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往往是难以接受的，这句话每次都会在特定的场合发挥出可怕的杀伤力。
随着真相揭露，房间里已经没有了最初还算轻快的氛围，就连辅助监督的手背都出现了青筋。
“那艘小游艇的主人是谁。”
夏油杰的声音听不出起伏，他已经猜到答案了，这会的询问也只是向官方的求证而已。
实验的负责人在那件事之后成立了新的公司，和政府有着千丝万缕关系的他，以政府做后盾，这几十年间混的风生水起。染血的金钱并没有让他忏悔，反倒是心安理得的享受着一切。
原本不会节外生枝的，只要这件事的知情者全部寿终正寝，他的公司就能成为国家内新的头部掌舵人。但事情就是这样戏剧性，在潘多拉的魔盒没有完全消失前，和他有着血缘关系的女性参加了同伴的活动邀请，将沉睡中的咒灵唤醒，再度点燃了它们的怒火。
“对于‘有血缘关系’这一点，对方有什么表示么？”
总监会的负责人沉默良久，从牙缝里将不会被任何人接受的答案吐露出来。他们早就有心理准备了，却还是会愤怒于对方的冷血。
“我让人去求证过了，对方除了第一次有一些反应，后面的答复都是一致的。但是对那边的回答更不加掩饰一些，他们不会再管那艘小艇的人的死活了。”
事情已经发生一个多礼拜了，就算是没有外伤，没被袭击，在这种昼夜温差大又没有任何食物来源的地方，活着的概率也很渺茫。
至少找到尸体……
夏油杰想了想，把这样带着怜悯的念头收了回去。
「普通人也有可能是加害人，但对咒术师而言，都是弱者的行列。如果你的理想是保护弱者，那他们也是其中的一份子，即便如此，你也能坚持自己的信念么？」
万圣节的询问出现在耳边，夏油杰的眼前仿佛出现了面对那质问自己的影子。
那份开卷考试他并没有给出yes或no的答案，自己的回答也没有被打分，但是他还记得当时作为提问者的辻千濑给他的更加与众不同的选择。
“我们要做一些和政府不太对付的事情了。”
“诶？夏油君你是说？”
“难得能让对方付出些什么场合，不是么？”
倒也不是不行，说好的坦诚相待对方并没有做到，既然如此，适度的赔偿是完全可以接受的事情。
“那，谈判的工作就交给你了，负责人。”
说完，夏油杰乘上虹龙，往油轮所在的海域飞去。
……
咒灵被揍了几次之后差点散去，这还是五条悟手下留情的结果。和辻千濑推测的一样，在五条悟那边没讨到一丝好处的咒灵转换目标，想要再用捉人质的方法使他妥协。可是它显然对辻千濑的能进产生了错误的判断，又或是从最开始，它的预计就已经偏航了。
库·丘林的长枪带着呼啸的风声，刺穿「博士」的头颅，咒灵尖叫着再度构筑起黑雾，想要将库·丘林拖入其中，但雷光接踵而来，像炸裂的烟火，将雾气捣毁。
它终于记起自己擅长的东西究竟为何物，准备重新潜伏，只可惜这一次六眼已经在它的躯体上刻下了烙印，没等它完全化作幻体，那只险些捏碎它头骨的大手再度出现，将它从黑暗中揪出来，甩到了辻千濑面前。
“我们能够好好对话了么？”
「去死——去死！！！」
五条悟觉得有点烦，准备再让它老实一点，才伸手却被辻千濑截了下来。
“你再打它一拳，它可真的就归西了。我还有别的用处，它还不能死在这里。”
话是这么说，该有的威压辻千濑是一点都没落下。磅礴的魔力比咒力更加痛苦，很快，咒灵发出气短的声音。
“之前的猜测我还没说完，要继续么？”
辻千濑对咒灵的询问从来都不需要回答，倒是会被突发情况打断。比如这种场合下五条悟疑惑的音调，就能带走她大部分的注意力。
“是看到了什么东西么？”
“不，我的帐被人触发了。”五条悟耸肩，“刚才没想起来那会到底用什么条件设置的，嘛，应该不是敌人。”
应该是夏油杰，五条悟没说出口。他有点不太希望自己的挚友这会出现，可辻千濑留下咒灵的原因怎么都离不开收服这点，思考纠结之后，他预估着夏油杰的速度，把这件事告诉了对方。
“那就让它多活一会吧。”辻千濑给库·丘林递了个眼神，后者默契跟上，还不忘拎起半死不活的咒灵，“去甲板上吧，被裹到幻境之后总觉得自己身上都沾到那些腐朽的味道了。”
辻千濑原本准备像往常一样，把移动的事情交给库·丘林，只是这一次她眼前出现了第二个选项。
“要试试浮空的感觉么？”
辻千濑停顿了几秒，将指尖放入五条悟的掌心。
“嗯，也是个不赖的选择。”
无下限将五条悟的掌心与辻千濑的侧腰隔绝开，比起之前更加绅士的姿势，却让五条悟比之前更加拘谨。
在得知来人是夏油杰后，辻千濑撤掉了自己设置的帐，只保留了由卢恩符文制作的结界。月色因为两重帐的消除变得更加清晰，浅金色的月光将一切映照的如此清晰，就连幽静的海面都没那么可怕了。
