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细究起来顾来风的人生轨迹非常简单,上有继承家产的长姐和作为候选的二姐,自己因为天赋出众被宗师收徒,后来担任了一个灵活性以及上下限极高的职务的预备役,但出于责任感每天认认真真的巡视家里领地。
后来也不知道是终于叛逆心起来了还故意的,直接跑到江南玩还交到了好朋友,然后家里就被爆破了,关系一般甚至还有点不好的二姐死在混乱中,关系很不错的长姐就顺利成为家里最大的那个。
人生中最大的打击就是提前知道了好朋友想杀了长姐,于是自己亲手杀了好朋友,只能说狗血果然经典。
如果那里面都是纪实文学而且没有刻意加一些阴间滤镜,曲酌言就有点怀疑和朝曦旭待久的人都会不约而同的选择丢掉脑子,解放天性——她反正是看不出来剧情中那个笑面虎和那个顾来风有半分钱关系。
“而且这个游戏是她穿越后才出的吧。”曲酌言觉得她那个世界没有自己那边那些设定,一个性格已经定型的人怎么也不可能变化那么大——是真的利益至上,维护自身阶级权力,还是真的就单纯性情中人她还是看的出来的。
所以她怀疑顾来风故意诱导制作方,夹带私货,毕竟游戏是游戏,现实是现实。
朝曦旭笑了笑,算是默认了。
“真是傲慢啊。”曲酌言不理解,“明明自己的历史也书写在其他世界的书籍上,但却依然觉得自己高人一等。”
朝曦旭评价道:“渴-望权力的人看谁都像是自己的同类。”
“而且这片土地的孩子总是认为自己比外来者有着更多的富余。”
曲酌言不确定的接话,“但是灾难目前人人平等?”
“可她们被留到最后不是因为她们有多强大,而是因为太过于弱小了啊。”朝曦旭脸上的神情几近悲悯,“这片土地没有告诉她的孩子,她早已千疮百孔,无法庇护她们了。”
曲酌言喉咙发紧,她喝了几口水,才说道:“你不讨厌她们?”
“不啊。”朝曦旭平静的答复,“我为什么要讨厌一群没办法决定自己的生,自己的死,沉溺在幻想中的人呢?”
曲酌言:“即使是最烦人的那些也比蘑菇还要少?”
朝曦旭:“比蘑菇要少太多了。”
上菜了。
曲酌言没有食不言,饭不语的习惯,朝曦旭也不怎么有。
“嗯……”曲酌言犹豫片刻,还是把自己刚刚就一直想说的话说了出来,“我以前从来没有要寻找伴侣。”
朝曦旭:“正常来说神职人员也不会有伴侣。”
曲酌言:“教义里没有说,反正我这边没有说。”
朝曦旭瞥了她一眼,“但是我不想听你阐述自己的性癖。”
“真的不可以吗?”曲酌言熟练的做出撒娇状。
“……算了。”朝曦旭垂下眼,把手里的面条卷吧卷吧起来,“你继续说。”
“就算有,我也认为那一定是个润物细无声一样融入我人生中,等到我那天回头的时候突然发现已经无法离开她的那种人。”
说到这里曲酌言就不再开口了,朝曦旭知道她什么意思,只好接着说:“以前我认为我产生征服欲的对象就是我想要的那个人。”
“然后呢?”
朝曦旭只当没看见她的神态,“事实证明夜路走多了总是会碰到鬼,多余的征服欲要不得。”
她看上去有点遗憾,“在我的帮助下,她明明打开了那扇门,但是却亲手关掉了。”
“我在她身上花了很多年,然后有一天她自己想通了。”
“从此我就领悟到了一些事情。”朝曦旭举起手,比起三根手指。
“比如不要在过于固执的人身上浪费时间。”
“比如没有什么是一定的,不可能一切都可以尽在掌握。”
“以及——”
“过程不重要,结果达到就好。”
曲酌言:“为什么?”
“因为我发现比起那点微不足道的生气,我更多的是真心实意的为此感到高兴。”朝曦旭笑道。
不对。
曲酌言徒然拽紧了手里的筷子,想,你应该生气的,或者至少也会挫败。
你明明就那么生气,但是却要求自己绝对不可以生气,以至于把自己真的变成这样的人了。
为什么?
因为想要达成那个最终的结果,所以不允许她因为这种原因产生那些会破坏可能性的情绪,于是把自己好好打磨,就为了放到那个模具中。
她对于自己的给出答案的速度都有些震惊,但一切都有迹可循,神使记忆通常非常好,除非被影响,否则任何过去都再清楚不过了。
“……她很有用吗?”
