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再说一遍？你再说一遍？”郑亦唯真的愣住了，他脑袋迟缓，做梦一样扶着林卿怜的肩膀，似乎只会重复这一句，“什么意思？”
“我说，我很早就喜欢你了，”林卿怜实在不太耐烦，“喜欢你好几年了，听清了？”
“可是……为什么啊……”
“为什么？”林卿怜听不清楚意义地笑了一声，“唯神，你对你几年前有没有记忆？”
“几年前？”郑亦唯想了想，“……我救的那个人是你？”
几年前，应该是郑亦唯第一次动手。
当时他刚放学，听见路边小巷子里传来声音：“我看见还有钱！拿出来！别逼哥动手！”
他伸头一看，看见一个小混混在抢另一个小男孩的钱，因为高低练过一段时间，然后郑亦唯就带着迷之自信直接上手了。
练倒是练过，就是那会儿郑亦唯年纪还小，动作也不太光鲜。索性连薅带踹，愣生生把那个十七八岁的抢钱小混混摁在地上打得动弹不得——也幸亏只有一个，多了他也招架不住。
唯一记忆深刻的一点就是，他特意随手把自己捯饬了一下，然后走到那个被抢了钱的小男孩面前耍帅：“没事吧？”
对面的小男孩看了全程，人也蒙了，没说话，只是默默地点点头。
郑亦唯心满意足地点点头，然后转头回家哭唧唧地靠着林叙楹求安慰。
记忆回笼，面对郑亦唯茫然且震惊的表情，林卿怜点点头：“是我。”
他当时很小，兜里为数不多的早餐钱根本吃不饱，还总是被抢。
除了郑亦唯，没人帮他。
郑亦唯突然明白了什么：“之前，你对我的态度变化……”
林卿怜干脆利落地打断他：“我全都说了吧，你知道我多喜欢你吗。”
“？”
“我从当时转校是因为秦砚那事，但是中考努力是为了高中能再次碰到你；”
“……”
“之前因为易清恬而对你开玩笑是因为我接受不了易清恬和你在一起，真的接受不了；”
“……”
“包括我对你的态度变化，也是取决于你对易清恬的态度变化。”林卿怜自嘲地叹了口气，“对不起，我是一个利己主义者，并且我很自私。”
郑亦唯沉默了。
林卿怜看着他：“你现在可以知道了，我感觉我活着也没啥……”
郑亦唯也干脆利落地打断他：“那我也坦白了？”
“啊？”林卿怜傻了。
“我不是空口白话地劝你，你知道我多喜欢你吗？转班之后突然黏你是因为舍不得，想让你一直待在我身边但是我真的觉得这样不正常；”
“……”
“传出去我喜欢的那个人就是你，梁子珩他们几个玩得好的都知道；”
“……”
“那传出去的是因为关系没那么好但是我又需要他们帮忙就隐瞒了性别，我没澄清也是因为我不想让你因为这个受到流言蜚语然后讨厌我！”
“……”
“刚刚准备给你解释那个易清恬就误会了。她跑过来一顿表白，我他妈还没拒绝你就误会跑了还准备想不开！”郑亦唯越说越委屈，“我难道不可怜吗。”
林卿怜：……
“你到底在怀疑我什么啊，可我真的喜欢你啊。”
林卿怜彻底懵了，一副被天雷劈过的表情。他不知道说些什么，吞吞吐吐地支吾了几声：“可是、那、不是、我……”
郑亦唯看着他，比他还委屈：“嗯？你说？”
林卿怜：……
郑亦唯就知道他说不出来什么话，叹了口气，默许了他一头靠在自己肩头。
天色越来越晚，一阵闷雷劈下来，暴雨骤降。
郑亦唯贴在他的耳边：“我知道你受不了，没关系，我……”
“我能接受。”林卿怜伸手抱住他，声音发抖地重复了一遍，“我能接受。”
郑亦唯沉默了一会儿，轻声说：“可我……”
林卿怜抱着他的动作用了点力。
云层在空中相撞发出的咆哮，河水和云雨被风卷起来放肆地吹得漫天漫地，周围穿过桥洞的风嘶哑尖锐，郑亦唯只感觉到了林卿怜胸口鲜活的心跳。
他愿意相信他，没有想不开，真好。
郑亦唯松开他，看着他的眼睛：“咱在这里不合适吧。”
林卿怜抽了抽鼻子，闷声闷气：“那你有什么想法？”
“我的想法就是，把你带回家。”郑亦唯随手从兜里翻出一张餐巾纸捂在林卿怜脸上。
他重新把身上的雨衣给林卿怜裹了裹，走到路边带着林卿怜熟门熟路地上了车。
司机看他一眼，乐了：“呦，小唯，这是你那个找的同学？”
郑亦唯点点头：“是。”
司机也点点头：“咱去哪啊？夫人在家等着呢。”
郑亦唯沉默了，林叙楹在家他肯定不好跟林卿怜搞事：“先去我住的那个地方吧，我明天后天再回去。”
司机：……
郑亦唯斩钉截铁：“我跟她说就行。”
司机：……
司机弱弱开口：“小唯啊，我跟你妈跟了这么久，也算看着你长大的吧？你说说你每次放假都往外跑，我感觉林夫人孤独得很。”
郑亦唯：。
郑亦唯低头给他妈发消息：明天再回啊，可能后天。
林叙楹：？
林叙楹面无表情：你又想在外面浪是吧？
