摇头。“你不说我还真没觉得,确实是不冷。不仅不冷,刚我靠近火把也没觉得热……”
“那就对了,”
文懿继续说道:“想必是易知轮由于某种原因,将我二人的魂灵送来此处。我们能看到他们,却触碰不到。也就是说……”
“咱俩灵魂出窍了?对这里发生的一切只能旁观?”
绫时说完这句话不自觉打了个寒颤,“这可是军营……会不会发生什么可怕的事情……?而且,咱怎么回去啊!”
“暂时不晓得……”
蒋文懿也觉得有点怵。他习遍《孙子》也不过纸上谈兵,虏塞兵气,战场白骨都未曾亲历。“四处走走看看,总得先搞清咱们身处哪个年代,是在哪位将军的帐下。”
两人满是好奇地在军营之中穿梭。尽管巡逻的兵士看不见他们,两人还是尽量小心谨慎,沿着阴影前进。没费太大功夫,蒋文懿大约摸清了这座兵营的形制。
这里驻扎的似乎并非行军主力,骑兵多,步卒少,扎营的方式相对简便,且没有看到专门用来存放粮草的营帐。营地背靠高山,前方不远处恐是狭窄山道,但雾气浓郁难以辨清。
“文懿,你看那边!”
顺着绫时手指的方向,蒋文懿看到几名兵士聚集在点燃的篝火旁。他们凑了过去,听那几人在低声交谈。
“什么?!将军说要拔营?可我刚安顿好弟兄们!”
“不不不!不是现在!将军说按照之前商议的,先锋队的探子应该到了。但不知出了什么差错,尚未得到消息……”
“会不会走岔了?咱们刚过的那片林子可不好钻!”
“按道理说是不会,探子都是秦凤本地的,对这块地形很熟悉……总之将军的意思是再等一炷香,若是人还不到就拔营撤兵!”
绫时支着耳朵听二人你来我往说了半天,大约摸出些门道。他侧过头寻思着和蒋文懿合计一下,忽地发现文懿面色凝重。
“诶?咋了大公子?你着急忙慌的往哪去?”
“寻中军营帐。”
蒋文懿阔步前行,边走边道:“我有两个疑惑,见到韩将军或许得以获解。”
“什么问题??”
绫时小跑着跟上,同时左顾右盼。他虽对行军之道毫无建树,但估摸着将军的主帐应当有别于其他。两人没走出太远便看到了。
“既说秦凤本地,此处必处西境。既是西境,那便是宋夏之战。可自我有印象起,宋夏近年并无大规模的交锋,因此易知轮是将我们送回了十几乃至几十年前。”
说着话,两人来到了中军营帐外。此处位于军营的中央地带,以木柱支撑,外披毛毡。帐前插有战旗,旗帜上刺绣的纹样在篝火的映照下时隐时现。夜半时分,营帐内一灯如豆。微弱的光亮透过卷帘的渗出。
“所以你想知道这是哪场战?”
两人不约而同压低了声音,凑到卷帘旁,向里面窥视。
帐内陈设简单,一张粗糙的草席上放了几块垫子。一人负着双手,缓缓踱步。微弱的火光照亮他的面容,一年过不惑的虬髯汉子,剑眉虎目,鬓角挂霜。他着一身赤衬锁甲,头束绛褐湛巾,腰系虎头?带,右侧肋下还挂了一个刀囊。
“我更想知道易知轮为何会将我们送来这个地方……”
“谁?!”
蒋文懿话音未落忽听帐内传来一声厉喝。他还未及反应,只见一柄飞刀迎面飞来逼近眉心。
绫时吓得转身一扑,将蒋文懿按倒,但显然还不够快。两人眼看着飞刀穿过文懿的肩胛射入背后的木桩。二人上下一探,见自身完好无损并未受伤才稍稍放心,但还是惊出一身冷汗。
“怎么了将军?!”
门口的守卫也是一惊,忙地推开门帘向内查看。
“风吹草动罢了。”
韩将军走出营帐左右观望一番。绫时这才发现他步伐不稳,似有腿疾。两人缩在营帐后,眨巴着眼睛看将军一出一入,大气都不敢出。蒋文懿暗中琢磨着,龙门虎将六感敏锐果然不可小觑。
“他该不会真能看见咱们吧……?”阿时缩着脖子嘀咕道。
蒋文懿摇摇头,只是觉得被飞刀凌空射中好似真的有点疼。二人踮着脚尖,小心翼翼地回到卷帘前。韩将军坐在草席上,手旁一盏烛灯。他凝神沉思片刻,自怀中取出一物。绫时抻着脖子看去,见那物件一指来长,色如泼墨,形似一只竹筒。
韩将军将竹筒拧开,倒出一张油纸。
从卷帘的方向两人看不清纸上的内容,文懿正犹豫着要不要进入营帐的时候,韩将军已将纸条阅毕,放在烛火上烧了。
绫时面带疑惑地看向蒋文懿,文懿也回给他同样的目光。就在此时,军营外传来一阵喧哗。
韩将军一个探身自营帐内跃出,随着嘶鸣声,一黑色战马负着斥候撕开夜幕飞奔而来。
一人一马奔至中军帐前,众人惊见斥候浑身浴血,伤可见骨。他早已握不住缰绳,手上一松,掉落马背。
“兄弟!”
