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澈裹挟着一阵风跑过来，顺手脱了校服外套准确无误地丢到了张秋黎的怀里。
张秋黎激动不已，忍不住尖叫：“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郑亦唯一言不发地捏了捏手里的瓶子。
长跑结束，郑亦唯眼睁睁地看着张秋黎拿了一瓶水，有点扭捏地递给程澈。
直到运动会结束，郑亦唯再也没在程澈身上看见过他自己的校服外套，倒是搞来了一件高一的校服，一看就知道是谁的。
“哥，那个，程学长真的好帅好帅啊，还好有气质……”张秋黎跟郑亦唯打电话，语气里都冒粉色泡泡，“他还给我他的衣服，他人真好啊啊……”
"停，打住。"郑亦唯声音很冷静，“你确定他真的喜欢你？”
张秋黎反问：“嗯？”
“我跟他玩那么久，我还是可以说我根本不算特别了解他，张秋黎，你又是凭什么能判定他对你的想法的？”
张秋黎愣了一下，扯了扯自己的校服衣角，轻声喃喃：“可是、可是他给我了他的衣服……”
郑亦唯语气平淡：“我只问这能证明什么。”
张秋黎从小也算跟郑亦唯一起长大的，郑亦唯的语气对她多少有点威慑力。
张秋黎一时不太敢说话，过了一会儿才忍不住小声嘀咕：“哥你这次真的好奇怪……”
郑亦唯扶额，做了个深呼吸，勉强让自己平静下来。
“我管不了你，但是你这么上瘾之前是不是要先打探一下对方是什么样的人？”郑亦唯的言辞很冷静了，“我劝你的意思是，我比你更了解他，也比他更了解你。”
张秋黎那边沉默了很久，说了一声“知道了”就挂了电话。
眼看着自己旁边跟着他长大的小白菜开始恋爱脑，郑亦唯被冲击得脑子嗡嗡响。
他心中大多数情况下理性大于感性，他没有跟张秋黎说的是，程澈那个人，不太能信。
他只能放假前一天打电话跟沈励千掐头去尾地抱怨了一遍：“你说她怎么就那么容易被人拐呢？”
沈励千笑得不行：“我说，郑豆奶，你自己能谈恋爱怎么能不同意别人谈恋爱呢。”
沈励千大概能猜出来郑亦唯谈恋爱的情况，毕竟作为郑亦唯这辈子基本上最亲近的人，郑亦唯表白那天晚上他就知道了，郑亦唯把林卿怜带在身边这事他也知道，所以他才敢大点声说。
“你真给人家拐走了？还挺快的啊，”当时沈励千这么调侃，又补充了一句，“据我妈所说，当年你爸，你亲爸拐你妈差不多也这节奏。”
郑亦唯是这么回复的：“这能类比吗？还有你妈怎么什么都跟你说？”
……
往事不可忆也，郑亦唯现在只是语气纠结地回了一句：“到该谈恋爱的年纪就谈呗。”
沈励千在电话那头乐了：“可以啊你，到时候记得请我喜酒，我准备给你随个份子咯。”
郑亦唯哼了一声，语气里有点小得意：“等着吧你。”
挂了沈励千的电话没多久，郑亦唯的手机就又响了。
那边一个小心翼翼的声音：“哥？”
“嗯……嗯？宸宸？”郑亦唯听声音感觉不对，放下手机又看了一眼来电人才敢称呼。
电话那边尴尬地顿了一下。
确实，郑亦宸他俩也到了变声的年纪了。从小到大，可能因为郑亦琛身体不太好，郑亦宸又明显成熟很多，他俩看起来就不像差了几十分钟，倒像差了几十个月，所以郑亦宸先变声这听起来好像很正常。
