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墨打陈书玉电话没打通,去宸盛找人也没找到,所以就猜测他会在沈淮明这里。
店门外的牌子上挂着今日休息,可门却没锁,容墨打开门进去一看,又喊了声:“淮明?”
确实没人。想来是那孩子忘记锁门了,他正准备打电话过去问问,刚掏出手机,一个闷厚的声音突然在他背后响起。
“你来干什么。”
“喂卧槽!”容墨吓一大跳,愕然转过身。
陈书玉从前台抽了张纸,一边擦手一边看他,眼神轻蔑却藏不住疲惫。
容墨现在对这人多了点人道主义的同情心,又基于自己有事相求,所以态度较从前友善了不少,“你真在这啊,打你电话打不通。”
话刚说完,后面厨房又走出一个人。沈淮明脸上红潮未退,见到容墨,强扯嘴角笑了笑:“哥什么时候回来的?”
容墨应道:“噢,昨晚刚回来。”
沈淮明走近,却又不敢太近,“我们…今天不营业,哥去别的地方吃吧?”
容墨眼神移向面前的人,“不,我是来找他的。”
陈书玉黑着脸,擦完手,走到旁边拖开椅子坐下,掏出烟和打火机,“找我干什么。”
容墨看看沈淮明,又看看陈书玉,意识到自己好像来的不是时候。但不重要了,他现在必须抓紧时间,“我想跟你谈谈,中午有空吗?一起吃个饭,我订了位置。”
陈书玉点完烟将打火机往桌子上一撂,抬起头叼着烟望向他,“吃饭就算了,你要说什么,在这说吧,又没外人。”
容墨不由将视线转向沈淮明,那人慌得直眨眼:“噢,我回家了,你们在这聊吧。”
“别走。”陈书玉威吓道:“你走了我就我不跟他谈。”
沈淮明停住脚步,垂着头乖乖定在那。容墨有点懵,想这二位又在闹哪出?
“过来,坐好。”陈书玉虽然是在命令沈淮明,但容墨听见了后也跟着坐下来。
三人一对二,面对面坐在餐桌上。
容墨不想拐弯抹角,直接挑明了说:“我姑姑在和你叔叔们谈合作的事,你知道吧?”
陈书玉背靠着椅子,姿态高傲,“然后呢。”
容墨:“听说你不同意。”
陈书玉:“我为什么要同意。”
两人剑拔弩张,陷入沉默。
沈淮明忙缓和气氛,站起来道:“我给你们倒杯水。”
陈书玉胳膊一抬,拽住他,“坐下。”
沈淮明抗拒不动,瞥了眼容墨,又老实坐好。
“你为什么不同意?”容墨不得不把话说得更清楚一点,“因为我?你讨厌我,所以故意不想帮我们家?”
陈书玉笑了,“容墨,你觉不觉得自己说这些话很幼稚。我有什么理由帮你们家?”
“我求你。”
容墨突然说出这三个字。
陈书玉一怔,两只瞳孔略微晃了晃,不可否认,他有些意外。和容墨认识这么久,这是他头一次听到容墨求别人,而那个别人竟然还是他。
容墨继续说:“你不是一直想看我输给你吗?我现在输了,我现在哪也比不上你了。你坐上了宸盛一把手的位置,现在是万人之上的陈董,我呢,一无所有,家业被夺,只能仰望你,祈求你的帮助。陈书玉,你想想,你要是帮了我这一次,做了我的恩人,我可就一辈子都是你施舍过的对象,以后再也没有底气在你面前耍横,你不期待这样的日子吗?嗯?是不是这个道理。”
沈淮明在旁边听得一愣又一愣,傻傻瞥了瞥身侧的人。陈书玉表现得很淡定,面无表情地轻轻吐出一缕烟,道:“听上去,确实不错。”
容墨和沈淮明相视笑笑,可还没笑两秒钟,陈书玉又接着开口:“不过,仅仅是这样,还不够啊。”
容墨刹那一顿,“什么意思。”
陈书玉挺起背,够上前凑近他,“光是私下里求我,还不够让我爽啊。容墨,我们做个交易吧?”
容墨隐隐有种不祥的预感,冷冷搭了他一句:“什么交易。”
陈书玉抬起夹烟的手,用大拇指挠了挠眉尾,忽然笑了下,“你跟郁濯青……”
容墨听见这个名字,神情立刻严肃起来。沈淮明也不例外。
“现在所有人都知道容大公子是个大情圣了,对了,你喜欢这个称呼吗?”陈书玉讥讽道。
容墨咬咬牙,忍下怒火,说:“我们现在聊的,和这个有关系么?”
“当然了。”陈书玉笑着又去抿了口烟,“你觉得你和郁濯青还有可能吗?”
