犹豫就会败北。
容墨低下头，朝着目标一点点凑近。
然而郁濯青却突然开口说话了：“好啊。我，我们吃年夜饭吧。”
容墨脖子一僵，呼吸骤停了一秒，缓回神后，还是退缩了。
他两手慢慢松开，慌忙吞了吞口水：“嗯，好，我来做。冰箱里有什么？”
郁濯青别扭地转过身看向厨房：“噢，有，挺多的，我昨天刚买了很多菜。”
明明什么也没发生，两个人却莫名都无地自容起来，各害各的羞，东奔西走不敢再往一处看。
容墨打开冰箱，确实很多菜，做顿简单的年夜饭绰绰有余了。他脱下羽绒服，卷起毛衣袖子，系上围裙，开始切肉备菜。
郁濯青跑到院子外瞎忙了一会儿，一会儿过后又觉得冷，还是跑回客厅坐着看电视。春晚已经开始了。他盯着电视机屏幕，两只眼目光涣散，整场相声结束，他是半句词也没听进去。
容墨在厨房炖肉的声音倒是听得更清楚，包括油锅下菜刺啦刺啦的响声，水龙头放水洗东西的噪音。
他坐不住了。
“有什么我能帮忙的吗？”郁濯青走进厨房问道。
容墨转过头，看他穿着那一身精致漂亮的长褂子，手上还戴着自己送的玉镯，根本不希望这人和此刻乱七八糟的厨房沾上任何关系。“不用，郁叔叔歇着吧，我快做完了。”
“噢……好吧。”郁濯青走出去，转眼又走回来：“你冷吗？”
容墨捏着锅铲一脸懵：“啊？不冷啊。”
“噢。”郁濯青说完眼睛瞥向旁边的水壶，接着问：“那你渴吗？对了，你要喝酒吗？喝什么酒？”
“都行，郁叔叔，你先出去歇着吧，里头油烟味儿重。”
“没事，我坐在那无聊。真的没有要帮忙的吗？”
容墨盯着他笑：“嗯……那郁叔叔打两个鸡蛋吧，我做番茄炒蛋。”
“好。”郁濯青乖乖答应。
考虑到时间问题，容墨来不及做工序太复杂的菜，把肉丸汤煲上，就紧忙开始准备家常炒菜了。郁濯青鸡蛋打完后放回桌子上，问他：“还要做什么？”
“打好啦。”容墨侧目瞧了一眼，说：“嗯，真棒，今晚就简单吃点儿吧，郁叔叔可以出去等着了，吃完要是时间还早我们再包饺子。”
“噢，也好。那我上楼拿瓶酒，喝红酒还是白酒？”
“嗯都可以，郁叔叔决定吧。”
“好，我去看看，记不清都有什么酒了。”郁濯青一边说一边兴致勃勃地离开了厨房。
容墨再次感慨，他千里迢迢赶回来过除夕，真是个无比伟大的决定。最后的几盘家常炒菜，这人几乎全程是翘着嘴角做完的。
……
“好吃吗？”容墨捏着筷子满心期待。
郁濯青尝了一口，点点头：“嗯，好吃。”
容墨笑笑，拿起酒瓶倒了两小杯白酒，说：“度数高，少喝点。郁叔叔多吃菜。”
“你也吃。”
“嗯，我也吃。”容墨夹了一块小炒肉送进嘴里，紧接着端起酒杯伸过去：“干杯，郁叔叔。”
郁濯青看了看他，手握杯子轻轻碰上：“干杯。”
“新年快乐，我爱你。”
郁濯青一愣，酒还没入口，脸就刹那红了。“……干嘛又说这个。”
容墨喝完放下，“怎么了，又不是第一次说了，我爱你，你不是一直都知道么？”
郁濯青不说话，只默默吃着碗里的菜。
“在这种重要的节日，我更要表达出来了。郁叔叔，我爱你，特别爱你，永远爱你……”容墨持续输出着。
郁濯青臊得不敢抬头，容墨说完之后屋子里陷入了很长时间的寂静，饭桌上的氛围尴尬到让他无法自如的夹菜了。他决定另起话题，“……你为什么突然回来，巴厘岛不好玩吗？”
容墨表现得倒是从容：“挺好玩的。但是我想你，所以就觉得没那么好玩。而且我已经很久没有过过一个好年了，今年我有了郁叔叔，就希望除夕夜郁叔叔能在我身边。”
郁濯青不该问的。从前容墨言语上的直接总是会让他感到困扰，可现在，他发现他不仅仅是困扰那么简单，他大概…是真的在害羞了。
容墨说要少喝，实则两人最后不知不觉喝光了大半瓶。郁濯青不胜酒力，已经迷迷糊糊有些醉了。
“郁叔叔，我回来陪你过年，你高不高兴？”容墨从对面的位置坐到了郁濯青旁边，俯身侧趴在桌子上，眼睛痴痴仰望着他。
郁濯青单手撑着头，冲他笑笑：“高兴。”
容墨继续问：“有多高兴？足够，减轻一点对我的讨厌吗。”
郁濯青一顿，抬起另一只手，拍拍他的头：“我什么时候讨厌你了。”
容墨眼皮懒懒地眨动了两下，呢喃道：“那你喜欢我吗？喜不喜欢？”
郁濯青收回手，晃了晃酒杯。
“不喜欢，不讨厌。”
容墨听完像逃避现实似的闭上了眼睛，其实这答案在他意料之中。不喜欢，不讨厌，又怎么样呢？郁濯青现在就在他面前，这就够了。
