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半闲阁的大厅喝了杯热茶暖身子，江芷萱到路边等车。
晚间的风有些刺骨的冷，江芷萱没戴围巾，把长发散了下来拢住耳朵。已经过去五分钟了，打车界面依然还在寻找车主。
心里刚生出一股烦躁，林宇的消息就弹了出来。
【你什么时候回来啊？我要出去遛耶耶可以顺便接你。】
江芷萱语音转文字：【太远了，我打车回来。】
被林宇的消息分散了注意力，她内心的焦躁逐渐平和下来。
“江芷萱？”身后传来一个男声，带着不确定的语调。江芷萱下意识往回看。
一个很高大的男生，长相耐看气质温和，正笑脸盈盈地看着她。
有点眼熟，但又不记得在哪见过。
“你是——”江芷萱疑惑地看着他靠近。
男人在她一米开外停住了脚步：“闫玉荣，我也是一中的，咱们一届。”
听到他的名字，江芷萱突然尴尬起来。都怪崔凯告诉她劳什子表白的事，现在见到本尊了，留给她的只有尴尬。
“那个……嗯，还有点印象。”她含糊着，低着头不断刷新打车界面。
是因为快过年了吗，这种不算偏僻的地方竟然打不到车？
闫玉荣扫了眼她的手机界面，和煦的声音响起：“我今天没喝酒，天色不早了，我送你吧。”
他拿出车钥匙按了按，路对面停车位上的白色奥迪闪了下车灯。
“走吧，我送你。”
江芷萱最后看了眼还没车主接单的软件屏幕，果断取消打车，追了上去。
车内几乎没什么装饰，一整个简洁风格，也没什么异味。江芷萱坐在副驾目视前方，报了地址后，两人又陷入了沉寂。
不多时，闫玉荣薄唇轻启：“过完年是打算去外面发展，还是留在这里不走了？”
江芷萱的视线落在他温和的侧脸上，如实道：“不走了，就打算在县里找个工作，离爸妈近一点挺好。”
闫玉荣点头，眉间带笑：“确实不错，到哪不是工作，钱多事少离家近至少得满足一样吧！”
江芷萱很赞同这种看法，心中的尴尬之感逐渐消散：“我也这么想，不过还没考虑好具体干些什么。”
“不着急，私企国企或者编制都可以提前了解一下，先找一个最感兴趣或者最合适的工作，再求职也不迟。”
“嗯，你在哪上班？”
“我啊，教育局当个小职员，这年头体制内越来越卷，我二战才上岸。”
“挺好啊，工作稳定。”
“也就这好处了，买车买房还是得啃老。”
“还好吧，孩子就在身边工作，有啥事喊一声就能回家。没准二老心里乐意着呢！”
……
一路上聊了不少，车子拐了个弯沿着小路往城郊开。刚能看到院门，江芷萱就看到了马路边上牵着狗来回踱步的林宇。
看到一辆车开了过来，他停住脚步伸长脖子望过去。看见江芷萱下车时才猛地跑回来。
江芷萱瞥了他一眼，弯腰朝半开的车窗挥手：“今天谢谢你啊。”
闫玉荣视线扫过她身后的男人，将车窗全部降了下来调出手机二维码：“先加个联系方式吧，你要是想谢的话，请我吃顿饭？”
江芷萱扫码发送验证申请：“好，那微信联系。”
闫玉荣收起手机，这一次视线直接落在了林宇身上。林宇也看着他。皱着眉面色僵硬。
“这位是？”
江芷萱拉着林宇的胳膊上前并排站着：“这是我……远房亲戚，家里出了变故借住在我家。”
林宇朝他点头，算是打招呼。
闫玉荣脸上笑容不减：“是这样啊，跟你爸妈一起住不太方便吧，我有朋友正好有空房出租，有需要的话可以联系我。”
江芷萱想都没想一口回绝：“住一起挺好，暂时没这样的打算。”
闫玉荣没再多打听，升起车窗开车走了。江芷萱明显维护她的那位远房亲戚，要是再多嘴就不礼貌了。
江芷萱目送车开远后往家里走，林宇提步跟上。耶耶围着江芷萱摇尾巴，他则垂眸不语。
在客厅接了杯热水喝，江芷萱暖和不少。吴女士还没回来，估计在哪个邻居家里唠嗑，老江同志吃过晚饭之后还会回车棚里待到十点下班。
家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和一条狗。
林宇蹲在耶耶的豪华狗窝旁，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频频往沙发的方向看去。
江芷萱感受到他的视线，回头看时他又避开目光。这种莫名其妙的氛围让她浑身不自在，招手让林宇过来：“有话对我说？”