“……”郑亦宸捂脸，“哥你别说了。”
郑亦唯想着以前话都说不明白的小朋友现在开始变声了，语气里不由自主地带了点笑：“嗯？你说。”
郑亦宸试探性地问：“哥，你是不是明天放假啊？你这次放假回来吗？”
郑亦唯往后一靠：“不回。”
“呵，有了对象忘了弟弟的渣男。”
“……我后天就回。”郑亦唯坐直了，"我这个年纪谈个恋爱不很正常吗？"
“那明天呢？你们不是上午放假吗。”
郑亦唯理所当然地靠了回去：“明天？我先当一天渣男再说。”
郑亦宸沉默了一下，在郑亦唯看不见的地方翻了个白眼：“呵呵。”
郑亦宸懂事早，郑亦唯很多事都不怎么瞒着他，所以顺嘴就把张秋黎的事说出去了，末了来了一句：“……你说我难不难，沈励千还说我谈恋爱为什么不让别人谈。”
郑亦宸那边罕见地沉默了一会儿。
郑亦唯察觉到了，忍不住疑惑：“怎么了？”
“哥，其实我准备跟你说一些事的，毕竟咱家……你最大不是吗。"
"什么？"郑亦唯着实愣了一下。
"我也不知道怎么说，就是我感觉……郑子言好像喜欢上谁了，然后就是，郑子言不知道为什么特别黏沈励千哥哥。”郑亦宸斟酌了一下词汇，压低了声音，“当然这只是我的猜测，也可能是我多虑了，郑子言要真对别人感兴趣也说不定。”
郑亦唯也沉默了。
自从把郑子言接来家里之后，他只有寒暑假和月假在家里，还十有八九在房间学习，虽说几个弟弟妹妹里面郑子言最黏他，但是郑亦唯跟他妈还有郑亦宸郑亦琛相比，到底跟郑子言接触得比较少。至于郑亦宸，这孩子郑亦唯是真的“看他长大”的，郑亦唯很清楚，郑亦宸从小就是超乎同龄人的敏感和冷静。他能认真说出口的每一个理论肯定都有他的道理。如果他敢这么说，郑子言肯定多少有点问题。
毕竟郑子言那孩子确实招人，父母的基因本来就好，这两年稍微长开了一点，依稀能看出来冷白皮和唇红齿白，眼睛又偏圆，特别清澈特别漂亮。关键就是性格也好，特别讨人喜欢，以至于从转到现在的这个小学开始第一个学期就开始往家里收小纸条收情书收联系方式，每次揣回来一把放在桌子上，看得郑亦唯脑门子抽抽着疼。
郑亦唯敢打赌，如果那几个女生要惦记他弟弟，第一个惦记郑子言。
关键在于他要没记错的话郑子言是06年的，属狗，什么概念，他今年才十三岁啊！十三岁！！
林卿怜趴在床上看书，看着看着被郑亦唯从旁边靠过来。
林卿怜往旁边挪了挪：“电话打完了？”
郑亦唯脑子特别乱，扒拉他身上闷声闷气：“我弟弟被惦记了。”
林卿怜哭笑不得：“多大点事。”
“这是个大事儿啊！”郑亦唯有点炸了，“他才十三岁！惦记人是不是太……”
林卿怜："咳。”
郑亦唯盯着心虚的林卿怜看了一会儿，"哦"一声：“你……”
从十一岁不到就开始暗恋郑亦唯的林卿怜听到这里脸烧的慌，他沉默地低下头，然后感觉郑亦唯抬手放在他头顶，顿了一会儿后不轻不重地揉了揉。
他往郑亦唯怀里靠了靠，被郑亦唯搂住，然后轻轻笑出了声。
林卿怜想了想，安慰他：“你也别这么想，万一郑子言就只是交朋友呢？”
郑亦唯突然又想起来了个事，那天他见过郑子言处置别人给他的小纸条们。
那天他走到家里后花园的小路上，看见郑子言蹲在地上很认真地看了一遍，然后一张一张地烧掉，神色冷静得没有任何感情。
