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件事过后费知没去学校在家中躺了两天,所有的社交平台都退出登录,除了用小号守一下最喜欢的游戏主播的直播以外,其余时候都在厨房添乱。
有说有笑,看上去并没有什么异样。
正如费远思端着热汤走出厨房,费知见状连忙用自己的手搭在一旁,一路护送这碗热汤平安抵达餐桌。
又如费远思添完饭摆桌后,费知又将碗筷统一端起来再放下,将其位置稍微调整了几毫米。
做完后,他长叹出一口气,“勤劳的费知又给家中的父母帮了许多忙呢。”
费远思白了他一眼,“显着你了。”
随后用手拍了下他伸出去的手背,“洗手。”
“哦。”费知拖长了语调,起身走到了洗手间。
镜子中映出了他的面容,眼球中泛起血丝,眼下是一块淤青,泛白的嘴唇挂着一抹僵硬的笑。
啧,太难看。
费知捧起水,冲在了自己的脸上。
片刻,他身子微微倾斜双手撑在洗手台上,弓起的后背不停颤抖,晶莹的水珠杂着泪沿着发梢边缘滚落,混在流淌的水中,被冲入了下水道中。
又过了几分钟,他才缓慢抬起头,鼻子泛红。
又过了两分钟,费知动作生硬地从一旁抽出一张纸。
他轻轻擦拭着滴着水的面颊,收起了面上所有的表情,一点一点对着镜子调整着笑容。
随即,他抬脚将手搭在门把手上时,呼吸忽地骤停,身上所有力气仿佛在一瞬间被抽空,费知连忙将身子往一旁墙上靠,才防止了倒在地上发出巨响。
他曲着身子,抬起自己的手看了许久。
费知将戒指摘下,随手揣在了卫衣兜里。
在长叹出一口气之后,才再拉开门走出洗手间。
听见他的动作,费远思扭过头看了他一眼,“怎么去了那么久?”
“啊。”费知后知后觉,挠了下头,尴尬一笑找了个蹩脚的理由,“有点想上大号。”
“吃饭的时候不许说这些。”费远思撇了下嘴。
费知笑着点头,随后拉开椅子坐在了周素梅的身边。
周素梅如同往常一般在一旁吐槽着工位上遇到的烦心事,一家人有说有笑,默契地谁也没有提起贺沉欲的事。
费知夹了一块红烧肉塞到了嘴中,只是刚咽下去就有些反胃。未经消化的肉块混着浓烈的气味直往上涌。
为了不让身旁的父母担心,他强行忍住泛起的恶心,硬生生又将那块肉往下吞,同时又往嘴中塞了好几口米饭。
几乎是不带任何咀嚼。
他这番举动又引起胃无声的反抗,身上泛出的不适感愈发强烈。
这时,周素梅递过一杯温水。
费知抬头看了他一眼。
因着身体的不适,眼中又冒出一些泪。
一口水喝下。
是咸的。
费知没哭。
他抬手擦了下嘴角处的水渍,半开玩笑道:“可以啊周姐,很懂我嘛。”
“费知。”周素梅抬手扶在他的后背上,轻声道:“我们转学吧。”
费知脸上表情僵硬了一瞬,随后撇开头望向一旁的费远思。
他冲着自己点了下头。
“我跟你妈妈商量过了,转去三中吧,你最近成绩进步很大,冲一下的话应该能勉强上个本科。”费远思道。
周素梅在一旁神色担忧地望向费知,害怕他会有什么过激的反应。但他只是表情空白了一瞬,随后笑着又往自己碗里夹了一块肉。
“都行啊,你们安排就好。”
.
费知又在家中待了几天,直到费远思提到帮他处理好了转学的手续时,他才有些恍惚。
无法抑制的悲伤如潮水一般疯狂涌出伴随着强烈的不适将费知裹挟在其中。
他没忍住,跌跌撞撞地冲到洗手间将这些天吃下的东西尽数呕出。
狭小的空间中瞬间升起一股难以言说的气味,除了失去形状的食物散发出的刺鼻以外,是无法割舍的感情。
费知偏开头咳嗽了许久,在按下冲水键的那一刻,这期间复杂的情感似乎也跟着翻滚旋转,最后无声,又是清澈。
他走回房间,从抽屉中将自己的手机翻出,接上电源时,弹出了99+的消息。
置顶依然是贺沉欲的聊天,
点开聊天框,费知看到了背景是两个人的手放在一起露出了那枚戒指,他指尖一顿,随后一直往上翻到了最顶上。
(五天前)
[he]:费知,你还好吗?
...
[he]:对不起。
(四天前)
[he]:你今天没来上学,你还好吗?
[he]:我现在在你家楼下,我们可以聊聊吗?
...
[he]:晚安。
(三天前)
[he]:我们今天考试,学校的银杏叶都黄了,很好看。
【一张照片】
...
[he]:晚安。
...
(昨天)
[he]:我不会出国的,说好要一起去H市上大学的,费知。
...
