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鹿在一旁努力抑制着上扬的嘴角,哎呀,杨枝这句话真的是怎么听怎么顺耳呢。
小屁孩儿就是小屁孩儿,完全就构不成威胁的嘛。
下午的时候,蒋棋难得自己出去玩了,甘鹿和杨枝度过了一个非常顺心且美好的下午——主要是他自己觉得,杨枝始终都没什么太大的感觉。
总之,他现在就希望这小孩儿的新鲜感赶紧消失,玩够了就快点回家,不要再打扰他们的生活了。这里深山老林的,除了树就是树,哪儿有那么好玩。
然而事情却远非甘鹿想的那么简单。
晚上吃完饭,杨枝照例要去走一走消消食,然后开始练剑。蒋棋却把杨枝单独叫到了一边,表示有事情要说。
杨枝点了点头,毫无顾虑地跟着蒋棋就走了。
甘鹿心中的疑惑与不安尚在发酵,这边徐之就已经像幽灵一样飘过来开始火上浇油了。
“有点危机感吧,小伙子,人家都要表白了,你还在这儿愣神呢?”
甘鹿:“?”
徐之恨铁不成钢地叹了口气:“你没发现那小子这几天回来睡觉都很晚吗?那是因为他每天晚上都去山里面捉萤火虫。他前几天还专门还问了我,哪里有好看的花,今天又去采了一下午的花,萤火虫加鲜花,多么浪漫的组合啊,你说他要干什么?”
甘鹿:“!”
他还没准备好呢,就要被偷家了?!
杨枝跟着蒋棋,朝着这座庙的后面走去,那里是一片菜园子,夜晚的时候安静极了。
走着走着,蒋棋突然开口道:“姐姐,我想给你看个东西,能不能捂着你的眼睛带着你往前走啊?”
杨枝:“不能。”
蒋棋:“……”
回答的也太干脆了吧,这让他后面怎么发挥啊。
蒋棋退而求其次道:“那你闭上眼睛,我拉着你走可以吗?”
杨枝:“不要。”
蒋棋:“……”
大概是意识到自己的拒绝过于干脆了,杨枝难得放低了姿态,主动缓和气氛说道:“我闭上眼睛跟着你走就是了,你不用牵我,我对这里很熟,摔不了。”
蒋棋苦笑着应了一声。
他有一种强烈的预感,自己将“出师未捷身先死”了。
蒋棋虽然谈过的恋爱很多,但大部分都是女生主动贴上来的,有的是为了他的脸,有的是因为他的钱,大家各取所需而已。对于这些女生,蒋棋一向是来者不拒,至于一段关系能维持多长时间,那就另说了。
像这样自己用心准备了仪式进行表白的对象,也仅仅只有杨枝一个而已。
尽管身边有很多反面例子,但是蒋棋始终非常相信真爱的存在。只不过他觉得对于另一半的寻找就像是买东西,不试试怎么知道适不适合自己呢?
他对于每一段感情都是认真的,不适合就及时止损罢了。所以面对“渣男”的称号,蒋棋自己都觉得冤枉。
杨枝闭着眼站定在了一颗老槐树下,耳边传来了一阵窸悉簌簌的摩擦声,接着便是少年有些忐忑的声音。
“姐姐,可以睁眼了。”
杨枝依言睁开眼睛,周围是一片漆黑,但是却又不是彻底的黑暗。星星点点的萤火虫围绕在周身,两个人就像是置身一片小小的绿色星光中。
蒋棋手里抱着一大捧花,满眼期待却又有些不安地看着杨枝。他的眼睛亮极了,萤火虫的光倒映在期间,就像星星点缀在了里面。
“姐姐,我喜欢你,可以做我女朋友吗?”
少年话音刚落,杨枝就干脆利落地给出了答案:“不可以,我不喜欢你。”
面对少年精心准备的这一场惊喜,杨枝始终淡定平静,就连拒绝的语气也和平时说话的语气一样,毫无波澜。
甚至还没有中午吃菌子的时候激动。
一个异性,但凡对你有点意思,就不会干脆利落地拒绝你的肢体接触。蒋棋虽然已经隐隐预料到了这样的结果,但是面对杨枝如此干脆的拒绝,蒋棋还是下意识地无法接受——她甚至连个理由都不愿意找,好人卡都不发了。
“为什么?”
就算是不喜欢,也不用这么干脆吧,没有惊讶,没有羞涩,连一点点的开心都没有。蒋棋自认长得不差,性格什么的也说的过去,可杨枝为什么连一点被表白的正常反应都没有呢?
