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姓林的派来的?”原来刚才在酒楼,夏侯荡就已经注意到孙平不是楼中的姑娘。
孙平则自从元洵离开酒楼,就换了装,跟在后面。他不敢跟的太近,怕被发现。
孙平拔剑挡在元洵前面,道:“我们公子对你们一片诚心,你做什么灌晕他?”
“我是救他一命,你难道真想看着他跟我们去战场?”夏侯荡又取了一坛酒,扔给他,“新酿的菊花酒,不烈,留给你的。”
又对赶过来一脸警惕地兰殊道:“保护好他,以后有你的荣华富贵。”
说完,骑马呼唤众人,一行人消失在夜幕中。
*
翌日,林间。
太阳早已升起,照在熟睡的元洵脸上。
“你说公子不会有事吧。一坛酒,不至于吧。”孙平心中担忧,忍不住想戳戳元洵脑袋。听说天子乃真龙化身,有龙气护佑,哪怕是碰上一下,都能强身健体,益寿延年。
手指不知不觉时已伸出,快到元洵脸旁时,孙平惊觉这样太不恭敬,忙收回手。怎么能戳皇帝的脑袋呢,这被发现不得治个大不敬之罪?
一旁的兰殊见状,伸出一根手指,猛地把元洵脑袋一推。
孙平:??他竟然推了陛下脑袋!!!
元洵还没有醒。
兰殊见状又要去推。
孙平拦住他:“住手!公子的龙体是随意碰不得的,你这是大不敬之罪!别以为你是傻子就能脱罪,大雍的律条可是很严谨的!”
兰殊听不懂,以为是孙平想推,做了个“请”的姿势,孙平表示自己坚决抵制诱惑。
一炷香后,孙平和兰殊围在元洵脑袋旁边,你一下,我一下,推着元洵脑袋,玩得不亦乐乎。
孙平着急:“怎么还不醒啊,这酒也太够劲了。”
兰殊继续一个劲儿地戳。
孙平看向四周,旁边有一条小河缓缓流过,他不禁想到,要不试试用冷水泼。想象一下元洵醒来的场面,赶紧打消这个念头。
但他随即想到元洵睡了大半宿,此时醒来,必定饿了,他何不捉几条鱼来烤,一来元洵醒了就能吃上早饭,二来烤鱼香气说不准也能唤醒他。
想到便做,他来到河水边,果见水中一条条肥美的大白鱼顺流游过。
脱了鞋子,跳入水中,河水寒气逼人,冻得他跳来跳去,一会儿上岸,一会儿又下水,折腾半晌,也没捉到鱼。
兰殊见状,脱了衣服,一猛子扎入水中。
“壮士!”孙平心服口服。
兰殊在水中游了一会儿,瞅着鱼最多的地方潜下去,双手成爪,嗖嗖几下,每根手指上都戳了一条鱼。
“呃……”这种捉鱼方式是孙平没想到的。
孙平示意兰殊把鱼扔到岸上,他来生火烤鱼。
兰殊又下潜几次,抓了十几条鱼,堆在岸上。
一炷香后,元洵醒了,不是被香醒的,而是被呛醒的。
“咳、咳……”元洵睁开眼,只见烟雾缭绕中,孙平和兰殊两个人四周插了一圈树枝,树枝上都放着什么焦黄的东西,不禁道,“你们在练什么魔功?”
孙平见元洵醒了,大喜:“公子,你醒了?我就说香味有用!”
“什么香味?”元洵又咳嗽两声,“你快把火灭了,不然要烧起来!”
“公子再等等,我这孙氏烤鱼马上就要出锅了!”
半刻钟后,元洵对着眼前叶子里包的褐色块状物体,想遍了他在宫中吃过的所有美食,道:“好了,吃饱了!”
孙平奇道:“还没吃怎么就吃饱了呢?”
