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思思发现自家导员和楚辞好像有点奇怪。
本来只要没什么事早晚饭他们俩都是一起吃的,还经常聊天,聊日常、聊防线都有。
而且每次中午沈思思带着日总结报告去找尘连青的时候总能看到他发消息或者打电话催楚辞吃午饭。
但是今天就没有。
沈思思特意看了一眼钟,她没来早也没来晚,正常来说这个点尘连青应该在和楚辞发消息,而她扮演的角色是硬着头皮当电灯泡的可怜的项目负责人。
沈思思忍了又忍,最终还是没忍住,刚走出门没两步,又探了个脑袋进来,小声说:“导儿,你今天不提醒楚学长记得吃饭吗?”
“你那忙完了吗?管这么多。”尘连青瞪了她一眼。
沈思思讪讪地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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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辞是那种忙起来完全顾不上自己的人,一旦让他有事可做他可以一整天不吃不喝不睡。
很巧,终天也是这种人。
所以等楚辞定的闹钟响起来,他才反应过来已经到回杂货铺为晚上做准备顺便和陈彩云学彩门戏法的时候了。
终天听到了闹钟声,抬起头看了一眼时间,有些疑惑:“今天你家里人怎么没催你去吃饭?”
楚辞抿了抿嘴,随后扬起一抹笑容:“昨天闹了点小矛盾,不是什么大事。”
他说完,就拎着包走了,走在路上顺手定了一个中午的闹钟,用的是振动,听起来应该和收到消息的声响没什么两样。
今天他没什么胃口,虽然陈奶奶做的晚饭很用心,但他没吃几口就撂了筷子,见还有许多菜,便去招呼了协助组的学生们来吃。
尘连青不在。
一直等到太阳即将落下时,尘连青才卡着点进了杂货铺。
尘连青硬生生地对楚辞说:“今天我带你去找文家人。”
楚辞点了点头,转头盯着时历不说话了。
他其实更想自己一个人处理事情,但是他不认识文家人,而现在根本没有人记得曾经有过一个“楚辞”。
仅靠他自己很难说服文家把白昼防线核心术式碎片拿出来,反而是尘连青在这些事情上更有话语权。
1927年楚辞出事之后,再次回到这里的时候尘连青不顾各方反对跟上了楚辞,那之后大多人都知道非自然力量联席议会的楚议员身后跟了一个甩不掉的尾巴。
1929年的时候,尘连青已经是非自然力量管理中心的前身,当时隶属于华光书院的华光九司中很出名的一个重要成员了。
当然,那时的楚辞也是。
于是在没人记得“楚辞”的当下,他不得不借住尘连青的力量去从文家手里得到那个他们需要的东西。
上次到庐陵的时候沈思思和燕萧去找了祝明赫,但是祝明赫他们没跟着走,燕萧就暂时留在1929年了,那边的事情还是沈思思夜里独自回来汇报的。
这一次到庐陵,沈思思带着几个特联属院系的学生去找祝明赫他们,而尘连青则带着楚辞去文家。
杂货铺自然就交给了陈彩云和诗经,面对这个年代他们俩是专业的。
去文家的一路上,楚辞和尘连青谁都没有先出声。
文家在山脚下这片建筑群的中央,离祠堂很近,楚辞眼尖地发现祠堂被改成了学堂,而且看上去很有可能是新式学堂。
倒这确实像是历史上的那个文家会做的事情。
尘连青敲了门后出来迎接的是一个穿着旧长衫的短发青年,他见到尘连青和他身后的楚辞微微一愣,随后很有礼貌地说:
“二位客人随我来。”
楚辞一路细细地打量了这房子的细节,心里有了点数。
这大概是一个革新而不忘本的家族,祖上出过不少大官也依旧能不忘本心,是干实事的。
难怪能保管防线的核心术式。
……也难怪会为家国而亡。
青年把他们带到了会客厅,打开了门便告辞了。
会客厅里已经有人了,那是个看上去年纪不大的……女学生?
“我是文乐思,庐陵文家非自然侧的现任掌权人。”女学生说着,倒了两杯茶:
“二位请坐,我昨日收到了燕老师的亲笔信,说今日晚间有人拜访。我们这边地方小,要是有招待不周的地方还请多多见谅。”
“这位是楚辞。”尘连青没和她客气,端起茶吹了一吹,含笑道:
“我想昨日突然出现的杂货铺你这边应该也得到消息了吧?今天具体的事情你与这位杂货铺的楚老板聊。”
文乐思听了尘连青的话,悄悄舔了舔虎牙,有些拿不准他是什么意思了。
华光九司的尘连青她早就久仰大名,但是这家伙做的事情好像都围着非联转,文乐思昨晚得到消息就寻思着文家也没招惹非联,想破了脑袋没想出来他到底为什么来拜访。
好了,现在更玄了,对方主导这场会面的人成了一个她完全不知道的人。
不过……楚辞这个名字倒是让她感觉到一阵说不出来的熟悉。
楚辞把茶杯捧在手心里,盯着茶叶子、眯了眯眼睛,轻声说:“我们从一百年以后来到这里。”
文乐思愣住:“什么?”
