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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裴世臣(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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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角虽然文不行武不行,但能识人。毕竟年少见过不少文人雅士、达官显贵,田氏被灭后又接触了不少三教九流之辈。

在他看来,元洵这个人虽然年纪轻轻,性格却温和平静,有书卷气不至于呆板,灵活变通中又有一颗侠义心肠,是至诚至性之人,若是放在往常,他是必要结交的。

也因此,他没有回避元洵这个问题:“当年句黎人包围了玉城,来势汹汹,隔绝了玉城和外界的联络。当时的郡守黄不时,拼死突围,送出一队死士报信,可惜没等到回信,就被句黎人射了个对穿。玉城内群龙无首,我父亲田绶便支持由裴氏族长裴颂暂时领导城内战事。”

“玉城怎么说也是大城,城墙又高又大,护城河也深,句黎人一时攻不破。等到第八天,一个死士回来,告诉我们夏万已经派了援军,就驻扎在玉城旁边,我的老家抚夷,玉城一时人心大振。”

“可我们等啊等啊,一连等了十日,都没有看到援军的影子。反倒是围城的呼延乞的军队越攻越猛,还造了攻城车,不知道哪里学的技艺。”

“众人苦力支撑,有一天,呼延乞派人来城中劝降,我父亲是个暴脾气,当即要斩了来人祭旗。但裴颂却说可以诈降把呼延乞的军队骗入城中围剿,众人听了他的计策,第三天开门放呼延乞的军队入城。”

“可谁知,城门没有按约定好的时间关闭,导致呼延乞的全部大军都得以进入城中,城中本来就死伤众多,哪里还能抵抗得住那些虎豹豺狼?我父亲和我的兄弟们全都战死了。我被大哥藏在死人堆里,装了三天死人才在屠城中活下来。”

句黎人针对反抗的城池会实行屠城,以达到威慑的作用,其情状都是十分惨烈,田角虽然说的轻松,但元洵能想象他那三日是怎样的心惊胆战,如履薄冰。

田角接着道:“田氏的人都死了。我逃出来后,只好投奔远亲,才知道外面流言蜚语不断,说裴氏是叛徒,我们田氏支持裴氏,也是叛徒。我的远亲都是讲究名声的大家族,哪里受得了这种指指点点?他们送了我点银子,就让我自生自灭去。我四处流浪,也没别人愿意跟我来往,我就跟流民为伍,把钱都救济了他们。再后来,钱也花了,官府的救济迟迟不来,大家活不下去,他们就推举我当大哥,占山头当山贼,毕竟名声虽然重要,人总得先活下去不是?”

树倒猴孙散,大家族之间的倾轧并不少见。

元洵理了理思绪:“既是城门没有及时关闭,想来必有内奸。你父亲田绶是个刚直的人,应当不是。裴颂虽然性子有时太过柔和,但大是大非之前,不会不谨慎。你说援军来了,你们却一直没有看见,可能从开始就有内奸谎报了信息。”

“你这语气,倒像是我父亲和裴颂上司似的。”田角摆摆手,“听说当时抓到一个内奸,来不及审问就城破了。要是当时的援军早一点到,别躲在抚夷据城不出,玉城也不会……”

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元洵只知道当时是夏万领兵,具体谁守的哪里并不清楚,便问:“当时抚夷城的领军是谁?”

田角哼了一声:“定是长安哪家大人物的儿子,废物一个,我要知道他名字,定请几个游侠把他干掉。”

元洵又问:“裴世臣和裴颂是什么关系?“

田角脸色一变,赶紧摇头:”他们能有什么关系。裴颂一直没有成亲,也没有什么子女传闻,他的亲族中也没有叫裴世臣这个名字的,族谱上也没有。”

话语中显然有所隐瞒。

田角怕元洵再问,忙岔开话题,道:“他们这一支裴氏,本来人丁就不兴旺,他只有一个弟弟叫裴廉,裴廉也只有一个儿子叫裴祯,都不知去向。“

“裴祯?你知道他多大么?”元洵没想到在这里听到裴祯的名字。

田角道:“三年前大约十四五岁,要是活到现在也有十七八岁了吧。”

年龄也和裴祯相符。

元洵思索着其中关联,远处响起一阵号角声。

田角站起来大步走开:“奶奶的,夏侯雄的人来了!你快点收拾东西,阿大阿二会送你下山,跟那个姓林的汇合。”

他走到半路看元洵呆头呆脑的不走,又回来推他回去:“我说的你可得听进去!我是看你像当年的我才提点一二,你可别不当回事!”