元洵道:“望梅止渴知道吗?我只要在脑中想了一遍,肚子就饱了。”
“咕噜咕噜~”肚子很不配合的叫了。
孙平马上献上美食:“公子,属下第一次做饭,卖相虽然不行,但是我们卖药材的有个说法,叫药效越好,长得越怪,这饭说不准也是如此。你先吃一些,填饱肚子还是没问题的。”
像是为了表示此物人可以食用,他从另一片叶子里抓了一大口鱼肉放在嘴里。
兰殊见状,以为开饭了,也头埋到叶片里,一口一口快速吃起来。他以往被逼着吃过不少奇奇怪怪的东西,是以吃这些鱼肉,对他来说不算什么。
孙平看兰殊吃的津津有味,不禁叹道:“兄弟这是过过苦日子的人啊。”
元洵一口鱼肉捏到嘴边,闻言突然想起以前在掖庭的时候,太监故意刁难,只给一些烤糊的剩饭剩菜,便如鱼肉这般形状。那时候陈氏心疼他长身体又多病,把大部分的剩菜剩饭都留给了他。
不过过了十五年,当时能吃的饭,如今却吃不得了。
“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元洵一声长叹,也一口接一口吃起来。
孙平见状,反倒有些心惊胆战,道:“公子,稍微吃些就行了,下次我再做不糊的。”
元洵拍拍他肩膀,道:“无事。你劝诫得对,是我近年来过分注重口舌之欲。”
孙平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劝诫的,但见元洵吃的这么心甘情愿,不仅心中感动:陛下如此待我,我必要保护陛下平安!
也埋头吃起来。
不过片刻,三个大男人,风卷残云,把鱼肉一一消灭。
饭后,元洵对着河面发呆,孙平在一边欲言又止。
元洵道:“你想说什么?”
孙平道:“公子,是不是不开心?”
元洵道:“连你都看出来了,看来明儿可以入殿伺候了。”
“谢陛——不对,”孙平甩甩头,“我是想说,夏侯荡那么做,也是为了公子安全着想,公子若是不服气被夏侯荡看不起,等林大哥来,我们把夏侯荡揍一遍替公子出气。”
“……你这方法也是别致。是不是最好让林乘风把夏侯荡五花大绑任我出气,更显我的威猛?”
“公子若是想,也没什么不可。”
啪的一下,元洵用树枝敲孙平脑袋:“好什么好!你生怕别人不知道我又弱又欺负人?出去,出去,回去还是在殿外伺候。”
孙平:伴君如伴虎,果真没错啊。
元洵把玩手中树枝,又道:“你看昨日那穿黑袍的人像谁?”
孙平走远一点,道:“那人衣着不凡,一定是有头有脸的大人物。”
“你离那么远做什么?我又不打你。”元洵招呼他过来,“句黎五大贵族,各有各的族徽。万俟氏是雄鹰,卜氏是秃鹫,兰氏是蝴蝶,破多罗氏是羚羊,而句黎王室呼延氏——”
“是狼。”孙平接道,“那黑袍人衣服上、头上饰品都与狼相关,难道是句黎王室的人?”
元洵点点头:“而且按照他的衣着用度,还有拿出东西的贵重程度,必不是分支或是下属,而是王室中举足轻重的人物。”
孙平:“句黎王除了逐月王一个弟弟,直系亲属只有他那三个儿子。逐月王据说常年驻守句黎最北面的黑山城,只在三年前那场大战最后带兵支援,再说他年近三十,和黑袍人年纪对不上。”
元洵:“句黎王三个儿子,长子敦厚,性格不像,三子的母亲是小贵族出生,不会过分张扬,只有二子呼延鞮,母亲出自万俟氏,妻子出自兰氏,从小备受呼延屠渠宠爱,养成骄纵张狂,凶残暴虐的性子。我昨日一看见那人,便想到呼延鞮这个名字。”
孙平恍然大悟:“怪不得昨日他那么问公子是谁,公子都不答,要不被呼延鞮知道了,一定不会轻易离开。”
“是如此不错。”元洵点头,“呼延鞮作为二王子,是最有可能成为句黎太子,也就是左贤王的人。他此刻来此,必是想在这场大战中打出胜仗,建立声望,为当上太子铺路。”
孙平道:“可他来怀荒郡做什么?这里又没有官兵主力。”
元洵道:“呼延屠渠三年前入侵盛乐郡,为的就是吞并那里的土地,拓展他们的疆土。这一次,也许他们想把手伸入怀荒郡,趁这里群龙无首,将其吞并。”
孙平道:“他们要吞并怀荒郡,那第一件事就是要消灭怀荒郡的官兵和坞堡,那夏侯荡他们岂不危险?”
