为、法器、金手指要什么没有什么,根本没有体验到修仙界御剑飞仙的快乐嘛。
他倒好,现在又被绑在扬尘灰满天飞的小破屋里,和龙傲天吃一样的苦,到时候高光全在左从雁身上。
云秀昭仔细盯着左从雁的脸,突然想到——
师玉引不是说过落黎秘境有飞升的秘诀吗,到时候他也要去看看,能不能找找到洗涤他的根骨。
说不定一个运气好,还真让他找着,他便有幸尝尝御剑飞仙的滋味了!
左从雁不知道云秀昭在他身上傻乐什么,只感觉到云秀昭嘴巴虽说不出话,喷洒得气息却炙热。
尤其是落了洞的上方吹进来一阵风,扑过左从雁的脸颊,云秀昭鼻息微弱的热,更会放大无数倍。
耳朵旁边一片宁静,左从雁耳廓更烫了。
“呜呜呜!”
“呜呜!”
云秀昭着急的叫醒左从雁。
他没哼几声,外边突然传来声响。
云秀昭侧耳倾听,门外几个人声哑低嗓音说了些什么,来不及反应,便听见卓白怒意十足的低吼。
“你们还称世外高人,依我来看,一点也不见得!”卓白生怕云秀昭跑了。
守门人碍于村长的叮嘱,并不愿意和他当面犯冲,敷衍了事的假笑回答:“你们无垠派高手众多,我们哪里可以与你们相提并论?”
左从雁说云秀昭跑不了多远,村长和那些人信,他可不信。
卓白急得团团转,又不能表现得太过心急的模样,无视他的揶揄讥讽,只关心自己想要的答案:“我左师兄可还在屋内?”
“你几个意思?”卓白句句话,可是在说他们能力差,看管不利?守门人冷笑更甚。
要说人见人打的草包废物和无垠派最有前途的大师兄之间有点什么不为人知的事情,他们肯定以为他在胡诌。
说出去谁信!
他不能说,会把他当成臆想的疯子。
语气急促,他揣测出几个云秀昭可能躲在的地方:“云秀昭修为虽低,难在身上法器多,保不准他就藏在附近。”
守门人一动不动,卓白破音:“你快去抓啊!”
被他这一句话激怒,冷嗤他:“能力不大,口气还不小。你有时间指手画脚,倒不如你自己大显身手,令我们佩服佩服。”
气死人不偿命的直戳卓白痛点,嘴气歪了无法反驳事实,冷冷瞪着守门人。
他生着一副细长眼,云秀昭曾觉得他其貌不扬,其实没那么不堪,只是他一盯谁,配上来回的打量,足以猜测到他的心思翻涌的想着让人不舒服的点子。
守门人心里不舒服,卓白并非善类,萌生警惕不愿和他多说,急急跟同伴说上两句,去别处看守。
逼走一个讨嫌人,卓白只想拍手叫好。
盯到那人直到消失,迈着步子,不忘正事侧身敲敲破屋的窗。
敲得急促、汹涌,云秀昭听得心脏怦怦直跳。
卓白压低声音。
“告诉我云秀昭行踪。”
“你骗得了村长,可骗不了我。”
房中无人响应卓白。
卓白愤然道:“左从雁,我觉得你最好认真想想得罪我的后果。无恙忧的村长你可以不在乎,无垠派中和归长老那里,你应该不好交代吧。”
“成为包庇安州云门恶臭的人,四海内诛之,你不想一朝从首席弟子的位置跌落尘埃罢。”
仍不见左从雁的回复声,卓白下最后通牒:“明日寅时三刻,我会等你给我答复。倘若再听不到有关云秀昭的行踪……我会不顾多日以来你照顾我们的情谊,替无垠派好好肃清你这个叛徒!”
卓白说了什么,威胁了他什么,左从雁好像只听见了断断续续的只言片语。
耳边……怎么全是云秀昭的声音。
很近、很轻的钻入他的耳中。
因云秀昭嘴巴被堵住了,无一句完整的话语入耳,只能发出无意义的但音调不同的呜呜声。
外头的卓白再次拉长脖子叫道:“尚有三个时辰,左从雁你最好,给我想好了!”
云秀昭听了浑身一哆嗦。
比左从雁本人更着急,使劲摇晃身体企图撞醒左从雁。
奈何“昏迷”中的左从雁不作为,云秀昭好不容易抬头能顶到他的下巴,被自己晃得一屁股坐在地上,摔了个脸蹭地。
疼得云秀昭直流眼泪。
三个时辰,说短不短,说长也不长,转眼就到了。左从雁能醒还好,万一他昏昏欲睡,一觉起来卓白嘴巴管不住四处造谣,左从雁事后算账,牵连到他云秀昭的头上,那该如何是好?