*

田角走后,元洵一个人回到草庐,裴世臣跟着田角去商量对付夏侯荡的事,院子里的人能动的也被拉去站岗放哨,苏五还在躺在床上一动不动,夏三不知去向,本来热热闹闹的院落,一时间,连微小的鸟雀声都变得清晰。

阿大阿二还没有赶来,元洵无事可做,加上这两日奔波劳累,一直紧绷的神经,难得得了片刻休息。

他搬了小凳子坐在院中帮裴世臣处理草药。

夕阳之下,秋风吹过,叶子簌簌而落,更显得山中草庐寂静清幽。

门外水边的美人蕉在风中摇曳,姿态舒展,亭亭玉立。

过了片刻,他伸个懒腰,站起来在院子里走动。

草庐有三间房,左边是厨房,右边是厢房,当中是正堂。

厢房是裴世臣每日睡觉的地方,元洵只在窗外瞄了一眼,没有进去。

正堂是裴世臣每日看病、处理草药、读书写字的地方。

屋内的装饰很简单,当中一张大桌子,周围放了几个椅子,贴着墙壁的地方是放书的书架,书架上有很多书,有传统的四书五经,有兵书,有史书,有诗文,甚至还有一些收录民间趣事的书,真不知道裴世臣这样冷冷的人读这些故事是什么样的场面。

书架最上层的角落,有一本用牛皮包裹着,上面没有书名。元洵伸手拿下来,扉页上依旧没有字,只在页角画了一只猫,小小的一团,在玩狗尾巴草。用笔流畅,神态可爱,比起宫里的有些画师也不差。

翻开这本书,熟悉的字迹,竟然是裴世臣亲手所著,是一本记录每日试药的笔记。

时间从三年前秋天起,中间断了一年,从一年前,又开始记录。

不同的是,开始的记录是三天五天甚至七天一记,且记录的药方都是治疗癔症的,结果也都是“无用”“无用”“无用”,越往后字迹越狂野。

而一年后再开始记录的药方则比较杂,伤风伤寒、头疼脑热、跌打损伤都有,字迹也平和得多。

元洵阖上书,又翻开,他倒不是对这些药方感兴趣,反而是觉得这字写得颇有风骨,结构沉稳、布局疏朗、笔锋锐利中又带着秀美典雅。

如果说扉页的画只是和宫中的普通画师一般水平,这字却是数一数二的好,即使是元洵这种看多了大家的笔墨,也想把这字收藏一幅。

元洵还想再欣赏一刻,腿上却感到有什么毛绒绒的东西在蹭,低下头,只见一团黑漆漆的东西在自己腿边,一双圆溜溜的眼睛盯着自己望。

“喵~”小东西不认生,慢悠悠地叫了一声,又望向门外。

元洵也往外望去,才发现太阳已经落山,院中昏昏暗暗。

他寻了油灯点上,挑了挑灯芯,屋中亮堂了些,小黑猫往外又叫了一声“喵~”。

元洵这才发现门槛后躲了另一只小猫,黑白相间的猫,怯生生的,不敢进来。

“看来是饿了。”元洵想,也到了吃晚饭的时候。

他推了厨房门进去,里面灶台上一口大锅,旁边放了四五个熬药的小炉子,再旁边的地上放了几个腌菜坛子,墙上挂着熏肉,都不是猫能吃的东西。

元洵又搜了一圈,一块新鲜的生肉也没找到,只找到一篮子鸡蛋。

两只猫饿得在门口喵喵叫。

元洵想着烧点水,煮个蛋,旁边传来夏三的声音:“腌肉切两块,给我过过嘴。”

元洵一惊,抬头,发现夏三躺在后面的柴草堆里,问道:“你怎么在这里?”