豆奶：没有。
豆奶：我想跟我朋友一起。
豆奶：就，林卿怜，你不是说我朋友可以住我那里吗？
林叙楹看着手机一阵无言以对。
郑亦唯那边继续撒娇：行不行行不行啊……
豆奶：求你了。
豆奶：撒娇打滚.jpg
林叙楹：……
林女士办事永远致力于一条龙服务。
车快开到房子楼下了，郑亦唯收到了他妈的消息。
母后：跟林汩说了，她同意了。
V ：真的假的？你怎么说服她的啊？
母后：以“向你介绍易清恬”说服的。
郑亦唯看到最后一条没忍住笑了。
郑亦唯把聊天记录截图发给了离自己半米开外的林卿怜。
林卿怜表情有那么一瞬间是破碎的。
卿怜：……
卿怜：阿姨这人……还真能处。
V：其实我觉得也可以。
V：跟我走吧。
卿怜：行。
郑亦唯没忍住，明面上笑出了声：“嘿嘿。”
司机都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唉，亦唯好久没有这么开心了……
比起刚才冷淡疏离，刚刚近乎无理取闹的林卿怜安静乖巧且茫然地被他就那么带回家了。
这些事发生得太快，别说郑亦唯了，两个人都没有反应过来。
直到打开了家里的灯，郑亦唯回过神：“你去换件衣服？”
林卿怜脑子还是懵的：“我没带衣服啊。”
郑亦唯一脸的“我就知道”和“勉为其难”：“那你穿我的吧。”
林卿怜看着他的眼神充满了不忍直视：“你，目的不纯。”
“哎，说清楚，咱俩谁目的不纯呀林大班长？”郑亦唯看着林卿怜，微微挑眉。
郑亦唯近两年长得快，衣服早就换了一号，不过正好林卿怜比他小了一号。郑亦唯把毛巾浴巾和衣服丢给他，然后把人塞进了浴室。
至于郑亦唯自己，他躲到了主卧的小浴室，兜头哗哗冲。
他抬头看着兜头的热水和白炽灯，然后才接受了一个事实。
林卿怜，真的是他男朋友了。
等郑亦唯收拾好了回卧室，林卿怜乖乖巧巧地坐在桌子旁边写作业。
他身上那一身睡衣是郑亦唯随手给他拿的，还是前两年林叙楹给他买的，很浅的黄色，上衣帽子还有两个三角耳朵。
林卿怜一边写作业一边晃脚，看起来是特别轻松的动作。郑亦唯拖了个凳子到旁边看他：“写什么呢？”
林卿怜头也不抬：“数学，余鹏程布置的，作业可变态了。”
郑亦唯笑了：“是吗……你居然会感觉数学题难啊。”
但是对于郑亦唯来说，他想抱林卿怜是真没那么自然了。
以前是朋友的话，说抱就抱，现在……
等郑亦唯别别扭扭地把林卿怜抱结实了，心里莫名欣慰：他胖了点，至少有了点肉，不像上一次那么瘦了。
郑亦唯看着他的侧脸，莫名其妙地有了“想咬一口”的想法。
他的嘴要越凑越近的时候，林卿怜顺势靠在他身上，语气中毫不掩饰的无辜：“哥，饿了。”
郑亦唯：……
实高妲己少有的示弱。
想想也是，林卿怜连晚饭都没吃呢。
郑亦唯认命地叹了口气，撒开他：“好，给你整点吃的。”
郑亦唯的手艺真的很好，综合林卿怜的口味在厨房处理了一会儿之后，他端出了一个不大不小的陶瓷锅。林卿怜嗅了嗅，敏感地闻到了空气中花胶鸡的味道。郑亦唯把锅端过来，献宝一样打开锅盖：“花胶鸡煮乌冬面……不知道你喜欢吃吗？”
林卿怜咽了一口，抬头对上郑亦唯的眼睛，点头：“喜欢，太喜欢了，谢谢你。”
郑亦唯逗他：“喜欢面还是喜欢我？”
林卿怜想了想，给了一个很中肯的答复：“喜欢面，谢谢你。”
郑亦唯无语凝噎。
算了，林卿怜开心就好。
林卿怜接过郑亦唯递过来的筷子和勺子直接埋头，郑亦唯在旁边看着他，感觉挺好玩。
直到林卿怜停下筷子，仰靠在椅子上心满意足地哈了口气。郑亦唯探头一看：满满的大半锅汤面只剩了锅底的一口汤和几根面条。
郑亦唯在旁边托着腮笑：“吃饱了？”
林卿怜不明所以地点点头：“嗯，吃饱了。”
郑亦唯看着他的表情特别痴迷：“我还没吃饱呢。”
我还没吃饱呢。
林卿怜的脑袋缓慢地看向刚吃完的锅，神情愣了一下：“我……应该给你留一点的。”
“我不要。”郑亦唯没忍住笑了，他放下胳膊，凑过去，“吃点别的。”
林卿怜抬头看着越逼越近的郑亦唯，呼吸停滞了一秒。
“我……”
林卿怜几乎瞬间就懂了郑亦唯的意思。
郑亦唯抬手摘掉他的眼镜，林卿怜面前的一切开始模糊，只剩下越凑越近的郑亦唯。
他顺从地闭上了眼睛，然后感觉唇上一温。
“卿宝。”
林卿怜瞪大了眼睛。
郑亦唯和他碰着额头，忍不住笑了：“是不是没人这么叫过你？”
下一秒，郑亦唯被林卿怜主动抱住，再次贴了上来。
郑亦唯感觉到一行水痕从他的脸侧流下。
接吻是本能，闭眼也是。
喜欢你，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