这些日子以来,他好不容易才能和左从雁建立起来的良好友谊,不能在卓白胡搅蛮缠下毁了。
还得寻尖锐的东西断掉栓手脚的绳,生拉硬拽拖左从雁出去也好。
绳子束缚云秀昭为数不多的灵力,因此他即便眼见左从雁的佩剑歪歪斜斜的倒在附近,只能再次慢慢摩挲过去。
好在左从雁的本命佩剑并不远。
“哐嘡”……
佩剑倒在云秀昭身上。
特别重,大抵就是龙傲天身边最朴素无华的大铁剑,砸在胸口上颇有一种胸口碎大石的沉重感。
云秀昭差点一口气没上来。
猛地咳嗽,紧紧塞在嘴里的那团布总算有了松动。
左从雁倏地睁开眼。
呼吸扼住,同样被绑于后背的垂落的手,蓦然攥紧,青筋要顶破皮肤,蜿蜒直到小臂。
脑袋生锈般木得跟朽木一样,紧接着,左从雁心脏收紧,收紧后猛跳,振得他胸腔颤颤——
是云秀昭咬住了剑柄。
简直胡闹!
剑很重,手提拔剑须两只手,弱者提携只能堪堪出鞘。云秀昭束手束脚,无疑更须费力才能窥见其中一抹寒光。
左从雁抿唇,额头间依稀出了薄汗。
……即便如此,也不见得有何成效。
云秀昭牙酸疼,心中急咬重剑柄,不小心磕到了嘴唇,疼得他眼泪顺着眼角滑下来一滴。
“左师兄,你的剑好难咬。”
房内无人应答。
没人回答,云秀昭这才勉强相信左从雁是真的晕过去了。
他听说本命剑和主人心有灵犀,一般收起来不允许别人见到,左从雁受困,更应该收起来,留有后手。
正大光明的放在云秀昭目之所及之处。
手脚束缚的人,最需要一把利剑隔断绳索。
可疑的很呐。
云秀昭无助出声:“师兄你醒醒呀!你的剑……到底要怎样才能出鞘?”
他泄气了,躺在地上累得一动不动。左从雁以为云秀昭就此停歇,慢慢放松攥紧的手。
卓白拉长脖子,在外又来:“五个时辰外加三刻,左大师兄你可考虑好了?”
“你不回答,”卓白狠厉威胁,“我弄毁了这间屋子,非要你说出云秀昭的下落!”
左从雁本人并无表示,云秀昭代替他被吓得一哆嗦,开始小声的唤左从雁。
“师兄,你醒醒啊……我好害怕。”
左从雁不动神色,卓白再次高声催促倒令他回神,终归是听清了卓白口口声声说的威胁。
怕?
云秀昭当真狡猾,别以为装成师玉引的面貌卖惨求救,会躲过一劫。如果云秀昭能三言两语触动他的内心,当真自己是鬼迷心窍了。
左从雁从不觉得自己耳根子软,能教一人左右他的心神。
同样的,卓白的威胁在他面前岂不了半分作用。
动起手来,屋内死的人只有云秀昭。而自己,则会用卓白残害“师玉引”为理由,一朝除去两个祸害。
一箭双雕,耳根子还清静不少。
他何乐而不为?
左从雁不去听在耳边的话,全当做耳旁风。
铁剑难拔,云秀昭嘴皮都快磨烂了,没见有丝毫出鞘的迹象。
悄悄一瞥躺在角落安然昏迷的左从雁,不能放弃主角的念头又给快泄气的云秀昭加了把火。
忍着牙快磕碎的疼,云秀昭用身体摁着剑使劲拔剑。
剑柄上的雕花凹凸不齐,云秀昭一嘴咬下去腮帮酸得要命,很难想象左从雁是怎么单手使剑得利索的。
咬着咬着,云秀昭发觉剑……好像不对劲。
怎么跟活了似的?在他怀里震颤个不停,当然,他的牙也磕到了。
云秀昭疼得哎呀一声,松了一下口,反而剑柄滑鞘出一截,他惊喜得睁大眼睛。
“出来了!”
唇扫过剑柄,云秀昭向正“昏迷”左从雁得意炫耀道:“左从雁啊,左从雁,你应该夸夸我坚持不懈!还得是我,才能克服种种困难舍己救你。”
左从雁不看,不听。
汗水发丝粘黏在鬓角两侧。
但他不听亦不看,也无比清楚本命佩剑剑柄残留水渍,微微有振鸣。
糟糕的是……
根本克制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