榛名神社。
工藤有希子在帮丈夫拿好资料后,就带着新一回到神社了。
他们被警方通知,在山口虎雄没有被正式逮捕前,最好待在安全的地方。无论是作为一个大明星,还是作为工藤优作的亲人,一直在外逗留,都有一定的风险。
而榛名神社,是相对安全的地方。
首先是地理位置,位于深山,车辆难以通行;其次是地形,有大段路程需要步行前行,且只有一条路线,有谁出入都能看得一清二楚;最后是神社的神圣性,正常的日本人都不会在神社范围内行亵渎之事。
米花町的除外。
总之,工藤母子俩最后还是选择在神社内留宿。
上野清士表示了欢迎,他作为神主不能随意离开神社,因此没有去观看比赛。而神社中其他的巫女都被他放了一天假,可以在完成必要清洁工作后自由分配时间,她们大都选择了去凑热闹。
偌大的神社,只剩下了上野清士和他的妻子。
工藤有希子和新一慢慢走上台阶,今天没有人迎接他们,只余空荡荡的道路。
清风徐来,吹来自然的气息,泥土与血液混杂,在清扫得干净的台阶上挥洒出点点痕迹,还新鲜。
“这是什么……”
工藤新一蹲下,用手沾了点快干涸的液体,凑到鼻尖嗅了嗅,竟发现这是血液。
不好的预感在他心中升起,慌张地抓着母亲的衣角告知他的发现,然后迈开腿赶紧跑上山。
神社安静地看着工藤新一,空旷得有些诡异,那浅浅的痕迹从入口一直延伸到深处,引诱来客深入探索。
有希子还没反应过来,就见新一一溜烟没了身影,心里无奈地感慨着侦探的血脉传统,也小跑着跟了上去。
他们一路跟着血迹前进,竟走到了上野清士的书房,发现书房关着门,里面隐隐传出哭泣的声音。
谨慎起见,她把儿子塞到身后,上前敲门询问:“上野先生,您在吗?”
房间内的哭声一下子停了下来,安静了一会后,脚步声由远及近,门被打开了。
上野清士穿着老一套,全身上下干净整洁,完全没有哭过的迹象,身上也没有哪里受了伤。他温和地笑着,将身子侧到一边,请两人进入。
作为小孩的工藤新一在上野清士让身的时候,从空隙中一眼看到了房中还有一个人,很模糊,只能从轮廓看出是个男人。
“上野爷爷,里面的人是谁啊?”
工藤新一好奇地快跑进房间,先提高声音询问吸引上野清士的注意力,然后加速靠近了那个人。
一个皱巴巴的人坐在房间的角落,全身蜷缩着。他披着棕色的外套,灰白的长裤,双脚光着,脚掌发红,有明显的擦伤和水泡破裂伤。因姿势的原因,这人的脸被藏在双臂中,无法看清。
工藤有希子指责的话也因眼前的景象被咽了下去,疑惑地走近一步,然后再看向上野清士。
神主先生没有马上回答,他先将门关上,再打开了灯。此时两人才发觉刚刚房间并没有开灯,窗户也紧闭着,光线其实非常昏暗,要看书是根本不可能的。
灯打开后,两人也看到了更多细节,角落里的人手里抱着一个帆布袋,全身都灰扑扑的,像在刚建好的土培房里滚了一大圈一样,全身还不停地发着抖。
“他是一个记者。”
上野清士简短地解释,从桌上拿起一壶热水倒入杯中,走到那人身前蹲下,将杯子凑到他的头旁。记者缓缓地抬头,露出一张被纱布和绷带包扎着的脸,他看到上野清士时吸了下鼻子,眼泪又流淌而出。
“再不喝水就没眼泪哭啦。”
上野清士的声音放得很轻,就像哄小孩一样。记者也相当受用,伸出手接过水杯,一点点地将水喝完,忍不住又哭出声来。
工藤新一凑近了一点,用手扒拉了一下记者怀里的包,在包的角落看到了一个电视台的标志,但还没看清,就被记者再次拽了回去,紧紧地藏住。
“是我说的……是我……我没造谣——我有证据!我有证据!”
记者先是含糊地嘀咕着什么,不停地重复同一句话,声音越来越大,在某一个临界点突然顿了一下,整个头唰地抬起,双眼瞪得巨大,紧紧看向工藤新一,吼出最后的语句。
他越喊越急,越喊越激动,拼命地往后缩,双腿朝前猛蹬,好像在躲避什么人。
工藤新一被吓到了,没有第一时间远离,被踢了几脚后才被母亲拉开。
“他难道是……”
工藤有希子马上意识到了这个记者的身份,也敏锐地发觉对方话中的关键。
“他是和我合作的电视台的记者,我本来派他与警方合作,但不知为什么他突然出现在了神社前。”
上野清士将空水杯放回桌面,满目悲慈地看着惊慌失神的记者,缓缓为工藤有希子解释前情提要,却没有下一步动作,好像并没有继续安抚记者的意思。
“他看起来受伤了,像被人追杀了一样,是因为包里有什么东西吗?”
工藤新一晃了晃小短腿,犀利地指出记者身上的异常。
“这我就不清楚了,当我发现他时只有他一人,而且他一直护着背包,我也不知道里面有什么。”
“奇怪……既然你知道他就是和警察合作的人,为什么不告诉警方呢?”