“计划之一的关键人物。”
曲酌言深吸一口气,“舍尔卡·特斯卡特利波。”
朝曦旭没有任何不良反应,也没有任何回忆的迹象,也就是说这是可以推测的出来的事情。
“我以为她是那种叛道离经的神使。”
“最虔诚的才是思想最极端的。”朝曦旭托着下巴,“不然她也不敢和我做朋友。”
曲酌言一时间居然不知道怎么评价“最虔诚”“朋友”这种词语,还有她之前“麻烦精”的评价,结合她们干的离谱事——一个艾莉安娜的神使,但是召唤出了异世界的神,一个艾莉安娜的圣子,但是自我认知是魔法使,还在祂死后摧毁了圣堂和神殿。
——从某种意义上她们还真是非常好的朋友。
“给我记忆做手脚的人也是她。”
“令人意外。”朝曦旭挑眉,“不过答对了。”
在她成为代行者之前做手脚的人是她,在她成为代行者之后做手脚的也是她。
天呐,这个答案给的提示也太多了。
在朝曦旭印象中她到底迟钝到什么地步了。
“停。”朝曦旭一看她这个表情就知道她在想说什么,“不要继续问了,我应该撑不住。”
好吧,前面的区域以后再来探索。
“所以你们只是朋友吗?”
朝曦旭:“我想是的。”
“那还有她想呢。”曲酌言小声嘀咕道,不过她不和死人计较。
“我以为你还是挺喜欢她的。”
“那是两回事,而是明明她也是你的帮凶吧。”
“怎么会呢。”
曲酌言怔住了,“不是?”
朝曦旭笑道:“不是。”
曲酌言舔了舔自己的嘴唇,“……为什么?”
朝曦旭:“她所做的事情一切皆出于她的意愿。”
……所以她也不是朝曦旭的支持者吗?
但你明明就——说她想通了。
曲酌言咽下了危险的话题,试图重新将话题转移到一开始她想说的内容上,但她突然就说不下去了,一股酸涩的感觉支配了心脏。
“你不会觉得难受吗?”曲酌言盯着桌子,试图将难受塞回去。
“一个人才是正常的。”朝曦旭没有一丝犹豫,理所应当的回答,“孤独是与生俱来的,无法逃避的。”
曲酌言想到了阿尔伯塔的话——有人陪伴是一件幸运的事情——但之所以说是幸运,不正是因为少吗?
那么现在依然在这个阶段吗?
阿尔伯塔认为现在依然是,但似乎朝曦旭认为那已经是过去了。
她会说——
不必担心,已经过去了,至少现在有你。
还是。
虽然如此,但拥有之后我就不会愿意放手了。
“而且我也不算一个人吧。”朝曦旭命令道,“抬头。”
曲酌言抬起头,有种不妙的感觉升了起来。
“虽然不记得了,但我确定你起到了该起的作用,姑且还算好用。”
曲酌言脸红了,从脖子到耳朵尖都染上了一层红晕。
“呵。”朝曦旭歪起脑袋,“性癖。”
“我发誓我没有讨厌你平时的样子。”曲酌言急急忙忙的把生理反应压下去,突然站起来,越过桌子,一把抓住对方的手,“我就是……”
“就是好这一口。”朝曦旭平静的注视着她,“你才是那个喜欢被惩罚,被物化,被训诫的那个。”
“以己度人。”
“你以偏概全,明明不仅仅如此。”曲酌言已读乱回。
“坐下。”
曲酌言犹豫片刻,慢吞吞地,看上去有些别扭地坐下。
朝曦旭补充道:“哦,你还喜欢悲天悯人的圣母,经典款。”
“都怪你。”曲酌言满脸通红,从牙缝中挤出几个字。
“哼。”朝曦旭哼笑一声。
“……我就是喜欢这样的又怎么样,你敢说现在的我有当年的我那么符合你的喜好而不是需求吗?”曲酌言控制着自己手上的力道,试图寻找一些东西让她即使暴露在对方视野下,也不那么单方面的毫无保留。
“你指的是从Girl成为Brat?”
曲酌言几乎想把自己塞到桌底,不能站起来,不能低头,不能闭眼,不能逃开……
“明明我以前更叛逆。”她只能毫无还手之力的胡乱抵抗。
“你确定?”朝曦旭似笑非笑。
有安全绳的时候玩蹦极和没有安全绳的情况下玩蹦极可是两码事——你别管安全绳是不是真的有用,但至少舍尔卡认为有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