郑亦唯起了点逗人的心思，过去掂了掂他的帽子：“干什么呢。”
“烧别人给我写的东西。”郑子言站起来，拍了拍裤子上的灰。
“……”郑亦唯看着那一堆被郑子言扫到旁边土壤里的灰，“都不要了？”
“没感情，为什么要在那种人身上浪费时间？”郑子言抬头，认真地看着他，“我闲的吗。”
“……”
郑子言的眼睛也偏圆，但是眼尾微微下垂，很单纯。郑亦唯有时候看着他的时候会感觉有点像看着一只很乖的小狗。但是那一瞬间，郑亦唯突然觉得郑子言的眼睛分明深得可怕。也就是在那么一瞬间，郑亦唯意识到郑子言根本没有他想得那么简单。
其实想想也正常，从小在明争暗斗的环境中长大的孩子怎么可能单纯——所以林卿怜去他家那天，他能感觉出来郑子言的表现绝对是装傻。
其实挺好的。郑亦唯无声地勾了勾嘴角。
但是！“不单纯”能是现在指他跟那个“不知道谁”的关系也“不单纯”？！
郑亦唯现在嘴角勾不起来了，越想越生气，但是基于家教，这种不清楚具体情况的情况下他又不可能把郑子言直接骂一顿。
林卿怜抬头看着郑亦唯的表情突然变幻莫测，知道他估计又有心事了。
“哥，你在想什么啊。”林卿怜观察着郑亦唯的表情，翻身凑了过去。
郑亦唯看着林卿怜，想着他们一路走来的不容易感慨万千，于是叹了口气：“在想……你这个祸国妖妃。”
林卿怜：？
第二天下午放学之后，郑亦唯一看手机，多了个群。
还是那几个人，打着“庆祝运动会”的旗号，愣生生把郑亦唯和林卿怜捞到了KTV。
“庆祝个鬼的运动会，分明是期中考试前最大的狂欢。”路上，郑亦唯是这么评价的。
梁子珩做主，开了个包间，进去之后就迫不及待地跟周晓渔抢起了话筒和显示屏幕。
梁子珩：“滚蛋！这个屏幕是我的！哥是东道主！”
周晓渔：“你东道主归东道主，让我先唱怎么啦？！”
林卿怜从来没参加过这种活动，正位是做不了的，坐着坐着就开始往墙角蹭，最后窝在郑亦唯旁边的沙发拐角处，靠在他身上带着耳机眯着眼睛听歌。
林卿怜再抬头时看着郑亦唯沉默地坐在他旁边翻手机，疑惑：“你怎么不唱了？”
郑亦唯无语地拽开他的耳机：“你听听他们唱的什么？！”
梁子珩指着梁子珩，扯着嗓子满脸深情：“姐就是女王～”
周晓渔会意，动作妖娆激情对唱：“自信放光芒～”
林卿怜沉默了，戴回耳机：“那确实不怪你。”
郑亦唯：……
等一片鬼哭狼嚎勉强安静下来，大家开始吃东西喝东西聊天，郑亦唯在那坐着瞪了一会儿天花板，突然坐起来说：“介意再来几个人吗？”
邵敏放下饮料杯：“怎么说。”
郑亦唯拿手机晃了晃：“我把沈励千叫过来，还有我那几个弟弟。”
邵敏拍腿：“叫叫叫，现在就叫，不叫过来你不姓郑嗷。”
郑亦唯：……
郑亦唯扶额了一会儿，开始打电话。
“沈励千？我同学聚会他们想邀请你……对对对有好看的……某某KTV，快点啊。”
“宸宸，给亦琛和言言带出来，那个KTV……哎呀我跟妈妈说过了……好的快点啊。”
林卿怜摘下耳机一脸懵圈：“你要搞什么？”
郑亦唯放下手机压低声音，几乎咬牙切齿：“我倒要了解了解郑子言到底什么情况！！”
林卿怜欲言又止：“那个……其实你也别太紧张了……”
“呵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