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监室

“为什么这个表情？”隔着一层厚厚的玻璃，陆图温问道。

声音透过话筒传来，听起来比以前清冷低沉了许多。

“不是，就是不太习惯，你这个发型我实在是看不惯。”李青穹笑得苦涩。

陆图温伸手摸摸自己毛刺的平头——

别说李青穹了，他自己都看不惯。

“你现在看起来像欧美rapper歌手，姆爷那种。”李青穹低声说。

“像吗？”陆图温挑眉，他自己倒没联想过，可能因为他在监狱里不怎么照镜子。

“像，还是很帅。”李青穹，“就是换了一种帅法。”

“嗯哼。”陆图温不置可否。

双方静默了一会儿，李青穹面色凝重地开口：“哥，陆琨山死了。”

陆图温神情如常，看上去没有半分意外：“怎么死的？”

“在洛杉矶……在自己家别墅的泳池里溺毙的。”

看着他平静无波的眼神，李青穹好奇地问：“哥，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就算出去了，外面也不安全。”

“是，这世界上还有比监狱更安全的地方吗？”陆图温转头望向不远处一面白墙，空荡荡的，墙角处翘出来一撮残破的墙皮，“要么出国，让谁也找不到我，要么进监，让谁也杀不了我。你替我选择了第二个。”

这就是陆图温，哪怕善良，也善良得很有限。

“我们都只是一双双白手套，手套脏了，就会被扔掉。你也小心点儿，乖乖配合就行了，不该动的别乱动。”

李青穹有很多想问的，但是思路千丝万缕，问题千头万绪。

不知从何问起，很显然这个场合也不适合追问。

看出他的欲言又止，陆图温舒展双臂，伸了个懒腰，声音懒洋洋的：

“这都没什么，大势总有周期，经济总有起落，当你对现状乐观，须知人无千日好，花无百日红，当你对现状悲观，须知百废俱待兴，春风吹又生。”

李青穹轻轻摇了摇头：“我只知道，钱如枷锁，贪是坟墓，追名逐利最终只是一场空。”

钱权名利就是一个四四方方的围城，人走进去就成了囚，困于其中，变为工具。

他们不约而同地想到——

林飘絮确是例外，她永远都随风飘扬，向上走，向着阳光走。

永远不会被名利的枷锁困住，被工具化。

“听说你们结婚了？”陆图温问。

李青穹有几分惊讶，看来陆图温哪怕身在狱中也是手眼通天。

他点头：“我们办了婚礼，但是没领证，我担心我名下的债务会牵扯到她。”

“挺好。”陆图温眼波流转，看不清其中的情绪，“你俩好好过日子。”

“我们会的。”李青穹郑重承诺。

“我还没放弃呢。”陆图温轻笑出声。

“嗯？”李青穹愕然。

“我出去后，还是会继续追求她。”陆图温笑得莫测，甚至带着几分故意的挑衅，“反正你们也没领证，我这既不违法违规，也不违反道德吧？”

李青穹摊手：“你说是就是吧。”

“这次我不会乱来了，我会很耐心，花上半辈子也行。”

“你放心，我会对她很好很好，好到她眼里容不下其他人，包括你。”

李青穹也不恼，淡然地迎视他，眼中没有任何敌意，有的只是坚定的决心。

“帮我转告一下，有空来看看我，我很想她。”

陆图温目光深邃地看着他，仿佛透过他看见了许久未见的那人。

“我会的。”李青穹低头，手指绕了绕凌乱的电话线，“来不来看她自己。”

陆图温笑笑，挂断了电话。

李青穹看着他的背影，缓慢地起身。

两人走向相反的方向，渐行渐远，直至一方消失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