韩将军纵身前跃将他接住,急道:“情况如何?!”
那人抓着将军的手臂,拼尽最后一丝气力开口道:“叛、叛徒……撤……撤……!”
忽然之间,绫时和蒋文懿觉得眼前的景象迅速收缩膨胀,好似地动山摇。
“阿时!”
蒋文懿惊慌失措,好在被绫时拉了住。
“闭上眼睛!”
绫时也不知当怎么办,所以只能将蒋文懿护在怀里。两人相互依偎,蹲在地上,感觉着身边天旋地转,脑袋里五海翻腾。对未知的无限恐惧在这一刻爆发,阿时咬紧牙关,紧闭双眼,死死抓着蒋文懿,忽地,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再度进入密道的何道非步伐稳健了很多。
眼睛适应了黑暗之后,他靠着过人的记忆力,在狭窄的甬道里快速前行。何道非面无表情,目光如炬。暗夜独行是他最为习惯的战术,佩剑轻轻划过石壁,自己的脚步声在密道之间回荡。
看过图经之后,何道非才知道原先的石门不过障眼法。不过随知阁主狡兔三窟的心思倒是助他除掉了一些阻碍,何道非心暗自松了口气。来到暗门面前,抠动机关后,他听到一声清脆的咔哒声。虽然他也没想过自己会接到保护蒋文懿的命令,但这只是前进路上的一段插曲,可有可无。
“这……蒋公子!?”
密室内的情况大大出乎他的意料。屋里弥散着一股古怪的味道,绫时和蒋文懿跌坐在地上,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一样,满身大汗。绫时搂着蒋文懿的肩膀,神志还算清醒。文懿则是脸色苍白眉头紧蹙,陷入昏睡之中。他手边是一只雕刻精致的木盒,盒盖大敞,从里面掉落出大大小小一套木轮。
“道非……哦不,何大人……?”
绫时十分紧张,他不知何道非此时出现究竟是敌是友,即便是敌人,他也没有能力应战了。
“何什么大人!”
何道非斥他一句,快步上前,欲捡起地上散落的木轮。
“别动别动!”
绫时赶紧制止他,不论是是敌是友,阿时都希望他赶快帮忙把蒋文懿带出去。“那玩意邪性的很!我俩一碰就昏过去了!能不能来搭把手,把文懿扶起来?”
何道非搀起蒋文懿之后,绫时思量片刻,还是决定将那些轮子塞进木盒带出去。文懿说的对,把这玩意拿在手里,说不定能和陈夫人换点东西。
独留医书馆的师韵牢牢攥着何道非交给她的腰牌。这块长方形的铜牌上书昭武,外刻云纹,背面篆写了一个昌字。韵儿不知此物究竟有多重要,只是一心希望着何道非能信守承诺。她余光瞄着陈夫人,夫人此刻已来到馆外空地,焦急地等待着乳娘来汇报找寻小公子的进展。
终于,师韵一直紧盯的石壁裂开一条缝。
“阿时!文懿!!”
她雀跃地冲上前去,看何道非和绫时把蒋文懿架了出来。
“阿时!文懿这怎么了?怎么昏过去了??”
陈夫人也在此时赶了过来。见三人安然无恙,她稍感安心。山阁里实在太混乱了,事态的发展早就偏离了她的掌控。如今鸿儿又不知所踪,陈夫人简直要一夜白头。
“出来就好出来就好!快把蒋公子送回客房吧!我这就安排下人备些安神的汤药!”
绫时琢磨着所有的事都得等蒋文懿醒过来再说,与何道非一合计,决定先按照夫人的建议送文懿回合修院。
几人正要往外走,忽见一身影猛地飞入医书馆。来者毫不客气,对着绫时举剑便刺。绫时架着蒋文懿来不及还击,慌忙侧身躲避。他这么一侧身,怀中揣着的木盒便露出了一半。
“莫女侠!你做什么?!”
师韵看出来者是莫忆寒,迅速展开金扇迎击。但对方丝毫没给她出手的机会。这道玄黑身影轻巧地避开师韵的招式,就地一转,化拳为掌,重击在绫时肩头。
“唔……!”
阿时肩头吃痛,踉跄退下半步。莫忆寒趁此时机
反手一翻就将他怀里的木盒顺了出来。
绫时与何道非想放下蒋文懿起身去追已经晚了,莫忆寒宝物得手,纵身一跃便自木窗逃出,两个起落没了踪影。
“易知轮!”
绫时捂着受伤的肩膀惊呼道:“易知轮被她抢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