他一直都知道杨枝是一个很特别的人,尽管相处的这些日子,她只说自己是个从小就长在山里,连学也没有上过的普通村民。但是一个一个从小被困于山野乡村的人,是不会有这样出尘的气质的。
她简直就像是一个历尽凡尘的世外高人,让人充满了对其过去的好奇。
蒋棋有些难过地为自己找补道:“你是不是不喜欢弟弟啊,我……”
杨枝平静地打断了他:“和年龄没有关系,和什么都没有关系,只是因为我不喜欢你。”
蒋棋:“……”
真的好绝情啊,他感觉杨枝对自己,还没有对那个小女孩儿温柔呢。
老槐树下的这两个人,一个无比挫败、怀疑人生,一个面色平静、古井无波。
而前院的甘鹿,已经快要把路给走塌了。
徐之看不下去了:“你别来来回回地走了,看的我头晕。”
甘鹿置若罔闻。
一方面,他很自信,杨枝绝对不会对蒋棋那种小屁孩儿有意思;但另一方面,他的心中却不由自主地生出了一股焦躁感。
万一呢?
甘鹿认真思索起来,蒋棋到底有什么拿得出手的。思前想后,恐怕也只有那张脸了。
他迅速走到徐之面前停下,弯下腰凑近了,然后指了指自己的脸:“我长得怎么样?”
突如其来的一张脸就这么出现在了徐之面前,把正在发呆的他吓了一跳:“你有病吧?”
甘鹿催促道:“快说啊。”
徐之无奈又敷衍地点了点头:“很帅很帅,没有人比你更帅了。”
得到了肯定的答复,甘鹿的焦躁却并没有得到多少缓解,然后徐之又给他心口上来了一刀。
“我记得你说过,杨枝第一眼见到你时,眼神的情绪很复杂。那眼神不像是面对一个陌生人,更像是把你当成了一个什么别的人,然后她给了你一巴掌。你觉得什么样的人,会让她那种情绪稳定的人有打巴掌的冲动呢?”
甘鹿的心慢慢地提了起来,对啊,他怎么把这一茬给忘了呢。
然后徐之下一句话,就将手里的“刀子”推到了底。
“那必然是有仇的人了。你的那张脸啊,根本就毫无优势,就算帅出天际了,那也是没有用的。你们这些小年轻啊,怎么光想着比脸了,真肤浅啊。”
徐之痛心疾首地摇了摇头,表达了对外貌主义至上的不屑。
这个人扎起心来,真的是非常有一手的。徐之感觉自己的心已经被扎穿了,冷风一股一股地往里面进。
哇凉哇凉的。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这个连老婆都没有,还整天幻想自己有个叫“杨枝”的女儿的老光棍儿。
活该他单身。
由于徐之的话攻击性实在是太强了,尽管甘鹿想到了怎么反击,也心累的不想说话了。
就在这时,杨枝和蒋棋一前一后地从后院走了出来。
甘鹿紧张地看了过去,杨枝依旧是那副“仿佛天塌下来,她自岿然不动”的样子,但是蒋棋却也不见失落,看起来心情竟然还不错。
甘鹿:“……”
悬着的心终于死了。她不会真同意了吧?
蒋棋冲着甘鹿和徐之打了个招呼就回房间了,杨枝觉得通过刚刚那个小插曲,自己也差不多消好食儿了,于是拿上剑就准备去练剑。
练剑最重要了,她还要把徐之打的满地找牙呢。
甘鹿立马跟了上去,极其拙劣地旁敲侧击道:“真不知道那黑漆漆的后院有什么好去的,这小孩儿也真是够无聊的。今天晚上天气不错哈,你……心情挺好?”
说话毫无逻辑,可以说的上是语无伦次了。
杨枝收回了微微出鞘的剑,一向平静的眸子中带了一点揶揄的笑意:“你想知道他跟我说了什么?”
甘鹿没想到杨枝就这么直接地点出了他的心思,掩饰的话就在嘴边,但是一番心里斗争下,他还是诚实地点了点头。
因为他真的很想知道。
杨枝有些意外,没想到看起来一向“事不关己”的甘鹿,居然也会对这些八卦感兴趣,果然是人不可貌相。
不过也能理解,她一个工作时,都要等人家吵完、骂完,再抄家、审问的终极八卦爱好者,是非常能体会到吃瓜的乐趣的。
杨枝:“那你可以直接问我的,你想知道的事情,都可以直接问我。”
杨枝的这句话,就像是一枚石子儿投进了甘鹿的心海,泛起了阵阵的涟漪。
然后他就听见杨枝干脆地说:“其实也没什么特别的事情,就是他和我表白了,然后我拒绝了,就这样啊。”
甘鹿追问道:“那他为什么感觉心情还不错的样子?”
杨枝:“心态好吧。”
甘鹿:“……”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自作多情,甘鹿总觉得杨枝似乎对他有一些纵容。
如果是别人问你呢,问你的过去,你的未来,问你自己的事情,你还会这么毫不犹豫地和盘托出吗?
甘鹿心中突然生出了一股冲动,他不想再瞻前顾后了。他想问一问杨枝自己的这张脸到底怎么了,她和那个与自己长得一样的人到底发生过什么,也想告诉杨枝自己的心意。
然而随着利剑出鞘的声音,杨枝已经心无旁骛地开始练了起来。
等一等,再等一等。再给彼此一点时间,现在还不是最好时机。甘鹿对自己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