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缘溪行，忘路之远近。］

“我，我在哪？”

［忽逢桃花林，夹岸数百步，中无杂树，芳草鲜美，落英缤纷。］

“风情庭院、臻品雕塑、纵享奢华皇家花园？我超爱！”

［大惊，问所从来。］

“梵冬，你想学《名利时立》吗。”

［具答之，便要还家］

“不，我想要回去，回那个我不应该存在的世界。”

［既出，得其船，便扶向路，处处志之。］

“刻舟求剑吗？她说，无论是‘求’的欲望还是‘剑’的本身，它们都没有意义。”

［太守即遣人随其往，寻向所志，遂迷，不复得路。］

“你给我听好了梵冬，我只要你好好的，像个正常人考上大学、上班，过完这一辈子。我不跟别家整天逼你结婚买房，妈只求求你，开开心心的，好吗？有妈在，我们什么困难都能挺过去的，一定的…”

［未果，寻病终。］

“恭喜1班有十三位同学考入G大学！六位同学考入H大学！以及…”

“梵冬，那都是你的同学吧！她们真厉害啊！”

“哈哈，对啊，她们永远不会让人失望。”

［后遂无问津者。］

“何院长，恭喜高升！以你的领导能力，安康的前途不可限量啊！而且你以前也当过主任，说不定等过个三五年，我能在更高地方看见你重新成为何主任呐！”

如果，假如说，闭眼后发生的故事被称作“梦”。

那么，我希望，睁眼前的我可以失去活着的权利。

“现在，我做到了…”

这是梵冬昏迷前最后的念头，每步过程都在她的计算范围内。

“病人脱离生命危险，可以转入普通病房了。”

梵冬感觉腰椎、脚踝、盆骨，甚至心肝脾肺肾如同碎掉的镜子块，一片片重新插回她的骨肉里。

“失策…忘了我家楼顶最高才五层，痛痛痛痛痛！”

伴随撕心裂肺的嚎叫，梵冬又昏了，陪伴在她病床前的一个中年女人，深深注视着梵冬身上每一处绷带、腿上、腰间的牵引，与门口有位胸牌上写着“主任医师——何志鸿”的女人出门。

“确定了吗？梵锦女士，中途除了同意书标注的条款可以终止实验，家属不得干扰医生的决定。”

两人走到一间办公室门前，何志鸿欲要拧开门的手突然停下，扭头对梵锦用近乎警告的语气提醒道。

“嗯，签合同吧。”

梵锦回答的声音听起来很轻松，她拿过何志鸿递过来的同意书每页粗略扫眼，随后签下了她的名字。

不过在“与患者关系”那栏时，她的手抖了，原本擅长于柔和圆润字体的梵锦下笔却格外硬朗有力，落下一字后又变回她一贯笔风。

何志鸿见过一位老人在儿子的病危通知书上写下颤颤巍巍几乎无法辨认的名字，而后意外得知老人竟是当地有名气的书法家，尤擅欧楷。

何志鸿没有打扰梵锦的思绪，接过签好的保证书，看着同意书上两个字形截然不同的“母”和“女”字，仔细检查放在文件袋中，点头向梵锦示意程序已经走完。

“人的情感太丰富，太多变了。”把梵冬的同意书如寻常般递交给档案室，何志鸿想起了女很多人，她们有的已经离世，有的不如离世。

切开、钻孔、止血、放置、止血、检查、缝补。

何志鸿旁观整场手术的所有步骤，直到陪伴梵冬推出手术室回到病房，等到床上昏迷不醒的梵冬开始转动，全身才放松下来，退出病房。

试验的一切非常顺利，让何志鸿感到遗憾的是她无法成为这场手术的主刀医生。

医学的领域浩瀚无涯，可倒也算有趣，唯独冗杂却不得不去做给别人看的许多表面功夫令她疲惫。

而费尽了天赋努力，拥有一般医生三代人都无法达到的家世，还有…呵呵，还有运气。

何志鸿也需要32岁才能走完所有正当程序，成为一名三甲医院精神科的主任医师。

“过劳者早猝，异慧者天收，利人者多难，若要无虑无忧无愁，生如行尸即可。”

“所以，这个世界烂透了，不是吗？”

何志鸿想到这句话，曾是年少轻狂有个人对她说的，但当时她并没有回应。

此时，何志鸿能肯定一件事。

她，还有她们，正在试图改变些亘古不变的规则，为此，可以押上我们以前、现在、将来的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