[he]:你明天会来学校吗?
费知反复将这几条聊天记录看了个遍。
这些天他想了许多。
许是日子过得过于清闲,他脑中从宇宙的起源思考到了人类万千年后的未来。
最后得出结论——
这些关我屁事。
他看着聊天头像,脑中却是逐渐放空。
宇宙的起源与自己无关,可贺沉欲有。
费知忍不住想,若自己的存在是一种谬论,那消失是否会是必然的结果。
这般想时,费知感受到自己握不住手中的手机。
手指在弯曲的瞬间,再次变得透明。
费知垂下眸子,盖住了眼底的情绪。随后他从书柜中抽出了一个本子,却无意带出了一个物件。
是一朵干枯的茉莉花。
他记得这是贺沉欲生日时书店老板送给自己的干花,本想在他生日那天送给他,但又因为一些原因没有送出手。
最后留在了书柜里,久而久之就连费知都忘记了他的存在。
[叮咚]
手机弹出一条消息。
[he]:我好想你。
费知看着那句话,正准备熄灭屏幕时,他突然听见——
门铃响了。
心跳随着门铃的响动而停止。
紧接着是更为剧烈的跳动。
[砰砰砰]
仿佛想要冲出整个胸膛。
费知不自觉地从半开着的门缝中望过去,身子带着自己都未曾察觉地期待不断向前倾。
却在门被打开的一瞬往后靠了一下。
忐忑、不安、雀跃、欣喜。
所有复杂的情绪交织在一起,在房间门被拉开时到达了顶峰。
最后,门彻底张开,盛鉴张开双手走进房间,“surprise!兄弟,想不想我呀!”
费知紧绷着的身子一瞬间放松,他无声笑了下。
“我靠,你都一个星期没来上学了,费校居然都没说什么,这么爽的吗?”盛鉴拍了下费知旁边的位置,坐在了费知的身侧。
费知打了个哈欠,“你怎么来了?”
“嘻嘻,想你了就来了。”盛鉴伸手扯过费知放在床头柜上的棉绒玩偶,抱在自己怀里用力锤了几下,直到玩偶恢复原先的手感时才美滋滋地抱在手中把玩。
“兄弟,你身体好点了吗?我听阿姨说你胃不舒服,你什么时候得的胃病啊?我记得我有监督你吃饭的嘛!”盛鉴摆了下手,“那肯定是早餐没好好吃,以后早餐我给你带!”
“得了吧。”费知没好气地笑,“还给我带早餐,你好几次自己起床要迟到,早餐都是抢的我的。”
“嘿,好兄弟嘛。”盛鉴用力地拍在了费知身上。
“那还是不行,哎呀,以后我不抢你的了...”
盛鉴话说到一半,却见费知脸色愈发凝重,他才恍惚意识到不对劲,连忙问:“咋啦兄弟?你大姨夫来了?”
费知刚沉淀的表情被他这句话崩坏,不自觉翻了个白眼,“你爹我要转校了。”
话音刚落,吓得盛鉴手中的玩偶落地,他一脸惊恐地看着费知,迟疑道:“兄弟,今天好像不是愚人节吧?”
“你就别把我当小丑玩了!”
“认真的。”费知道。
盛鉴起身,“为什么啊,我以后不抢你的包子了不行吗?”
费知将他拉回位置,“只是转去三中,还在临川的,你这么激动干嘛!”
“兄弟,这不是重点,主要是你走了那我们一中第一猛士男团怎么办?你可是我们的核心骨啊!”盛鉴急道。
“原因太复杂了,我一时半会儿说不清楚,不过呢我转校了也会继续跟你好奥!我们天下第一好。”费知拍着他的后背顺毛道。
“我靠!”盛鉴没吃他这一套,再次站起身,“你老实给我说是不是因为贺沉欲!”
?
费知疑惑地看着盛鉴。
这孩子现在怎么这么聪明了?
“不全是,主要是因为我这几天...”费知斟酌着语言。
盛鉴却撸起袖子,冷笑了好几声,“我就知道!贺沉欲接近你果然没安好心!”
“刚才在楼下我就看见他鬼鬼祟祟的!还让我不要告诉你!还好我眼尖还看到他转身之后在角落偷偷抹眼泪!你给我说,他是不是偷你钱了!心虚被吓哭了!”盛鉴一脸正义凛然。
费知看着盛鉴,欲言又止。
过程对了。
结论错了。
但他的思绪停留在盛鉴这话上。
贺沉欲哭了。
他连忙起身走到了窗边,可惜楼层较却无法看清楼下的情形。
盛鉴气呼呼地撸起了自己的袖子,“这个贺沉欲,等明天学校组织种树时我见到他替兄弟你教训他!还敢偷你钱!这么鸡贼!”
“种树?”费知看着他,张了下嘴只说了一句,“那我明天也去学校。”
话音刚落,手机再次弹出一条消息。
[he]:对不起,我会处理好这些事的再来找你。
[he]:我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