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玢一路寻到这里,看向这边时,正看到两人颇为亲昵的姿势。
他眸光一闪,只是静静站在原地。
江文如听到时渊的话忙转头看过来,见容玢站在不远处,神情似乎与往常不同。
不过见到他后,她心里才终于放松下来,回过神来感觉腿都有些麻了。
她看向身边靠的过近的人,推了他一把后自己也退后几步,一时顾不得其他,用力试着摆脱手臂的束缚,一面扭头看向身后不远的人。
容玢看到她的目光,瞬间回过神来,快步走了过去。
他面容平静,似乎刚才并无异常。
他走到江文如面前后,只是问道:“怎么走到这里来了?”
“迷路了。”
犹豫片刻后,江文如如实答道。
旁边传来一声压抑的轻笑,不用转头江文如就知道是谁发出来的。
容玢扫了时渊一眼,并没有要理他的意思,只是对江文如道:“东西买完了,我们走吧。”
只是时渊却没有那个眼色,听到这话也没有松手的意思,仍然抓着江文如的手臂,有些玩味的看向容玢。
容玢似乎现在才注意到他,问道:“还不松手么?”
“我若不松,你待如何?”
两人僵持片刻后,容玢周身渐渐冷了起来。
他向前伸手握住江文如的手腕,看向时渊的目光透着警告的意思。
时渊一笑,“不管她承不承我的情,刚才若不是遇到我,她现在还不一定在哪呢。怎么,现在找到人了,就这个态度么?”
旁边已有人看过来,若在僵持下去对谁都没好处。
时渊看着容玢问道:“为什么带她来这?你想做什么?”
“南平,”容玢一顿,继而轻笑一声,挑眉反问道:“沈公子不觉得自己管的太多了么?”
“若今日我偏要管呢?”
“那就不好办了啊,”
容玢微一偏头,“不过你既有这闲心,不妨先担心担心自己。”
他低声提醒道:“如果听劝的话,还是不要待在这里了。”话语间像是在替时渊的处境担心。
“什么意思?”
时渊心里一紧,狐疑问道。
“松手,”容玢沉声说着:“我就告诉你。”
时渊敛眸思忖片刻,终还是慢慢松了手。
他松手后,江文如的手臂并未垂下,因为握着她手腕的人并未松手。她这才反应过来,容玢方才用的力度并不弱于那人。
没待她再多想,容玢已将她拉到了身后,随后上前一步靠近时渊,低声跟他说了几句。
因为戴着面具,江文如看不出那人神情变化,只是感觉他身子一僵,全然没了玩笑之意。
说完后容玢退后一步道:“言尽于此,‘沈公子’自便吧。”
时渊嗤笑一声,有些不善的看了容玢一眼,然后毫不停留的迈步离开。
他径直走过江文如身边,并未再看向她。
江文如目视他渐渐走远,看着他匆匆离开的背影,不由十分好奇容玢方才说话的内容。
是什么事情,能让刚刚那个看起来散漫不羁的人突然这般情况?
“在想什么?”
听到身后的声音,她收回视线,转过头道:“没什么。”
“胳膊没事吧?”
“没事,他应该没有要伤我的意思。”
容玢点了点头。
江文如一直挂心着方才的事,刚才那番对话还在她脑中回响,于是低声问容玢道:“公子,我刚走过这里时,看到有个人拖着麻袋往里走,被刚刚那人拦下后,他说里面装了个孩子,人已经,已经不行了。”
容玢见她说到后面眸光一缩,连带着那波澜不惊的澄澈也一下碎裂开来,她目光收的很快,那复杂蕴藉的情绪还未等他接受分辨,便已被她浓密的睫毛压下。
让他方才徘徊在脑中,犹豫是否要说出的话语,未待开口,便已没了意义。
只是即使看不到她的表情,容玢也能感觉到她压抑的不安和震惊。
今天经历这么多事,她心里应该也已惊惧至极,只是却无一句抱怨之语,无一丝退缩之意。
他正想着,面前的人复又抬起头来,一对秋水明眸,已然带着试探的意思望着他。
他收回情绪,静静听她继续问道:
“公子知道么?这里究竟,是做什么生意的?”
容玢沉默片刻,摊开掌心用指划了两个字,道:“从我了解的来看,这里是暗中是做这个买卖的,具体的现在了解得还不够,只知道多数是孩子。”
那两个字十分简洁,寥寥几笔,却不知牵扯毁败了多少人的一生。
“这里不便细说,其他的,待出去后我便告诉你。”
江文如点头后,终于忍不住好奇问道,“刚刚那个叫沈渊的,公子和他说了什么,竟这般利索的走了。”
容玢语气淡淡道:“也没什么,我只是告诉他,我把他在这的消息卖了,提醒他多加小心,好自为之罢了。”
“啊?”
听这意思是,他知道那人在这,也知道他的身份是什么,然后,就在这干脆利落的把人给出卖了?
他漫不经心的说出这番话,似乎并未放在心上,而江文如则险些被这话呛到,抬头却见他仍一副平静坦然的样子。
不知这两人是怎么认识的,但看来两人虽然彼此认识,却并非朋友。
不过既然当面告诉那人了,是不是就不算是……背后插刀了?
“不过现在看起来,我们也没法在这待了。”容玢突然说道。
“是快到时间了么?”
