闫厉看着眼前泣不成声的郑芳，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他心中隐隐感到不忍，但想到她的所作所为，最终还是冷冷地开口：“关于郑华的死，你都知道些什么？”
郑芳的身体微微颤抖，双拳紧紧握在一起，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
她咬着牙，声音断断续续：“那天……我有事，没能去拍摄现场。后来才知道，那天华儿的脚在拍摄时受了伤。拍完后，雨越下越大。导演说等雨停了再下山，可是吴倩倩不肯，她……她非要坚持下山。”
郑芳停顿了一下，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像是竭力压抑内心的痛楚，“华儿为了不拖大家后腿，只能勉强跟着下山。结果……结果途中脚下一滑，从山上摔了下去……就再也没有醒过来。”
听完，审讯室内突然陷入了片刻的沉寂，空气仿佛变得凝重。
闫厉率先打破了这份沉寂，“所以，为了给孙华报仇，你换了吴倩倩的药？”
郑芳低下头，久久没有说话，然后她的肩膀开始微微颤抖，泪水无声地滑落，砸在桌面上。
又过了许久，她终于开口，声音沙哑而颤抖：“是……是我换了吴倩倩的安眠药。”
审讯室内再度被静默笼罩。
江城眉头紧蹙，面露思索之色。他抬眼看向郑芳，语气中带着几分疑问：“如果你们和吴倩倩的感情如亲人一样，她为什么在明知郑华脚受伤的情况下，还坚持冒雨下山？这样做，不是在故意刁难郑华吗？”
郑芳闻言苦笑了一声，那笑容中夹杂着嘲讽和痛楚，“警官，你可能不太了解娱乐圈。在这个圈子里，利益永远摆在第一位。什么亲情，什么感情，在利益面前，全都不值一提。”
她顿了顿，眼神中涌出深深的怨恨与无奈，“华儿还没进娱乐圈之前，吴倩倩可能是真的把她当女儿一样疼。可一旦进了这个圈子，她们就成了竞争者，一切可能就不一样了。可是——”
郑芳抬起头，眼眶泛红，“可是她明明答应过我，无论发生了什么，她都一定会保护好华儿的！不会让任何人欺负她，可是最后，害了华儿的人竟然是她自己！”
江城和闫厉对视一眼，心中隐隐明白，郑芳的怨恨不仅源于郑华的死，更深的痛楚来自于吴倩倩对她们之间感情的背叛。那些最亲近、最信任的人，往往才能伤人最深。
江城转头看向郑芳，眼中带着几分探寻：“还有一个问题。你想通过往吴倩倩的安眠药里混毒品的方式报仇，但你怎么确定，她吃了之后一定会走到阳台，然后坠楼？”
郑芳的嘴角微微抽动，目光黯淡无光。她摇了摇头，声音低得像是风中的呢喃：“其实……我并不确定会发生什么。”
江城和闫厉不由得一怔。郑芳竟然也不知道后果，难道吴倩倩的死，仅仅是一场意外，或者说，是命运开的玩笑？
郑芳咬着嘴唇，目光游离，“我只是听说吸食致幻剂有导致坠楼的案例。”
她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声音逐渐哽咽，眼中流露出痛苦和矛盾：“其实，我不确定她吃了那片毒品后会发生什么……我只是觉得，我得做点什么。只有这样，才能对得起华儿。”
空气变得异常沉闷，审讯室里一片静谧，只剩下郑芳压抑的抽泣声。
江城的目光变得更加深沉，良久，他才缓缓开口：“其实，你在赌，把一切交给了命运。可最终，吴倩倩死了——你对这样的结局，还满意吗？”
郑芳的身体猛然一震，仿佛被这一问击中了心底最脆弱的地方。随即，她失声痛哭，泪水像决堤的洪流，一发不可收拾。她双手捂住脸，肩膀剧烈颤抖着，仿佛要将所有的压抑情绪尽数释放。
许久之后，她缓缓放下双手，泪眼模糊地抬起头，声音嘶哑而断续：“我……我没有想过她真的会死……”她的声音越来越弱，像是要被抽空，“现在，她死了，我才发现……我只觉得更沉重、更痛苦……”
她的目光失去焦点，喃喃道：“我真的不知道，我到底做了什么……”
*
在忙碌了一天后，吴钟伸了个懒腰，长舒一口气：“终于结束了！郑芳承认偷换了吴倩倩的安眠药，作案时间和手法都对上了。今天总算可以准时下班了。”
李娜轻轻摇头，语气中带着感慨：“说起来真让人唏嘘。曾经那么亲近的两个人，怎么会走到这种地步？”
吴钟叹了口气，点头附和：“是啊，谁能想到呢。”