“在未来二十年里华国绝大多数的玄术传承会断绝,白昼防线的核心术式也会丢失,到一百年后,我们几乎只剩下了由长安顾家和华光书院保存的核心术式,碎片。”楚辞抬眼去看一脸错愕的文乐思,继续道:
“到了那个时候,白昼防线已经马上要撑不住了。我们借着回到过去的机会,就是想找到遗失在历史里的核心术式,重铸防线。”
文乐思被他话中的未来震住了,但又马上回过神来:“核心术式关系重大,我也不能擅自做决定。你是在以什么名义讨要它?”
楚辞下意识瞥了一眼尘连青,等楚辞意识到他莫名其妙地这么做了的时候他立刻收回了目光,思量了一下,道:
“以楚氏守夜者的名义。”
即使他这次不太想被这个身份绑架,但是无奈这个身份是目前来说最好用的。
非联议员、非管中心特勤一队总负责人、华光大学未来史学教授……这些身份都已经随着三十年前那个楚辞的死亡而消失了,他现在也不好意思用这些身份行事。
更何况,这些身份都没有楚氏守夜者与白昼防线的关系那么紧密。
文乐思沉默片刻,又问:“你要怎么证明?”
“我可以帮他证明。”不等楚辞开口,尘连青便抢先了一步,脸上挂着似笑非笑的表情:“我总不需要证明我是真是假吧?”
文乐思笑了笑:
“尘先生当然不需要。既然先生这么说了,我个人是没有意见的。不过给出核心术式毕竟是件大事,我恐怕得要与族人商议后才能定下来给还是不给。二位三天后再来吧。”
“当然,这是应该的。”楚辞一眼都没看尘连青,微笑着答应了文乐思。
离开文宅有些距离后,楚辞才问:“为什么帮我证明?”
“我说过,我只是属于你一个人的、永远不会离开的尘埃,无论发生什么,我的话始终奏效。”
尘连青落后楚辞半步,目光灼灼地看着他的背影,声音轻得仿佛怕惊扰到什么:
“除非是你讨厌我,不愿再见我。”
“为什么……”楚辞脚步一顿,猛地闭了闭眼,才继续大步往前:“为什么你会这么想?”
尘连青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其中充斥着缱绻之意:
“因为缘分是不会讲道理的。楚辞,楚队,小楚同学。”
楚辞回头去看他,柔声说:“去过光阴墟,认识泊十二以后,我就不再相信什么狗屁缘分。很多东西都是注定的,对谁都一样。你不用和我提缘分来哄我。”
尘连青:……
可是我为你续上新的一生是从来没被命运书写过的事情。尘连青在心中纠正:关于你的所有未来,命运都无法定义。
但他最终还是没敢说出口。
一路上没有人再说话。
楚辞其实看出了尘连青还瞒着东西不想让他知道,回到了家里的书房中后,他不由笑出了声:
“有事你得和我说,我又不是不可以分担。以前我们俩瞒来瞒去的事情也不是不可以既往不咎……”
尘连青:“……你昨天才说,我们只是朋友。”
“朋友之间也不是不能互帮互助吧?”楚辞睨了他一眼:
“而且,你是真没嘴还是假没嘴?我昨天那么说了,你就那么认了?我看你怕是有自虐倾向,咱俩谁也别嫌谁。”
尘连青:“……啊?”
不是,等等,楚辞这会儿怎么跟吃了炮仗似的?
他平时不这样吧?
尘连青印象里这么说话的楚辞一般只有一种情况下能见到,就是楚辞遇到政敌的时候,其他时间楚辞一直是一个温润公子的形象。
尘连青一边在心里纳闷:我怎么莫名其妙成他政敌了?
另一边,他又忍不住咬文嚼字地试图读懂楚辞话里的意思,共感觉字他都懂,话他不懂。
楚辞看这他这傻样儿,不由暗自倒吸了一口凉气,只觉得这些年和尘连青共事真是辛苦加西亚了。
“你自己慢慢想吧,我先下楼去看看情况。今天祝少校他们应该要回来。”楚辞撂下了话就下了楼,后面半句慢悠悠地飘进尘连青耳朵里:
“要是文乐思那边有消息一定即使和我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