庐陵文氏与非自然侧的关系不算太大，是个历来出文臣的家族。

谁也不会想到，他们掌握着非自然侧最大的秘密。

“近代的时候庐陵文氏投身于救国事业，他们家的不管是非自然侧的还是普通人，几乎都位为之而死。”尘连青平淡地对楚辞说：

“到了20世纪三四十年代的时候，文家在非自然侧的力量极速衰弱，那一阵你的主要精力又放在非联和京沪，所以你没接触过文家很正常。”

“他们家在教育界确实挺出名的，但我从来没在非自然侧听说过他们的名号，”楚辞咬了一口新鲜出炉的肉包子，含含糊糊地说着：

“这有点奇怪，他们家的保密工作未免做得太到位了。”

“明天去看看不就知道了？”尘连青笑笑，踹了一个包子就站了起来：“行了，我得先撤了，要回学校呢。”

楚辞懒洋洋地挥了挥手：“去吧，别迟到了。”

等尘连青走后，他匆匆两口解决了早饭，就开了杂货铺的门，把杂货铺交给陈彩云后，就拎着包去了华光大学。

终天见了他颇为怨念：“不是说好来帮忙查白昼防线的事吗？你这两天一直旷工。”

楚辞把包随手放在桌上，笑笑没辩解，转头就投入了书山书海中。

屋子里面的黑板慢慢被贴得满满当当，终天直接把几面墙也变成了黑板。

“嗡嗡嗡——”

手机突然震动起来，楚辞顺手接了电话，注意力还集中在手里的文献上：“哪位？”

对面沉默片刻，正当楚辞快要不耐烦时，传来了尘连青的声音：“你是不是又忘记吃午饭了？胃还要不要了？”

楚辞把手机从耳边拿开，看了一眼时间，发现已经快下午一点了，顿时有些心虚：“今天有点忙……”

“忙不是不吃饭的理由。”尘连青严肃道：“先去吃饭，吃完再忙，不然胃病犯了难受的还是你自己。”

楚辞一边“好好好”一边挂了电话。

“家里人来监督？”终天注意到了动静，抬起头，笑道。

楚辞闷闷地说：“嗯，叫我去吃午饭。”

“那走吧。”终天从地上站了起来，拍了拍衣服，似乎是找回了当老师的良心：“咱们学校的食堂很不错，去试试？”

楚辞笑着应下了，心想你怕不是蒙我。

华光的食堂在他的印象里就是要营养不要味道的典型，他就没在这里尝到过什么好吃的。

但不排除现在食堂整改了，毕竟上次尘连青也说食堂的饭好吃。

……也不排除不是人的东西味觉和人不一样。

端着菜，楚辞恍惚地跟着终天找了一个空桌坐下。

他预想过华光的食堂会有改变，但没想到改变这么大，让人感觉以前那些年错付了，活像是个大冤种。

虽然他对吃的欲望一向不是很大，但是吃到好吃的东西总是愉快的。

就三十年，华光的伙食条件改善了不是一星半点。

楚辞心想：真是生错时候了。

要是晚生个一百多年，也不至于在学校吃那么多难吃东西。

吃完午饭，又回了历史院忙活了一个下午，楚辞和终天打了个招呼准备走的时候被终天喊住了。

“小楚，你今天找的这些史料怎么……”终天叉着腰看着黑板，努力地整理了一下措辞，有些犹豫地说：

“看上去和正常世界的历史那么……重合度有点高？”

楚辞蓦然攥紧了斜挎包的背带，勉强笑了笑：“终天老师，你有没有想过比对一下白昼防线的记载和近代史？”

终天皱了皱眉：“我们一直有这样的猜想，但是两条线从来没有对上过，这个假设是有问题的。”

楚辞站在门口，幽幽地说：“那世家史呢？那些掌握过白昼防线核心术式的世家？”

终天怔在原地，一下子就反应了过来：“我知道了，你慢慢查吧，也许你是对的。”