夏油杰过来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可以称之为岁月静好的画面，但不知为何，有那么一瞬间他却觉得站在月光下的两人有些刺眼。
“悟，千濑。”夏油杰将那可以说的上是阴暗的想法甩出脑袋，走过去看到了已经是匍匐姿势的咒灵，“看来你们已经把问题解决了？”
五条悟点头，让开身子好方便身后的人与夏油杰对话。辻千濑没有第一时间开口，反倒是让库·丘林先把咒灵推了出去。
“我们的交流都离不开它，正好我的问题没有问完，等它回答之后，再和杰君核对吧。”
辻千濑面朝咒灵蹲下//身，降低了一些因为高度产生的压迫感，但也只有一点点罢了。
“我、我们很少会给咒灵选项，你很幸运，因为能派上用场，所以有了这一次对话的机会。虽说我们都猜到大致的答案了，但还是想听你说出来，你借用了这个年轻女性的身体之后，想要做什么呢？”
咒灵刚要开口，被辻千濑打断。
“啊，在说话之前，你先换回之前女性的模样吧。我不太喜欢你现在这种一堆脸的造型，感觉有些掉san。”
咒灵尝试了几次才成功，大概是之前被揍的太狠了些。
夏油杰看到那张脸时有一瞬间的惊讶，很快，但辻千濑与五条悟两人都捕捉到了。
“原来是这样啊……”辻千濑想了想，还是把这个信息告诉了咒灵，“如果是这样，那你选择的这个女人已经被放弃了。”
无关救援的话，侧重点需要换到另一边，那就是更残忍的得到与毁灭。
因为油轮出现，政府再次想到了几十年前那没有成功的实验。他们最初的设想，是从里面拿到没有被销毁的资料，再利用现代医学技术加以优化。这也是他们没有第一时间联系咒术协会的原因。
在第一批赶到现场的军方进入油轮24小时没有任何回应后，政府派出了第二只小队，小队的队长进入油轮之前上报了小游艇与可能有普通人失踪的情况，却没有被放在心上。
于是，第二只小队也失踪了。
政府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火急火燎联系到总监会，请求他们进行支援，但是却隐瞒了最重要的，咒灵可能的成因。
「呵……本以为能够借此机会，让那个男人受到惩罚，没想到从最开始这个女人就像我们一样，被当做弃子了。」
辻千濑站起来，比起最初无慈悲的眼神，这会有了些许温度。
不管起因如何，咒灵确实的依靠自己的能力间接杀死了数十人，按理说应该在当时就予以祓除。咒灵也知道这一点，它把动机告诉三人后，静静的等待着审判。
“怎么办？要不要直接把这东西带到政府面前？”
“他们看不到的，看不到的证人证物对政治家来说没有任何威慑作用吧？”
“那怎么办？”五条悟戳了戳夏油杰，“杰，你那儿没什么用的上的信息么？”
“除了表述人不同这一点，我知道的信息可能还没你们多。”夏油杰苦笑，但还是好脾气的仔细回想了一番，“真要说的话，总监会这一次是站在我们这边的也说不定。”
辻千濑不再是思考的样子，她大步走到通向船舱的入口，喊上库·丘林又钻了进去。
没有咒灵的能力影响，两人在船舱内畅通无阻，很快辻千濑找到了想要的东西，带着一沓泛黄的纸张回到甲板上。
“找到了，果然手稿还有备份，他们一直都没有放弃真是讽刺。”
咒灵认出那东西，情绪不受控制开始波动，在恢复能力前被夏油杰转化成了咒灵玉。黑色的珠子里似有血色翻涌，因为无人拾取，掉在了地上。
“我猜千千你并不想把那些纸张给到政府的人。”
“诶？万一我想要的更多一些呢？”辻千濑把手稿递给库·丘林，露出笑容，“我现在的实验也需要很多东西，用手稿换取需要的材料也说得过去吧？”
“比起和政府的人沟通，来找我更简单吧。”
“是这样么？但是和悟君说这些总觉得会被捉弄啊。”
“才没有吧！你这是对我的刻板印象！”
夏油杰把咒灵玉捡起来，看着眼前的两人，忽然发现已经没有自己插话的余地了。
什么时候开始，悟和千濑的关系好到这样了呢？
什么时候开始，对任何人都带着些许距离感的千濑放下了对五条悟的疏离？
夏油杰的手指不由自主收拢，直到咒灵玉和他的掌心发出难听的摩擦声，这才回过神停下来。
五条悟已经蹦到来时准备的小船上做离开的准备，库·丘林更是先行一步，去拆除比帐更复杂的魔术结界。辻千濑成为无所事事的那个人，抬着头看着天空，感受到夏油杰的视线后转过身。
“不顺利么？这个咒灵是少见的多人自主合而为一，转换上会有不一样的地方么？”
夏油杰摇了摇头，压下心中那些说不出口的情绪。
“都是一样的，咒灵在转换之后都是一样的。”
说完，他背过身，将那玉送入口中。
和以往一样的恶心，和以往一样的恶臭。
还有，从未有过的，苦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