容玢摇摇头,“不是,是我们也惹上麻烦了。”
“啊?”这几番境遇转变发生的太快,她实在不知道现在又是摊上了什么事。
心思百转回肠之际,手腕就被身旁的人牵住了,这是今日他第二次牵她,所处的情况好像都不怎么好。
“听我说,”他低声道:“现在我说的每一个字都要仔细听好。”
江文如点点头,听他继续道:“不要回头看,也不要表现出慌张的神情,正常跟着我走就好。”
“有人跟在身后?”江文如低声问道。
“嗯。但不用担心,我既能把你带进来,自然会将带你出去,所以相信我,一会按我说的做。”
“好。”
“看到前面那几个柜子了么?一会找准时机,我们就往那里跑,那后面是另一扇门,我们可以从那出去。”
“跑?”江文如越听到后面,越觉得事情恐怕没那么简单,却只能克制住侧头看向身旁的冲动,跟着他一路向前。
正向那边走着,容玢袖中突然有东西掉到地上。
他借捡东西的机会打眼扫了一圈,起身后道:“他们可能发现了,来不及了,现在就跑!”
他说到后面语气越发急重起来,全然没给江文如反应的机会,下一瞬就被他拉着穿过人流,大步向前迈去。
他有意往人群中走,甚至在要撞到人时也并无躲闪之意。
他们速度越来越快,走到侧面真的跑了起来,江文如这才发现真的有人在追他们,而且是从各个方向,只她看到就有四五个人。
或许是不想造成这里的混乱,又或许是不想让别人发现这里的情况,他们原来还算有所顾忌,行动较为隐蔽,但这一切在他们快要跑到柜子那边时发生了变化。
那些人像是察觉到了他们的想法,瞬间不管不顾的追了过来,过来时还将挡路的人直接推到一旁,被推倒在地的人还有撞到桌子上的人,发出的阵阵惊呼造成了小面积的骚乱。
这种后面被人追着的感觉,江文如实在是对其有心理阴影了,她大口喘气紧紧跟在容玢身后,能听到身后不时传来的呼喊声。
“啊!”
身后不知何时多了个人,她听到脚步声回头,就看到一双凶狠异常的眼睛正紧紧盯着自己。
“去死吧!”那人掏出一把手掌大小的短刀就要刺过来,她在他举刀之际就心有防范,见状连忙侧身躲闪。
他是劈头砍来的,尽管堪堪躲过那一击,她的发簪却被那刀挑落在地,满头乌黑长发瞬间飘扬散落。
还没等她来得及松口气,那人很快再次砍来,这次对准的是她的脖颈,刀锋破空而来,近身时反射的光影转瞬即逝。
容玢手上加力将她到身旁,转身踢过一把凳子,那人踉跄躲过,见状直接调转方向,将那短刀直接朝两人拉着的手腕处甩了过去。
江文如看不清是怎么回事,就觉身子一轻,胳膊一阵酸麻,整个人在空中一转跌到一人怀里,随后眼前一黑,再抬头时就见容玢将斗篷甩了出去。
“其他人也追上来了!”
她扫视间看到其他人也渐渐向这边围了过来,出声提醒道。
容玢显然也看到了,他捡起地上的匕首,扫了不远处的簪子一眼,起身后作势回甩,刀却并未离手。
趁那人失神之机拉着她走到柜子后面,之后借力一推,柜子啪的向一旁倒去,连带着将前面搭起的布绸也全都扯落,在空中扬扬散落。
江文如明白过来他的想法,灵敏的顺着他拉自己的力度,低头向一旁躲避。
管不了后面是什么情况,两人借着这时机推门而出,身后的柜子在下一刻倒在身后卡住了门的边框。
他们一刻不停的沿着通道一路狂奔,后面敲砸破门的声音震耳欲聋,显然那里拦不住他们多久。
果然,不多时,身后传来一阵不知远近、嘈杂散乱的脚步声。
他们跑这一路已经耗费了太多精力,就在江文如快要力竭时,终于看到前面的光影。
看到希望后身上多了几分力气,他们顺着光的方向一路疾行,最后看到外面投射进来的光影,他们迈向那光影,终于推门而出。
出去后,江文如俯身喘着气,但他们却仍不能停。
外面天已隐隐泛白,一旁木栏上竟拴着一匹马,只是显然不是他们来时骑得那一匹。
容玢松开从方才就一直未松开的手,有风吹过,江文如掌心一阵清凉,方知里面已满是湿意。
她见容玢上前解开那马,以为他要带她骑马离开,于是快步上前跟上了他,谁知他却猛地拍了一下马,看着它一路向西。
“这是?”
“骑马的话太显眼了,他们定会一路紧随。”
他话音刚落,身后屋中又传来悉悉索索的脚步声。
她脑中闪过一念,来不及过多思索,心慌忙乱之际拉住容玢躲闪到一旁门后。
不多时六七个人从里面冲出,此时马蹄声还未传远,他们四下一看便分成两批,两个人重又回去,看样子像是通报消息或召集更多的人。
另外的人则跑到院落后面,片刻后骑马奔出,径直朝马啼声那边追去。
江文如知道不能耽搁,这里另外的人定然很快就要过来。
这时听到容玢提醒:“把斗篷和面具扔在这里。”
她快速解下身上的斗篷,连带面具也扔在一旁,看到容玢也将面具扔下,刚要开口问接下来怎么办,突听身后木门晃动相撞之声,一时觉得全身血液骤冷,头脑发麻,拉着容玢就向外跑去。
容玢看着她秀发四散的背影满目震惊,显然未反应过来她这一举动,回头看向那发声之处,却并无人影,那木门仍隐隐晃动,原是有风吹过。
他明了后却并不言语,任她拉着随她奔逃,看见她择的方向正与方才那马反向,唇畔似含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