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辞醒的时候尘连青应该已经走了挺久了。

至少他一模被窝，旁边是凉的，一点体温都没留下。

他扒拉了一下放在枕头边的手机，发现已经快九点半了。

睡醒后他的大脑开始正常运转，一想起昨天晚上他都说了些什么，楚辞默默地抬手捂住了脸。

——他昨天晚上到底都干了些什么！在尘连青面前撒泼打滚哭唧唧的。

这下没脸见人了。

把房间收拾好，楚辞下了楼，就看到孟思已经开了门，她坐在柜台后面在看什么东西。

“早。”

孟思看到他，懒洋洋地打了个招呼。

楚辞微笑道：“早上好，感谢你昨天收留我们。”

“小余收留的，跟我关系不大，用不着谢我。”孟思打了个哈欠，把手里的平板锁了屏，随手放在了柜台上。

她说着，从抽屉里拿出一盒白巧，递到楚辞面前：“送你的见面礼，昨晚太匆忙了都没来得及聊上几句。姓尘的很少有朋友，你是怎么忍得了他那个性子的？”

“他人很好啊。”

楚辞说完这话，和孟思面面相觑。

比起昨晚头发被揉得乱七八糟的女鬼样，孟思白天很正常，连身上那淡淡的死意都基本上散得一干二净了。

——她今天甚至有闲心编了一个侧编发，虽然因为头发短所以只是随便捣鼓了一下。

但是楚辞感觉孟思听完他说的话，收拾得服服帖帖的头发都要炸起来了。

“尘连青？人好？”孟思恍惚地呢喃着，楚辞差点没听清她在说什么。

这是他第二次感觉到尘连青在别人那里的形象跟在他那里的完全不一样了，但是他和孟思不熟，也就是昨晚今早见过两面的关系，也就没多嘴问。

于是他换了个话题，问起了何小荷来。

“说起来，小荷和洛回怎么样了？”楚辞从孟思手里接过了那盒白巧放在一边，看似漫不经心地提了一嘴。

“早上让楚亦椿回学校上课的时候顺路送去指挥中心了。他们的事指挥中心会管，总归不会放过坏人的。”孟思颇为恍惚地说着，拿起桌上的陶瓷杯子给自己灌了一整杯黑咖醒神。

楚辞心下疑惑：“楚亦椿回学校……那个在京华的华光大学？”

这是怎么过去的！每天飞机来回吗？

“华光的一级学院有分六个，其中特勤联合部直属院系因为每年每学期都有应用课程，把学生放到各个指挥中心学习，所以学校单独给他们开了一条传送通道。

楚亦椿在特联属院系下属的二级学院读大一，有权使用这条通道，十分钟就能到他们本校区。”

孟思说着把喝空了的陶瓷杯放下，从柜台下的柜子里翻出了几本书来，放在了那盒白巧旁边。

“这些是一些非自然侧的常识和基本应对方法，姓尘的今天早上去临大之前特意嘱咐我给你的。”

楚辞拿起书和白巧，礼貌地向孟思道了别，就往东山巷去了。

他现在迫切地想要了解更多非自然侧的东西。

而且诗经估计在家里干等了一个晚上了。

看着他离开，孟思伸手招了一下。

一团黑雾从地下蔓延上来，最终凝成了人样，是个一身白的鬼，头上顶了个“你可来了”的白帽。

“孟婆婆，七爷让我来传话，说是问过判官大人和阎君了，生死簿上没有‘楚辞’这个人。”无常鬼觑着她的脸色，心想这都是什么事儿啊。

他今早刚把勾的魂送下去，就被他家七爷抓了壮丁，来找这个八百年没出现过的不知道性格怎么样的孟婆！

——是的，孟婆缺席八百年了，但幸好她留下的几件东西都生了灵，一直都在任劳任怨地熬孟婆汤，才让奈何桥边没乱套。

“什么都查不出来吗？前世也看不到？”孟思沉思了片刻，问。

无常鬼老老实实摇头：“完全查不到，七爷说上头把生死簿翻了个遍，愣是什么都没找出来。”

孟思嘴角一抽，心想尘连青这是招惹的什么个人啊。

真是给他能耐的。

“没事了，你回去吧。”她最终没有发表任何意见。

无常鬼松了口气，变成了一溜烟，跑了。

***

梧桐巷离东山巷很近，楚辞走了六七分钟就到了自家杂货铺门口，推开了门。

昨天他以为就吃个饭就回来了，又有诗经看家，就没锁门的。

进门第一眼看到的就是诗经躺在柜台上，敞着肚皮呼呼大睡。

楚辞：“……”

亏他还觉得诗经会担心自己，人和猫之间就不能有一些基本的信任吗？

“静静，起床了。”

他在柜台上轻轻敲了两下，诗经立刻睁开了眼睛，看到了楚辞之后又慢慢地要把眼睛闭上，嘟囔着：“别吵我……我昨天基本没睡……你怎么不回来啊……”

楚辞毫不心软地把他从柜台上捞起来，有一下没一下地摸着他顺滑的皮毛，“乖，去吃点东西再去窝里睡。”