夏三撇撇嘴:“那个带斗笠的给我灌了三碗药,我昏过去,醒来后就发现自己被捆在这里。”

元洵这才发现他双手双脚被捆着。

三碗药,只睡了一会儿便没事了,元洵赞道:“你身体真棒。”

“小事。小时候跟着我大哥学骑马,被马拖了二里地都没死,这点药算什么?”夏三起身,蹦到他旁边,蹲下来道,“你给我解开绳子,我帮你抓野鸡野鸭,咱们晚上吃点好的怎么样?”

元洵正在生炉子,一扇扇子,烟呛了夏三一脸:“我解了绳子你跑了怎么办?我又不傻。”

夏三道:“我保证,绝对不跑下山。”

元洵道:“你是不下山,你跑到其它地方躲起来怎么办?”

元洵比田角敏锐的多,他早就看出来,夏三虽然不说假话,但未尝不是隐藏了部分真话,这种反而更狡猾。

“你倒是机灵。”夏三大笑,又问他,“你是裴世臣的书童?在这里多久了?”

“你是来找裴世臣的?”这倒让元洵没想到。

夏三道:“我听说他能谋善断,打退了夏侯雄不少次,心中仰慕,来拜访不行么?”

元洵不跟他啰嗦,直接问道:“你和夏侯雄什么关系?”

夏三眼神一变,透露杀气,随即收敛,笑道:“不是说了么?我为他的事而来。”

这话有意模糊重点。

元洵又找了根绳子把他捆在柱子上一圈又一圈。

夏三怪道:“你若是怀疑我,直接杀了我便是,何必多此一举。”

元洵不睬他,把鸡蛋掰碎了喂猫。

夏三瞧他动作,突然道:“你不是田角的人?你是被绑来的?”

元洵问:“你怎么知道?”

“田角收的大多是流民,哪个流民舍得用鸡蛋喂猫?”夏三恍然大悟,“你是不敢杀我对不对?你没杀过人。”

元洵淘米的手不停,心中却有些不虞,他不喜欢被人看穿。

但夏三这种人,不好糊弄。

他正想着怎么办,门外传来三声鸟叫。

元洵遮住夏三眼睛的,堵上他耳朵,出门,看到树上蹲了一人,不是裴祯是谁?

元洵和裴祯自昨日和田角打架分开后,便一直没见到他。昨夜林乘风来救驾,也不见裴祯身影,此刻看到他,真是又惊又喜,连忙问道:“你怎么找到这儿来了?”

裴祯现在的脑子,当然回答不出这么复杂的问题,他只能指着元洵道:“救你。”

元洵现在看裴祯是怎么看怎么欢喜,又问:“你没跟林乘风他们一起?”

裴祯摇摇头,想是他单独行动。

元洵心想虽然下午田角说了让阿大阿二送元洵下山,但这么久见不着阿大阿二,也不知道田角是不是改了主意。若是是裴祯能带自己下去,自然更保险。可若是遇上山寨中的陷阱或看守,没逃走成功,被田角知道,会不会一怒之下反悔?到时候裴祯救不了他,反而连自己也赔进去可就不好了。

他与裴祯说了想法,裴祯道:“我轻功,可以,带一个人。”

“虽如此,还是太过冒险。”元洵想了想,小声道:“林乘风就在山下,你先去找他。田角说要放我走,若是明日我还没有下山,就半夜到这里带我走,让林乘风在路上接应。”

*

裴世臣晚上才回来。他刚到路口,远远见到院中飘出炊烟袅袅,有光从院中溢出,洒在门口石子路上,不禁眸光微动,加快步伐,推门进入院中。

院内草药晒在角落,原本铺在地上的草席都被收起来,两只小猫追逐打闹、扭成一团,原本用来煮草药的炉子上炖了肉汤,隔着几丈都能闻到香味,元洵从厨房里探出头来:“裴大夫回来了?炖了汤在桌子上,你先吃,煮的菜马上就好。”

裴世臣有些说不清心中是什么滋味,进了屋,坐下来,端起热汤,喝了一口。

裴世臣:“……”

他走到门口,拿起镰刀,走到厨房,指着元洵道:”你,今天把汤都喝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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