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宗主,阿阅他不过是个孩子。宴宗主何必如此疾言厉色。”
谢泉清闻声,赶忙将宋祈阅护在身后。整个人像极了猛然竖起倒刺的河豚,锋利一致对外。
宴不臣的目光落在宋祈阅身上,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孩子?本座看他这个年纪也该懂点规矩礼仪了吧?很明显,宋潮并没有把他教好。”
“你!”宋祈阅面露难色,他父亲已死,他绝对不允许有人污蔑他身后之事。
谢泉清见状提醒:“阿阅,君子不逞一时口舌之快。”
宴不臣可不管他所言的这些条条框框的大道理,继续嘲讽道:“本座难道说错了吗?宋潮活着的时候到底算得上一代人物,如今宋府遭此磨难,而你身为宋府唯一幸存下来的人,你竟然如此软弱无能,毫无一技之长,躲在我们家阿丑身后,这难道就是宋潮的教子之道?”
宋祈阅:“我、我不允许你这么说我爹爹。他……”
宴不臣摊了摊手:“废物就是废物,本座说他是看得起他。外面多少人排队等着本座对他一番说教,本座还没空呢。”
“你!”
眼看两人争论不下,谢泉清出言打断:“宴宗主,你如此为难阿阅究竟是想做什么?”
与一个孩子逞口舌之快,虽是宴不臣这个人能做出来的事情,但大多时候谢泉清相信宴不臣是没有这闲情逸致的。
宴不臣:“你既不愿意和我回月影宗?本座自是要另寻他法。”
月影宗!
是月影宗!
宋祈阅瞪大了眼睛,偌大的汗珠不断从头顶滑落,思绪在一瞬间被拉回不久前,那日夜晚他躲在书房外,听着兄长与父亲谈话。在他们的言语中他似乎也听到了月影宗。
而且他们似乎在找一个东西。
或许、就是这个东西,造成了如今这一切。
宋祈阅挣脱谢泉清握着他的手,迈步上前,死死都盯着宴不臣,“月影宗,魔教?你就是魔教教主宴不臣。”
“阿阅……”谢泉清想要拉住他。
宋祈阅反手拒绝。
宴不臣哂笑:“魔教?干嘛说的这么难听,是本座,又如何?”
宋祈阅藏匿在衣袖之下的手紧握着,指甲在那一刻几乎是陷进皮肉,鲜血只怕下一刻就会顺着伤口涌现。“就是因为你们魔教的人,三番五次的上门,打扰我们的生活!都是你们……”
“阿阅。”
宴不臣一副无所谓的样子,“那是玄月门所为,与本座何干?”
宋祈阅:“可玄月门也曾是月影宗的一部分。”
宴不臣:“那与本座何干?本座刚刚出关,这魔教已是三分天下,玄月门?那你应该去找玄月门。”
宋祈阅:“那你敢说在这件事情上,你真的什么都没有做吗?”
宴不臣:“宋潮勾结玄月门,这些年可没少南璃给月影宗使绊子,本座是打算收拾他,这不还派了我家阿丑,出手灭了宋府满门……”
宋祈阅闻言,瞳孔被瞬间放大,整个人如同被施加了定身咒一般,僵在在原地。喉咙像是被堵住了一样,明明有好多话说,可盯着谢泉清半天也说不出一个字。
他一直以为结识公子哥哥,是他此生之幸。却没想到,他与公子哥哥之间是猎人与猎物之间的关系。
这边,宴不臣丝毫不觉得自己说错了什么,还在喋喋不休:“可这不是还没得手吗?就捷足先登了,哎!其实结果倒是差不多的……”
宋祈阅再也听不见外界的事情,脑瓜子在那一刻嗡嗡作响,心脏猛地一缩,就好像被一双无形的大手紧紧地攥着,连呼吸也变得急促。下一刻他终究是忍不住了,彻底的瘫软在地上。
同时,残破的窗外。高悬的皓月被乌云悄然包围,月光奋力地挣扎着,却只能在乌云边缘挤出几缕微弱的光线,像是被囚禁的囚徒,无力冲破枷锁。
河岸之上,三两人正在收拾着战场。这时,黑衣男子掠过树影出现在人前。
正在处理伤口的罗老汉看到这一幕忍不住嘲讽:“说是让你来帮我们寻找擒拿宋家那小子,说的倒好,人都走没影了才出现。”
黑衣男子不屑:“我来到这不过是看在你们家主上的面子。你们办事不利,与我有什么关系。”
罗老汉:“你!”
