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始哭泣的原因让我都有些不能相信，我哭泣的原因居然是因为幸福。泪水不断从眼睛周围流到杰森肩膀处的衣服上的时候，我还在磕磕绊绊地问他：“为什么，为什么幸福会让我想要哭泣呢？为什么幸福会让人如此难过又快乐吗？这不是两种完全相同的感情吗？”

“因为幸福永远不能长久存在，所以在短暂的幸福来临的时候，我们一边幸福，一边又恐惧着幸福的离去。”杰森轻轻为我擦拭着眼泪，“所以薇斯佩拉，不要哭泣了，微笑吧，在幸福的时候尽可能地微笑，不要让幸福的时候蒙上悲伤的阴霾。”

我用力擦掉眼角还在流出的泪水，对他重重点头，努力对他微笑。

“今天你想要做点什么呢？”杰森换掉一张纸巾，问我，“你想要吹泡泡，还是看书呢？”

“我可以和你一起看书吗？”说完，我又急忙补充了一句，“如果你有工作要忙的话，我一个人看也是可以的。”

“今天我没有什么工作，我们一起看会书吧。你有什么喜欢的书吗？虽然现在书架上还没有，不过我们可以买回来。一会要一起去书店或是图书馆看看吗？”杰森收起被我的眼泪浸湿的纸巾，对我说道。

“那我们可以继续读那本书吗？我想知道狐狸的故事。”我抹着最后的泪水，对杰森说，“还有那三只被抛弃的小羊。”

“当然可以了。”杰森用指尖碰了碰我的脸颊，“别哭了，薇斯佩拉，让我们去看书吧。”

我们坐在沙发上，他给我读那本书后续的故事。他的声音绝对是世界上最好听的声音，比沙漠中的泉水还要动听，总能让我想到午后温暖的太阳，还有被它们照到时身上暖洋洋又舒服的感觉。

在听到小王子一天看了四十四次日落时，我忍不住打断了杰森的朗读：“日落是什么样子的呢？”

“那是一种很美的景象，”杰森将常青藤树叶的书签夹入书页，描述起来他见过的日落，“太阳会变成橙红色，附近的天空因此变为粉红或是蓝紫色，云也会因此染上赤红的颜色。有的时候，它们甚至会变成可爱的粉红色，天空则是清亮的蓝色。”

“今天我能够看到日落吗？”我被杰森话语中各种颜色的形容词迷住了，“那一定很美。”

“这需要看看运气，毕竟哥谭的空气质量一向很糟糕，如果想要看到日落，那么就需要拥有良好的空气质量。”杰森说着，站起身，去拉客厅的窗帘，“让我看看，我们今天的运气够不够好——”

澄澈温暖的金黄色阳光从窗户中射入，在他侧身形成一圈毛茸茸的金色边缘，让他的脸变得模糊起来。我因为突然射入的阳光不适地眯起眼睛，但依旧盯着他的方向。他站在金色的光芒中，就像童话故事中引领善人和义人走上天堂的天使。

“看来今天我们的运气还不错，”他微笑着对我说，“等到下午的时候，我们一起去看日落吧。不过你可以向我保证吗？”

“保证什么？”我又想要流泪，但是我再流泪的话，杰森会很苦恼，所以我竭力忍住了泪水，“只要是你的请求，我都会尽力做到的。”

“也不用说得这么绝对。”杰森走到我的身前，指尖从我的眼角划过，一定是我又哭泣了，因为我看到他的指尖上有水珠，“只是不要苦闷而已。”

“只要有你在的话就绝对不会苦闷。”我握住他的手，温暖又干燥，我真喜欢他的手，“有你我就会幸福的。”

杰森对我微笑起来，我最喜欢他微笑时候的神情了，他对我微笑起来的时候，我会觉得有太阳从他的脸上升起来，照得我身上暖洋洋的，整个世界都会因为他的微笑变得明亮起来。他的眼睛会比星星更加闪亮，我没有办法找到一个合适的单词来描述他的眼睛。他如果能够一直微笑就好了。

“为什么幸福不能够永远存在呢？”我盯着他的眼睛，下意识困惑地发问，“我想要永远留在这个时候。”

“因为一旦长久地处于这种幸福状态中，这种幸福就不能被称之为幸福了。”杰森解释道。

“为什么呢？”我无法理解，“幸福为什么会变得不幸福呢？”

“因为人们会习惯这种幸福，认为这种幸福是理应发生的事情。”杰森又说，“在觉得这是平常事后，就很难感受到幸福了。”

“怎么会这样认为呢？只要在你身边，我就一直都很幸福呀。”我困惑地说，“只要和你在一起，我就会幸福的，不管留在你身边有多久。”

杰森想了想，才继续说道：“可我没有办法永远陪在你的身边，就像昨天晚上一样。”

昨天晚上确实很糟糕，即使我在想着杰森，也依旧很糟糕。不过这绝对不是杰森的错，杰森怎么会让我感到疼痛呢？这一切都太难了，我什么也想不明白。我沮丧地低下头。

“现在讨论这些对你来说还有些太早了，”杰森捏了捏我的脸颊，“薇斯佩拉，你只需要记得，你只要幸福就够了，无论做些什么。”

“这算是一个，呃，那个词应该怎么说？”

“祝福？”

“是的。这算是一个祝福吗？我也想要你永远幸福，我对你的祝福是你要永远幸福，永远开心。”

“谢谢，这是一个很好的祝福。”

下午接近的时候，杰森带我从家中走出，他说要带我去看日落。他拉着我的手，带我走到一处天台上。

那个时候天空已经开始变得发红，太阳即将要落下来了，通红的太阳轮廓很清晰，就像一颗好看的玻璃弹珠，在浅蓝色的幕布上缓缓旋转、下落。它周围的云朵因为它从白色变成了粉红或者是浅红色，随意地在空中漂浮着，改变着形状。此时的阳光是暖橙色的，会让我想到冬天的被子。

这景象很美，可我却感到了难过，为什么会这样呢？看到好看的景色，难道不会因此而感到幸福吗？我困扰地向杰森求助，他告诉我，悲伤是因为这一天很快就要结束了，人们会因为过去的一天和流逝的时间而感到悲伤，这是刻在人类基因中普遍的情感。

我不懂基因是什么，但从他的话语中，我能够大致推断出来，这种症状是所有人都会有的，在看到落日的时候，所有人都会变得难过。所以我立刻抱住他。

“怎么了？”杰森拥抱着我，问我突然抱住他的原因。

“落日让我变得很难过，也会让你变得很难过。但是拥抱会让我心情变好，所以我猜拥抱也会让你心情变好，这样就能够消除落日让人心情变差的坏影响了。”我紧紧抱着他，感受着他温暖的身体。真奇怪，只要感受到他的存在，我好像就什么都不会害怕，哪怕是面对可怕的、让每个人都会变得悲伤的落日。

“只要有你存在，我就会是无所不能的。”我仰起头，认真地对他说，“我不会害怕任何事物的，即便是落日、下水道，还是再见。”

“薇斯佩拉……”杰森低声念着我的名字，什么都没有说，只是安静地抱紧了我。

我看着阳光让我们的影子长得很长，一直从天台的一头延伸到了另一头，像两颗一起生长的树。据说树的年龄很长，那我也希望我和杰森的年龄会像树一样长，这样我就能够有更多的时间和他在一起，更多的时间感受到幸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