楚辞转身走了。

关于庐陵文家的事情给了他一定的启发，他从前也没有想过这一茬。

一些隐藏起来的世家门派遭受到的问题变故也可能牵连着白昼防线的变化，尤其是掌握着核心的那群人。

1915年的事情他已经记不太清了，但印象里陆长风那年跟他提过沪江的邱家出了很大的变故，只剩下了些孤儿寡母。

没多久，他就撞上了沪江白昼防线局部崩溃。

后来1930年的时候，白昼防线在庐陵又局部崩溃了一次。

他查过，那一年文家人死伤惨重，他们在非自然侧的力量就是从那一年开始急速衰弱的。

海外的白昼防线局部崩溃他查不到，但是国内的还是能碰到相关资料的，好像每一次防线局部崩溃前，都有世家门派遭到大祸。

如果能确定那些世家门派保管着白昼防线核心术式的部分，就基本能确定规律了。

……1997年年底的时候，华光大学也遭受过一次劫难，学生还好，但学校的管理层死伤惨重，他还记得那一年华光的主校区满目疮痍。

而这些事不算是有规律，但大多和一些地方的历史事件能对得上。

普通世界和非自然侧之间的孽缘一句话两句话说不清，非自然侧不一定能影响到普通世界，但普通世界一定能影响到非自然侧。

其实世家门派的变故和一些历史事件零零碎碎的能关联上，只是他们之前没有更深一步地去查而已。

而且样本有些少，只有一个两个样本的话，也很难界定。

楚辞回到杂货铺略微收拾了一下，等尘连青回来一起吃了晚饭，临时中心的人把设备调试好，便关了门。

2315年7月11日，南海基地。

“林博士！那个平安杂货铺出现在了基地里！”

林津涯怀疑自己耳朵出问题了，看向来报信的地面总参派来的人，颇为疑惑：“啊？”

“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总之你先去见见那边的负责人。”易言卿推开堵门口的人，进了休息室，随手把套在外面的白大褂团了一团扔到旁边，说：

“我休息会，要是带着人回来了就叫醒我。”

“你都三天没睡……”林津涯想劝人多休息一会儿的话说了一半，在易言卿的目光下把后半吞了回去：

“行，我知道，有事喊你。”

然后他带着总参的人出了门，出门的时候没忍住叨唠了一句“真是个劳碌命”。

劳拉·卡拉博士的助理研究员这个身份几乎意味着国际太空科技研究院的下一任总负责人将是易言卿。

自从开战以来易言卿就没休息过，高塔和科学家基地的事情一把抓，连和地面总参部的对接也归他管，天天二十四小时连轴转。

收到来自太空的那条格外悲壮的讯息以后，易言卿就更拼了，恨不得把一天当三天用。

林津涯只能默默地看着点自家师兄，让他定时休息一下，别的根本管不住他。

偶尔的时候，林津涯也会仰望星空，祝愿剩下的太空军能有好运，如果能打个翻身仗就更好了。

很多人像他一样。

还有很多人报名了最近科学家基地提出的对太空技术增员计划，可惜林津涯和易言卿，一个研究方向不对口，一个地面上的工作太多，简历都第一轮就被筛下来了。

其实这些都充斥着一种来自人类的破釜沉舟。

楚辞了解了2315年的现状后沉默了很久，最后说：“我相信人类有那种对抗一切的勇气与力量……哀兵必胜这个词，听说过吗？”

林津涯点了点头：“借你吉言。”

“不过你们今天这……”林津涯又试探性地问。

这间杂货铺今天出现在了南海基地很内部的一片空地上，吓着了不少人，但也有人听过平安杂货铺的名字，主动站出来维持了秩序，才没出大问题。

“我们在试图更改杂货铺的锚点。”楚辞疲惫地笑笑：

“具体的你问乔老师，我不太懂，但据说是跟维度空间理论有关，可惜我们手上的理论太少……”

林津涯瞪大了眼睛：“我们的理论成果很丰硕……但无法验证那些理论有没有走偏……”

楚辞伸手轻轻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低低说：“专业上的问题你去和乔老师他们聊吧，人在后院呢。我今天实在是有些累，得去休息一下。”

林津涯听了他的话，看了一眼站在楚辞身旁关切地看着他的尘连青，快羡慕死了。

要是他师兄也有这个休息的觉悟就好了，他也好和人交代啊！就易言卿现在这不把自己熬死不罢休的架势，他真的很难跟人家家属和他们老师交代。

林津涯郁闷着进了后院，没急着和乔思齐聊专业上的问题，反而先去找了王工。

“我们这边的资料整理出来了，都在这里，主要是关于可控核聚变的，这东西的用处比较广，你们吃透了也利国利民。”林津涯把硬盘递给王工：

“好不容易找出来的传统硬盘，老古董了，不过还能用。这个你们应该读的出来吧？”

王工接过硬盘笑了笑：“这个当然行，我回去让我们的人研究，要是有问题再来问你。”

“别。”林津涯摇了摇手：“我就是一个搞空间科学的，还偏理论，可控核聚变我真弄不清楚。不过这不是什么难事，要是有问题我们基地这边会派研究员来帮忙的。”

王工格外珍重地收好了硬盘，说：“真的十分感谢你们啊。”

林津涯真诚地笑了笑：“都是应该的，为人民服务。”

“好孩子……人类会好的。”王工重重地拍了拍他的背。

林津涯倒吸了一口凉气：“嘶——您轻点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