容墨觉得奇怪,只听陈书玉现在的语气,很容易让人理解成,他还在对他从前争抢郁濯青的事怀恨在心。
总之,沈淮明是这么理解的。
“你想做什么。”容墨质问道。
陈书玉拿下嘴里的烟,静静盯着他思索了一会儿,说:“我想要你一辈子都得不到真爱,和我一样。”
容墨和沈淮明各自一惊,齐齐瞪着眼睛看向他。
“你说什么?”容墨错愕。
难道陈书玉一直没放下郁濯青?
“容墨,拿郁濯青的画和我做交易吧。”陈书玉正视着他,道:“郁濯青私下送过你一幅画,我没说错吧?”
容墨的四肢已经僵硬住,陈书玉说的是当年初见时郁濯青送他的那幅《双雀看花》。
“你把它卖给我,我立刻答应和你爸合作。”
容墨蹙起眉心,陈书玉这条件开得太过出人意料,导致他一时有点犯愣。
“说得更准确点吧,”陈书玉继续补充道:“你把它,公开卖给我,出价…一千元,你看怎么样?”
容墨诧然:“什么?”
陈书玉笑:“听不懂吗?我是让你公开贱卖郁濯青送你的画。不是送,而是卖,一千元,卖给我,作为合作的条件。只要你同意,我立刻答应和你爸合作,而且,这功劳是一定算在你头上的。”
容墨立刻拍桌站起来:“你无不无聊!”
“不无聊啊。”陈书玉昂着头冲他耸耸肩,“你不觉得很有意思吗?容大公子前脚为了郁画家毁了跟未婚妻的婚约,后脚又为了讨好合作伙伴贱卖了郁画家的画,好一个见异思迁自私自利的大情圣啊。容墨,这样的话你单相思的帽子就不摘自落了,谁也不会觉得你卑微可怜了,哦,不过就是有一点,郁濯青应该会一辈子都瞧不起你。”
容墨攥紧拳头,眼神凶狠,语气凶恶:“你认真的。”
“我刚才说的每个字都是认真的。”陈书玉站起来,弹了弹烟灰:“只要你肯,我说到做到,协议拟好,你只需要签字,交画。毕竟,你说的没错,我确实很期待你受了我的施舍后,一辈子在我跟前低头做人的日子。”
说完,陈书玉看了眼旁边的人,冷笑笑:“这下如你所愿了吧。”
沈淮明愕然呆滞,直到陈书玉推门离开,他都迟迟没有清醒过来。
……
容墨坐在沙发上,拿着一块干净的抹布小心翼翼擦拭怀里的画框玻璃。这幅画是他和郁濯青之间一切故事的起点,是他抽筋断骨也无法割舍的定情之物。
李哲从沈淮明那得知这件事后火急火燎赶过来,看到容墨失魂落魄的样子,上前一把夺走他怀里的画:“行了!别擦了!”
容墨愣愣昂起头,“给我。”
李哲把画往茶几上一放,说:“卖吧,卖给他,别再犹豫了。”
“不可能。”容墨抓着抹布,俯身重新拿起画框,“我不可能卖。”
李哲急得仰了仰头,深呼吸一口气,问他:“你留着这画有什么意义?啊?有什么意义!郁濯青会因为你不卖他的画就爱上你吗?!会吗?”
容墨突然想起来,关于他和郁濯青之间的事,在整个北城是无人知晓的秘密。
可他不能说,他忘不了那天吵架时郁濯青歇斯底里的模样。他是那样好面子的人,他怎么敢代替他向外宣布心意。
“不会就不会。”容墨淡淡地说:“总之,这是他送我的见面礼,是属于我的,我不可能送人,更不可能贱卖。如果他知道了,一定会很难过。”
“他难过?他会难过?”李哲气笑了,“容墨,你到底什么时候能明白,郁濯青已经压根不在你的世界里了!他消失了,他无影无踪了!他这辈子不会再出现在你的面前了!而现在这幅画,可以救你家的命!可以让你凭一己之力挽回局势,你为什么这么傻啊!”
“我说了我不卖!”容墨突然暴怒,红着眼睛恶狠狠地瞪向他:“我不可能利用他的画做这种交易,我说过,他的画,我千金不换,更何况…一千元,陈书玉这是在侮辱他!”
——“你不卖也得卖!”
李哲吓得侧身一退,容墨骇然盯着从楼梯走上来的那人,下意识抱紧了手中的画框。
陈书玉竟然将这则消息传达给了容颂海。
这是要逼上梁山。
“宸盛那边已经拟好了协议,这幅画低价卖给他们,是作为两方合作的前提条件。容墨,陈书玉能做到这份上,已经很给你面子了!”容颂海走近,继续说:“只要你同意,这次引入宸盛投资解围,你功不可没,到时候,赵凯现在的位子,就是你的。”
容墨失措地摇头,脸上肌肉惊颤:“不,不能爸,我不能卖给他,我绝不会卖给他。”
容颂海上前弯下腰,伸出一只胳膊,重重按住他的肩膀,“容墨,这是最后一次,你要是再为了郁濯青犯傻,往后我就不会再给你弥补的机会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