江城没有参与他们的谈话。他紧盯着手里的案件材料，眉头微微皱起。
闫厉推门走了进来，看到一脸轻松的吴钟和李娜，又看到一旁沉思的江城，忍不住问道：“小诚，怎么了？有什么不对劲吗？”
江城沉默了片刻，抬起头说道：“郑芳提到，郑华进入娱乐圈后，她和吴倩倩从亲人变成了竞争关系，这可能是吴倩倩故意刁难郑华的原因。这一点让我觉得很奇怪。”
闻言大家都齐刷刷地看向他。
江城翻开材料，指着其中一页：“你看这里，这是吴倩倩获得的奖项列表。几乎囊括了娱乐圈所有重量级奖项。以她这样的成就，会因为一个刚入行的新人而感到威胁？而且郑华的剧，大多数都有吴倩倩的友情出演，这明显是在提携后辈，而不是刻意争夺资源。这样看来，郑芳的说辞站不住脚。”
闫厉眯起眼睛看向江城，突然露出一抹调侃的笑意：“不错啊，小诚，你还专门去看了郑华的剧，功课做得挺细。”
吴钟和李娜闻言同时一愣，满脸写着“这是重点吗？”
江城清了清嗓子，迟疑片刻道：“不是我看的，是李娜看的。”说着，转头看向李娜，对其使了个眼色。
闫厉顺势把目光转向李娜，轻笑一声：“原来如此，看来追剧也能派上用场嘛，我以后不反对你追剧了。”
李娜无缘无故被点名，有些茫然地眨了眨眼，心想这大功劳怎么突然就落到自己头上了？
玩闹一阵后，闫厉的表情重新变得严肃起来：“如果是这样，这案子恐怕还有隐情。”他转头看向吴钟，“老吴，去查查郑华去世之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闫厉转头看向江城，开口道：“小诚，你跟我出去一趟。”
江城点了点头，但心里隐隐有些困惑。闫厉叫自己出去，是要去案发现场搜集新的线索吗？以往不是都会直接说明目的地的吗？
他怎么也没想到，闫厉竟然直接把车开回了他家。
这是闫厉之前住过的地方，小时候的江城来过一两回。
闫厉打开家门，径直走了进去。江城站在门外犹豫了几秒，考虑自己是否应该跟进去。
“傻站着干嘛？快进来。”闫厉回头看了江城一眼，催促道。
江城迟疑了一下，还是迈进了门，一边环顾着四周一边问道：“你带我来这里干什么？”
闫厉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回答道：“你紧张什么？我又不吃人。就是给你看点东西。”
说着，他转身朝房子里的一间房间走去。从门缝中可以隐约看到，里面似乎是个书房。
没过多久，闫厉抱着一个沉甸甸的大箱子走了出来。
闫厉把箱子小心翼翼地放在客厅的沙发上，随即对江城招了招手：“过来坐。”
江城依旧有些困惑，不知道闫厉到底想做什么，但还是慢慢走过去，坐到了沙发上。
当他的目光落到箱子里的物品时，脸上的表情微微一变，闪过一丝惊讶的神色。
“你还记得这些东西吗？”闫厉说着，开始从箱子里一件件取出物品。那些东西显然都已年代久远：泛黄的相册、小巧的玩具，以及几张卡通画。画纸早已褪色发黄，蜡笔涂过的颜色变得黯淡无光。
江城下意识地拿起其中一张画。那是一幅用蜡笔画的全家福，画上三个人手拉着手，旁边用歪歪扭扭的字标注着“爸爸”“妈妈”和“小诚”。
画的右下角还歪斜地写着“葛誉诚”三个字，字迹稚嫩，显然是幼儿园时的作品。
江城盯着那幅画，声音微微颤抖：“这些东西……怎么会在你这里？”
闫厉顿了顿，低声说道：“葛叔和郑……”他停了一下，似乎在斟酌措辞，接着说道：“和你们出事后，那些人把你家翻了个底朝天。刚开始，他们不允许我从家里带出来任何东西。后来事情过去了，没人再管这些东西，我就偷偷拿了一些。幸好当时带出来了，要不然，这些东西可能早就和那个房子里其他的东西一样，被烧成灰烬了。”
江城的手微微一颤，他想起了那一幕——一片焦黑的废墟。房子的墙壁被烧得漆黑，大门也只剩下一半，歪斜地挂在那里。推开门，里面的一切都已化为灰烬，没有任何过去的模样。
新闻报道说，那场大火是因为电路老化引发的事故，但江城心里清楚，那绝不是事实。
闫厉继续从箱子里拿出东西，动作小心翼翼。他一边翻找，一边若有所思地说道：“不过奇怪的是……我没有找到葛叔的那个笔记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