亥时,双阙殿。
虎啸般的冬风裹挟着滔天怒气席卷四野,苍雪戎倚窗拭剑,静听屋后翠竹哀鸣。
忽听殿门轻叩,曦竺提灯推门,十二名清和卫无声分立两侧,白色战甲映着残烛寒光,叶徽之披着狐裘踏入殿内,指尖把玩着一枚青铜令牌,似笑非笑地看向苍雪戎:“将军昨夜睡得可好?”
苍雪戎剑尖一挑,刹那间案上茶盏疾射而出,直击叶徽之双目!
岳若白一步上前,双手划出太极一式,借力打力,反将茶盏推了回去。
苍雪戎一把接住旋转不休的茶杯,随手捏成齑粉,“原本是睡不着的,托陛下的福,数了数着枢机院的人头,一下就把自己哄睡着了。”
叶徽之轻笑,转头看向身后一名姑娘,“那今日便劳将军亲自去数。”
那女孩拿着一个乌木妆匣,眉目清秀,举止从容,然而不知为何,一眼看过去,总会让人下意识忽略她。
苍雪戎挑眉,“怎么个意思?”
“惊台鼓的案子,朕要你亲自去查,”叶徽之缓步上前,“时机已到,朕治好了爱卿的眼睛,爱卿也不要忘了你我的约定。”
说着,他将令牌放到苍雪戎怀里,顿时,一股兰草混着血腥的气息直扑而来,“鸣旃哥哥,你得帮朕。”
“那么末将这眼睛,又是谁弄瞎的?”苍雪戎后退一步,以剑柄弹开叶徽之手指,“倒是陛下,又偷偷去哪儿了,屁股都没擦干净,倒是学会摇尾巴了。”
叶徽之不解,“将军何出此言?”
“兴之所至,随口一提罢了,”苍雪戎似笑非笑,意味深长道:“玩火必自焚,陛下,可要小心了。”
两人对视着,半晌,同时移开双眼。
子时,枢机院。
冬日天寒,停尸房的气味并不大,苍雪戎顶着一张平平无奇的脸,以银刀挑开女尸的肚子,仔细检查过去。
原本腹部的残留物已经都被仵作取了出来,只留下些许坚硬的粪石还在其中。
“全是观音土和毛草根,”岳若白压低声音,“以死者自述,她落水被救,一路乞讨而来,按理来说,肠胃里不应该只有这些。”
苍雪戎嗯了一声。
江夏郡大灾,其他地方可没有。这姑娘若脱离了江夏郡,一路乞讨,沿途总会吃些别的,哪怕是残羹冷炙,肠胃里也不会是这样。
可尸体极度消瘦,肌肉萎缩紧贴骨头,面部呈现典型的骷髅样,皮肤上瘢痕点点,肝脏和胃肠较之常人更小,胆囊里也全都是浓稠的胆汁。
“这不是饿一两天能饿出来的,”苍雪戎用刀挑起断成两节的肠子,“有个小岛国的人,犯了错喜欢切腹,但这些人切腹的时候,往往还有一个介错人。”
“介错人?”岳若白闻所未闻,“什么东西?”
苍雪戎面无表情,“切腹自尽,通常伤口较深,可能会划破腹膜,肠子,但极少会造成大出血,且因伤口不是一击毙命,自戕者可能还会因疼痛或者体力不支出现挣扎的情况。”
岳若白皱眉,“所以她才有时间在捅了自己一刀后写血书?”
苍雪戎:“……”
岳若白挑眉,“怎么,有问题?”
苍雪戎抬起女尸两只手,犹如一位慈爱的老祖父般放柔声音,“来,孩子,看看死者的双手。”
岳若白:“???”
岳若白:“!!!”
岳若白恍然大悟:“原来如此!”
苍雪戎轻轻给女尸盖上白布,鞠躬垂首,“无论凶手是谁,我一定会替你讨回公道。”
岳若白讶然,“你……”
“走了,”苍雪戎推开窗户,几个跳跃消失在枢机院,岳若白紧随其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