“不，你等等，日历！”诗经在他怀里挣扎了一下，把自己挣清醒了，语气急促，“你快去看看日历，我刚刚好像看到下面那行‘门外时间’还没有消失！”

楚辞闻言皱了皱眉，把诗经放下了，绕到柜台后去看那个日历，果然发现那行字还在。

诗经使劲睁眼，困得走路都摇摇晃晃的，他蹭了蹭楚辞的手，迷迷糊糊地问：“怎么办？”

楚辞努力思索着这一次和之前去1929年的区别，目光落到了杂货铺虚掩着的大门上。

“我去锁个门试试。”

想来想去，区别好像就在这次他没在杂货铺里过夜，以及晚上没锁过门。

等他锁好门，在绕到柜台后面去看那个日历，日历已经变正常了，仅显示着“2029年9月24日”。

楚辞和诗经对视一眼。

他们好像抓住了这个神奇日历的bug。

诗经脑子还没来得及转，就“啪叽”一下，脑袋实实在在地撞在了柜台的玻璃上。

他实在是累了。

楚辞颇为无奈地把他抱起来，塞进他位于二楼的猫窝里，然后下楼给大门解锁，开门。

做完这些事以后他在柜台后坐下，开始翻孟思给他的那几本书。

期间来了几个阿姨来买一些日用品，也没有很费心力，毕竟平安杂货铺开了几十年了，很多事情都是约定俗成的。

等到天快要黑的时候，楚辞已经把《非自然侧基本常识》啃完了。

一来他看书的速度确实快，二来……这本书里的很多名词他都有种说不上来的熟悉感，甚至看到了相关的释义会有一种“果然如此”下意识反应。

他暗自苦笑一声。

可是我和梦里的那个人好像根本就没有什么相似的地方。

我不会唱戏，不会法术，不会镇鬼，也没有把事情揽到自己身上的好心肠……我只是一个躺平了的普通人而已。

……虽然这躺平躺得比之前过的日子还心累。

“在想什么呢？”

楚辞抬头，发现是尘连青回来了，他刚刚甚至敲了两下柜台，楚辞才回过神来。

“没什么，发呆。”楚辞随口应付道。

尘连青笑了起来，像是哄孩子般说：“好好，发呆，你别自己内耗就好。内耗自己不如外耗别人，外耗我也行。”

楚辞悄悄翻了个白眼。

说开了之后总感觉他的笔先生又要控制不住他的本性了。

“今晚要不要来我家吃饭？”尘连青靠近了楚辞，发出友好邀请：“我在临大带的那几个学生今天也在，他们刚刚申请到了协助权，关于平安杂货铺跨时空事件，要不要先一起吃个饭？”

楚辞微愣，随后倏然一笑：“好啊。”

协助权这件事不奇怪。

那本常识里面有很大的篇幅介绍了全球各地的非自然侧官方组织，其中很浓墨重彩的一笔就是华光大学。

华光大学背靠华国非自然力量管理中心，直接为非管中心输送人才。

它的前身是华光书院，历史很悠久，发展到现在根据时势重新制定了一套复杂的学制以及复杂的内部管理机制。

这所学校非常具有特色的就是它的社会实践，和普通学校学生自己折腾老师不怎么管的水得要命的社会实践不一样，华光的社会实践指导老师不是虚的，绝大部分老师都是是实实在在全过程参与的。

而且选定课题以后，学生可以申请任何资源，虽然有一定概率会被驳回，但是他们能接触的东西又多又杂，高权限的也有可能能够接触。

国家机器的绝大多数部分机构都给华光开放了相当一部分的协助权，让华光的学生可以参与到一些事情中去。其实这也算是变相白嫖学校老师的劳动力。

当然，能获得这样的资源还是因为华光大学的学生绝对忠于国家、绝对忠于学校。

这是其实一件挺难做到的事情，但是这所学校真正做到了，它拥有绝对的内部凝聚力，所以它在国际上的声名……挺好的。

见过了楚亦椿那样的学生以后，楚辞真的很好奇能拿下协助权的靠谱的正常学生长什么样。

***

靠谱的正常的沈思思正在尘连青家的厨房里准备晚饭。

同学是只会吃不会干活的，导员是出门去见朋友的，只有自己是靠谱的。

还有闺蜜是好使的。

——江江在帮她洗菜。

至于另外的五个同学，他们正聚众窝在客厅里看材料。

历史学院这次申请到了协助权，简直是扬眉吐气，文学类院大翻身。

不过时历这种东西，只有历史学院来协助研究实在是太浪费了，其他学院肯定也会来掺一脚，但是他们作为拿下了协助权的一方可以主动选人组队。

沈思思作为一个靠谱的团支书以及实践项目主要学生负责人，今早一拿到协助权就把利害关系都分析完了，比她那些现在临时抱佛脚的同学们有底气多了。

但是这不代表她想给她正在“考前突击”的怨种同学们以及当甩手掌柜的导员做晚饭，这里面根本就没有成立的因果关系！

在沈思思把最后一道菜做好的时候，她家导员和导员他朋友来了。

沈思思腹诽道：可真会挑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