黑衣男子继续说道:“早就听闻天鸢内高手辈出,如今一见也不过如此,连个人都拿不下。”
罗老汉:“你话说的倒是好,方才怎么不见你出手呀!保不齐也是害怕宴不臣。我呸!装模作样的狗玩意。”
“好了,都什么时候了,再说这个还有意思吗?”女子也在此刻迈步上前,打断两人的争论。视线落在黑衣男子身上,又问道:“依你所见,宋家那小子我们该怎么办?”
还不等他搭话,罗老汉再度愤愤不平,“他非我天鸢中人,怎配指手画脚。臭娘们,你什么意思?就这么想当他的狗腿子?”
女子语塞:“你!”
罗老汉:“你想当他们的狗腿子,别拉着老子当垫背的,不就是一个宋家的臭小子吗?老子有的是办法,求人这件事我可做不出来。”
他说着,扫视了一圈周遭的手下,“还愣着干什么?没看到天色如此昏暗,还不快点打道回府,睡觉!”
看着罗老汉带着一群手下离开,女子犹豫之间还是选择跟了上去。转眼间,河岸上只剩下他一人,风扬起他的衣角,寒风而立中,他的视线鬼使神差地落在那条路的尽头。
破木屋里,这一夜注定是安静的。可奔波了一夜的谢泉清却没有丝毫困意,他担忧的看着宋祈阅侧躺着的背影,暴露在寒风中的手动了又动,却始终没有迈出那一步。
一直到天色渐亮,他们一群人简单填饱肚子后再次踏上去往药王谷的征程。只是这一路上,宋祈阅像是被浸在悲伤中,围绕在身上的阴霾久久不能消散。而谢泉清倒也没为难他,只是默默地跟在他身后,护着他的安全。
转眼间,一行人便入了城。虽是乱世,但在无战乱的地方,市井之中还是如此繁华。两侧商贩的叫卖声不断,又是一个拐角处,各种食物的香味落入鼻腔。
谢泉清顿住脚步,看着刚出炉的包子,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的肚子,紧接着又抬眸看着前方走着的宋祈阅。询问的话语声尚未说出口,宴不臣的略带嘲讽的话语就已至。
“本座早就说了,宋家这小子不懂规矩,不识好歹。”
谢泉清循声看去,“宴宗主,人非草木,岂能无情。阿阅遭此一劫,已是很不容易。如今,在这件事上,到底是我有错在先,他生气也是应该的。”
宴不臣:“不知好歹,就是不知好歹。别说的这么好听。更何况,本座可不觉得此事有错。本座留他一命,又辛辛苦苦将他护送至此,若是换做旁人……”
“宴宗主。”谢泉清知道和他掰扯无用,也说不过他,也只是开口打断他的话语。
宴不臣:“难道本座说的不对?”
谢泉清:……
宴不臣继续喋喋不休:“不过,倒是难得看见我们家阿丑如此吃瘪。若是你愿意求本座,本座倒是愿意帮你解决眼前之事。”
谢泉清的视线落在宴不臣那张桀骜狂妄的脸上,更是在下一时间打了个寒颤,他帮忙?只怕不是直接把人打晕,或者趁机好好教训一番。“不用。”
见他严词拒绝,宴不臣:“难得本座心情好,不领情那就算了。”
说着,宴不臣便已大步流星的离开。谢泉清无奈,视线无意间扫过一旁的商贩,一排排整齐香甜的糕点落在他眼中,他顿时起了主意。
转眼间,一行人便已经在一处客栈歇脚。谢泉清拿着刚出炉栗子糕,又买了好多孩童会喜欢的糕点,出现在了宋祈阅所在的房门前。他长吸一口气,敲了敲门,片刻之后仍未曾听见脚步声传来。
谢泉清才道:“阿阅,是我。我知你现在不怎么想见我,但这一路上你都未曾怎么吃东西,我买了点东西,也不知你喜不喜欢。你总歹吃点吧?”
又是一阵无声。
谢泉清叹气,“阿阅,那我将东西放在门口了,你若是饿了,记得吃。”
话音落,谢泉清便准备转身离去。可下一刻房门竟然打开了,宋祈阅静静地站在那里,看了一眼放在一旁的糕点,一阵无话间还是转过身迈步走进厢房。
谢泉清看着他的样子,担心至于还是选择提着糕点进来厢房。这边,他刚将糕点放下,一道黑影便趁机冲到他的胸膛。
谢泉清垂眸看去,正是宋祈阅。他眼角微微泛红,时不时发出点点呜咽,双手紧紧攥着他的衣衫,垂眸不语。谢泉清见状甚是心疼,蹲下身子下意识的抚去他眼角的泪,可指腹却是干涩。
其实,这些天过去了,他的泪珠早已经哭干。
谢泉清:“阿阅,你可愿理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