重拾信心后，他挺身爬起来，也学着郁濯青的样子，单手撑着头，跟他面面相对。
对视了一会儿，他突然问：
“郁叔叔，你想放烟花吗？”
“烟花？”郁濯青一本正经地说：“不是禁止燃放么。”
容墨笑了：“不是大烟花，小烟花，可以在自家院子里放的那种，你想不想要？我去买。”
“什么，现在？”
“嗯，就是现在，前面公园就有卖的，你等着我！”
容墨说走就走，站起来套上羽绒服小跑着出了门。
……
明海公园内有很多卖烟花炮仗的地摊，每个摊铺前站满了围观问价的人。容墨缩着身子从一堆大人小孩里挤进最前沿：
“哎哎哎不好意思不好意思，老板老板，有没有那种特别漂亮的，火树银花的那种，给我来几个。”
“啊要漂亮的，那这个吧，买的人最多。”
容墨一边看一边掏钱包：“漂亮吗？放得久不久啊？”
“这个挺久的，有三分钟。”旁边一个路人阿姨说。
“噢，那就这个吧，来两个。”
“好嘞。”老板立马打包好，递给他：“两个一百块啊。”
路人阿姨听完价格一下把自己手里的烟花放下了，质问道：“什么两个一百块？刚才门口那小摊一个只买三十五呢。”
老板跟她理论：“不一样的啊，牌子不一样，我这大厂的。”
“什么大厂，我看都是一样的好吧？”
“那你去买别家的嘛，好吧？别在这跟我吵。”
“啊好了好了，”容墨接过烟花，从钱包里掏出两张红钞票，揽了揽旁边那位阿姨的肩膀，跟老板说：“我的两个，还有她们的两个，一起付了。”
阿姨惊喜地瞪大眼睛：“啊？哈哈哈小伙子这怎么好意思啊？”
“怎么不好意思，大过年的，高兴嘛！”容墨笑着退出人群，回头招招手：“走了啊！大家新年快乐啊！”
“哎哟这小伙子，真是热心肠！新年快乐啊！你一定能发大财！”
背后阿姨笑声朗朗，容墨听着笑着，拎着一袋烟花健步如飞。
-
“郁叔叔我回来啦！”
容墨到家迫不及待地打开塑料袋，拿出其中一筒放在院子中央。
郁濯青也早早准备好了打火机，拿过去递给他：“小心点。”
“没事，郁叔叔你准备录视频昂！”容墨蹲在那，回头再三确认：“好了嘛？好了吗？”
郁濯青举着手机：“好了，点吧。”
容墨按下打火机点燃火芯，然后转身跑上台阶。老板和路人阿姨都没骗他，这筒烟花确实漂亮，火焰缤纷，向上蹿得很高，像棵晶莹的圣诞树。
容墨站累了，往台阶上一坐，抬手拉了拉郁濯青的衣角：“说是要放三分钟呢，郁叔叔手举累了就别拍了，坐着看。”
“好。”郁濯青关上录制，坐下来。
容墨看着烟花绽放，脸上不禁笑起来，他心无旁骛地享受着此刻正在进行的这三分钟。
烟花绽放的三分钟，他短暂拥有郁濯青的三分钟。
“郁叔叔的新年愿望是什么？”容墨问道。
“我，”郁濯青想了想，说：“我不许愿。”
容墨盯着烟花出神，“是啊。许愿应该都是我这种喜欢痴心妄想的人干的事。郁叔叔活的清醒。”
容墨的脸被焰火的光照得温润明丽，郁濯青的脖子转过来，就那么僵定着不动，眼神一时无法再挪开。
“不过没关系。”容墨继续自言自语：“你清醒你的，我妄想我的。”
他伸长脖子，抬起头，仰望这一片没有星星的夜空：“老天啊，妈妈啊，我想许愿。许愿新的一年，郁濯青能爱上我。”
容墨的话说完，三分钟刚好结束，烟花渐渐向下凋零，火星落个满地，悄然暗灭。
郁濯青垂下脑袋，两手扶膝，突然开口说：“容墨，我想问你个问题。”
容墨的视线从天上拉回来，呆呆看向他：“什么？”
“你是怎么知道自己喜欢我的？”郁濯青问。
“什么？”
容墨怀疑自己的耳朵。
郁濯青解释：“我的意思是，你怎么知道，你对我的感情是爱情，而不是，别的什么情感？喜欢也分很多种。”
怎样才算喜欢一个人？为什么会喜欢一个人？郁濯青不知道，也从来没人告诉过他。
容墨却很懵，眨巴眨巴眼睛，有些哭笑不得。
“郁叔叔，我是男人。”容墨凑近怼着他的脸说：“我喜欢你，想抱你，亲你，想把你按在床上…”
郁濯青急忙捂住他的嘴，惊恐地瞪着他。
容墨笑笑，拿下他的手：“如果我对你的喜欢都不是爱情，那这世上就没有爱情了。郁叔叔，我的爱很俗，我想占有你。”
“你…好了，到此为止，别再说了。”郁濯青起身，准备过去收拾那地上的烟花残骸。
容墨也站起来，笑着拍拍屁股后面的灰：“等一会儿，再放一个，还有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