林宇在她旁边坐得端正，看清她的嘴型后双手虚握摆在大腿上，他只是想问那个男人是谁，但指尖抬了很多次突然就紧张起来。
他站在什么立场问呢？那个男的一看就对小萱图谋不轨，长得没他高没他帅但是个正常人。万一芷萱说喜欢那个男人怎么办？他可以突然走开不听吗？
他脸上的表情变了又变，江芷萱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只是长时间的冷场让她下意识想说些什么缓和气氛。
“算了，不想说就先别说。”她把耶耶唤过来，抱着它暖和柔顺的脖子，“你不想问问刚才送我回来的是谁吗？”
林宇抿唇看着她，眼神里有太多情绪。好奇，不安，紧张，期待。
“他是我高中校友，他理科一班，我文科一班。教室正好面对面。高中时候就几面之缘，算是点头之交吧！”
她忽略了表白的事，这种尴尬的事情说出来对谁都不好。
林宇肉眼可见地松了口气，眼神跟着清澈了不少，心里的纠结少了一半，他也敢说起来。
【我觉得他没我好看。】
江芷萱笑出了声，双手托起耶耶嘴角的软肉作微笑状：“我还以为你对自己的长相没什么概念呢！”
【那到底谁好看？】林宇不依不饶，他很少像现在这样纠结一件事情，还是一件显而易见的事
江芷萱撑着下巴，明目张胆地欣赏他的脸。这张脸和他的人一样并不具有攻击性，是一种很温和很友好的长相，五官恰到好处地拼凑在一起，流畅又干净。
长得就容易被欺负！不像她，用吴女士的话来说就是个活脱脱刺猬，背面是锋利的刺，生人勿近；正面的软肉只会让极度亲近的人触碰到。
江芷萱自认为没那么尖酸刻薄，但和林宇依然是两种完全不同的个性。
她想起了第一次遇到林宇的场景，一对陌生人在大街上相遇，交谈几句后，她竟然带他回家了！那么容易就带他进了自己的私人领域。
江芷萱为自己不合理的行为想过很多理由，心情、力量，甚至还觉得可能有荷尔蒙的作用。
这些理由很充分，但又好像都没有切中要害。直到这一刻，她突然灵光一闪。
她江芷萱是刺猬是针尖，遇到别的针尖刺猬只能是互相伤害。但林宇不一样，他浑身上下都散发着无措的气息，清澈的眼神里时常显现不安。他好像需要一些针尖庇护自己，于是她主动靠近了他。
这样想着，她觉得自己变高尚了，之前同学会上的不愉快也消失殆尽。
林宇歪着头凑近了些，手指在她眼前晃动。他问的问题很难回答吗，值得发这么久的呆。
江芷萱从神思中抽离回来，猝不及防地开始点头“你，肯定是你好看。”
林宇愣了一下，眼睛眯成月牙状，白皙的脸颊上一点点变红。雀跃的情绪在心里无限蔓延。
还想比划什么，开门声响起，吴女士的身影打破了他们之间开始微妙的气氛。
吴女士站在门口拍掉衣服上水珠，抬头看到沙发上坐得很近的两人时，眉头蹙成一团，快步上前挤在两个人中间。
“聊什么呢，看着挺开心，说来给我听听。”
江芷萱的腿被压到了，嘶的一声往旁边坐，嗔怪道：“妈，那么多凳子不坐，偏偏坐我俩中间做什么？”
吴女士脸不红心不跳：“沙发最舒服，外面天寒地冻，我回来看你俩正舒坦得很，那不得也过来坐坐。”
“是吧小宇？”
她扭头转向林宇那边，林宇又往旁边挪了挪，他刚刚根本没读到吴女士的唇语，这会儿只能硬着头皮点头。
江芷萱揉着被压疼的大腿肉，还在不满地哼哼。吴女士剜了她一眼，从棉服口袋里拿出一张饼丢在面前的玻璃桌上。
“昨天不知道是谁吵吵着想吃学校门口老刘家梅干菜肉饼，现在买回来了，不吃就扔了喂狗。”
说完，吴女士起身进了房间。下一秒房间里传出熟悉的广场舞音乐。
江芷萱摸起肉饼，还是温热的，正打算下嘴，看到林宇，还是勉为其难地掰了一半给他。
“这是我童年的味道，分给你尝尝。”
林宇撕开手里的脆饼看了看，又吃了一小口嚼了又嚼，眼神亮了。
“怎么样，没吃过吧？”
林宇点头：【没吃过，但很好吃！你很喜欢吗？】
江芷萱已经顾不上字正腔圆说话了，直接单手打字：【当然，从小就喜欢，上学的时候一个星期有五天都吃这个。】
看到答案，林宇吃完最后一口又在手机上敲了半天字后神秘兮兮地回了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