上野清士摇摇头,并不用言语解释,转身走到书桌前,取出听筒,摁下第一个按键。
为了保持书房的安静度,电话的语音提示音被关闭了,只有简单的电子音效。在音效响起的一瞬间,还在嚎啕大哭的记者突然发出凄惨的叫声,并跪坐下来,用头哐哐地撞击起地面,嘴中还不停地求饶:
“别杀我!别杀我!我什么都愿意做!”
上野清士无奈地放下听筒,朝两人摊手。
“如你所见,我的电话是固定的,而我一个老人家,搬不动他。”
这句话听起来并没有什么问题,刚刚的演示也证明了不拨打电话的原因,但还是充满了不协调感。
比如上野清士说自己没有力气搬动记者,记者却从神社入口移动到了书房内,要么上野清士在说谎,要么就是记者一开始并没有失去自主行动的能力,至少不像现在这样失智。
还有,在书房这样密闭的空间内,工藤新一竟没有闻到什么血腥味,也没看见给记者包扎剩下的药品和绷带,就好像治疗地点并不在这里一样。
最奇怪的,当属记者选择逃到神社的决定。
此时他们已经猜到这个记者就是失踪的那位,他在被神秘人抢麦后,就失踪了。在现场的警方收到消息后也仔细地寻找了一番,却什么也没发现,靠近记者的摄影师的相机大多被破坏,没法通过录像寻找。
要知道,比赛场地离神社至少有五公里远,就算神社再安全,记者也不该选择逃到如此远的地点,何况还受着伤。
除非是绑架他的神秘人将他带到神社山脚下的,不然很难解释。
这也和记者的胡言乱语对应上了。
山口虎熊与违禁品的事情是神秘人抢麦说的,他如此公开必然有自己的目的。记者明显被威胁了,不仅将不属于自己的话咬定为自己所说,还拿到了所谓的证据,这应该是神秘人要记者帮忙扩散此事。
那么神秘人选择神社的原因,就显得非常耐人寻味了。
“上野先生,借一步说话,好吗?”
工藤有希子将新一抱得更紧,先一步离开了书房,特意找了个空旷的地方,然后才将新一放下。
上野清士慢慢悠悠地跟了上来,并善解人意地保持了一段距离,既能听清彼此的声音,又能随时逃离。
他笑眯眯地将手收入宽大的衣袖内,先开了口:
“你想问为什么他会出现在这里,是吧?”
工藤有希子也没想到对方会如此坦诚,丝毫不掩饰自己的异常,一时间搞不明白其意图。
她不是工藤优作,和上野清士没有旧交情,所有对其的认知都来自优作的信件和短短几天的相处,自然也没有优作那种程度的信任。倒不如说,她很奇怪,明明只见过几面,大多时间都只进行信件交流,优作为什么会如此欣赏和信任上野清士。
她对上野清士总有种奇怪的感觉,不喜欢也不讨厌,但就是不敢接近。
这或许就是女人的第六感吧。
“呵呵,具体的我无法解释,毕竟我还是很惜命的……不过既然是你的话,稍微透露一点点也没问题。”
“我?”
上野清士点点头,意味深长地看了眼被护在身后的工藤新一,然后继续说道:
“就像明星们背后总有一个团队支持,我能走到这个位置可不是靠才华,而是听话。当然,你这般耀眼的天才是个例外。”
“这片土地就是个听话的明星,最听话的那个。”
“您的意思难道是指幕后黑手是一个庞大的黑色集团,而你也是被胁迫的一员?”
“不,不,没有那么简单。”
本已经很荒诞了,工藤有希子却没想到这还不够复杂,下意识地怀疑上野清士在开玩笑。
但她作为案件的协助者之一,亲眼见到那么多疑点后,不得不承认这很可能就是真相的一角。
“优作他,知道吗?”
“知道。”
上野清士简短的一句话,让工藤有希子彻底凌乱了。
“所以他知道你是……但为什么?”
工藤优作是个正义感很强的人,他虽聪明狡黠,有成年人的圆滑,却不曾违背过原则。他知道背后有这么一个黑色集团,他认识的人也深陷其中,甚至可能是火上浇油的同伙,却什么也没有做,并还对这个人给予信任。
为什么?
与工藤优作相爱这么久,有希子一直没怎么参与过优作的工作,她认为做一个贤惠的妻子,照顾好新一,过好生活,就是对优作最大的支持。
可今天,她知道了优作隐藏的秘密后,爱意不减,支持不变,却产生了要追寻和理解的急切感。
她不想一遍又一遍地问为什么了。
“这不是他一个人能对抗的,这是一场旷日持久,不明敌我的战争。”
上野清士虽说着劝退的话,却半点隐瞒的意思都没有,就像吐着信子的黑蛇,引诱着人类摘下禁果。
工藤有希子下意识地看了眼自己宝贵的儿子,她本想要将他安置在其他地方,不让小孩知道太多肮脏的事情,但却因那清澈的双眼而犹豫了。
新一年纪虽小,却已经在御法川崇的带领下见证了诸多命案,相比原作中的同时期的工藤新一,他已成熟不少,若是其他穿越者刚来,一定会把他认作江户川柯南时期。
他抓了抓母亲的衣角,小小声地说道:
“老妈,不要被骗了,要相信老爸!”
果然,再怎么成熟,还是小孩。
工藤有希子蹲下将新一抱在怀中,腻歪地亲了他几口,然后主动上前一步,展露出美丽而自信的笑容:
“上野先生,请告诉我,优作不能知道、而我应该知道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