元洵起身去牵马:“只怕他们已经要行动了。”
“公子,你要回去坞堡报信?公子,不可,”孙平跟上去,“好不容易出来,还是我去,你留在此处更安全。”
元洵扭头,脸色阴沉:“不,我们现在要去白云镇。”
孙平:“去白云镇干什么?”
元洵:“去白云镇,找间上好的茅厕,出恭。”
孙平:“……”
*
元洵来到白云镇后,并没有急着回去帮夏侯荡,反而走街串巷,看到个新奇东西就去看两眼,玩乐起来,仿佛回到长安街头一般。
不一会儿,孙平和兰殊两人各自抱着高高一摞竹篮竹筐陶器大饼糖糕菜团子,走得七歪八扭。
“公子,不能再买了,”孙平鼓起勇气进谏,“要买也先找个地方把这些东西存起来,不然拿不下。”
元洵一眼扫过来,眼神凌厉,压低声音对他道:“朕现在心情不好,你让朕买点东西开心开心不行吗?”
孙平也小声道:“陛下龙体尊贵,要买也买些珍贵的香料玉器,才配得上身份。买这些竹筐竹篓,就是带回去,也用不上啊。”
“谁说朕要带回去用了?”
“那难道扔了?”他听说有些人生气的时候,喜欢买上好的陶瓷然后砸掉消气,十分有效。
元洵看向他,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爱卿生活太过奢靡浪费,这样可不行啊。”
“……”孙平委屈,“臣家里用的捣药杵都是二十年前买的呢。”
他刚开口,元洵已经又看上了一边的草编兔子,开始讲起价来。
孙平决定闭口不言,只管掏钱,和旁边的兰殊二人组成哼哈二将,一个负责说“好”,一个负责说“要”,主打一个好好好、要要要。
路过一个卖首饰的店铺时,兰殊突然停下来,元洵顺着他视线望去,只见一对金色狼形耳铛,静静地躺在天青色绒布缎子做的布袋上。
店铺的老板是个机灵人,见状招呼道:“小店纯金的首饰,这几日降价卖,三位公子来看看啊?”
兰殊下意识摇摇头,元洵却走过去,瞧了一圈首饰道:“啧啧啧,老板,你这些首饰颜色太亮,成色不怎么样,尤其是那个狼形耳铛,都印出红色了,怎么卖啊?”
老板道:“小儿别胡说,我这可都是纯纯的金子做的。”
孙平凑过来,看了眼道:“颜色确实不好,不过款式倒是奇特,在长安不多见。”
老板骄傲道:“你别说,我这儿的款式,全部都是请金匠融合各国风格定制的,全国独一无二,别说你是长安来的,就是你到皇宫里溜一圈,也看不到一样的!”
孙平将信将疑,无意中看见旁边的价格,一张脸苦下来:“你抢钱吧,这么贵?我娘买那么大个金锭子都没这么贵!”
老板不高兴了:“一分价钱一分货,你们长安的东西难道就要比我们这儿的贵吗?”
孙平败下阵来,元洵继续道:“好是好,只是这镀金镀的有些粗糙,不值这么多钱吧?”
老板怒:“什么镀金?你别胡说八道!出去问问,谁不知道我这首饰铺老字号了,童叟无欺!”
“那这样吧,”元洵笑道,“我这里有把削铁如泥的匕首,你让我划上一刀,如果里面是黄金,我赔你两个的钱,如果不是,我就把你镀金的事贴在墙上,让所有人都知道,怎么样?”
老板急了:“我凭什么听你的?哪里来的小毛孩?来砸我生意?快滚!快滚!”
元洵:“不行,我告诉你,我是附近的土匪,我说要试试,就要试试!”
孙平:“……”完了,陛下被带坏了,越来越不讲理了!
元洵继续和老板软磨硬泡,老板被缠的没办法,求爷爷告奶奶道:“好了好了,你别影响我生意了,我卖还不行吗?你说,多少钱你能买?”
元洵伸出五根手指,老板道:“五百钱?”
元洵:“五十钱。”
老板:“你抢劫啊?”
元洵:“我是土匪啊。”
老板:“行行行,这个圆耳铛你拿去,就当我施舍乞丐行善了!”
元洵:“不行,我就要那个狼耳铛!”
老板:“我那还要加工艺费呢!”
元洵:“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