默有点使不上力,他垫了垫脚。水行屿即刻会意的矮下身,手在下面找了一个可以托举的折角,然后把背上的人举了起来。
陈默的重心彻底往前移,为了防止摔倒他不得不将手挂在水行屿的肩膀上,同时水行屿起身,把陈默背起来了。
比起第一次被背,陈默没有那么惊慌。不过水行屿倒是挨了两个袖子的洗礼,弥漫于周围的若有若无的气息让水行屿深深的吸气。
朱黎的身上是有味道的,只是他自己不知道。水行屿以为那香气只是自己长期没有接触其他人而产生的幻觉,但此刻他在闻到与朱黎不同气息的陈默后,反而笃定了那味道不是别的,正是经过正统修行后从真元扩散出去的灵力场。
他一直以为那只是力量的一部分,却没想到它是有味道的。
而且,陈默的味道比朱黎的更温馨些。
该死的,天上的人平时见到的都是这种级别的好东西吗?难怪他们挤破头也要飞升。
水行屿觉得自己要是飞升上天了肯定会被那边充盈的香气熏的头脑发晕,他微微侧头,陈默仿佛无所觉一样没有注意到他的动作,只是依旧抗拒着,表明两人之间没有那么亲近。
“喂,告诉我怎么飞!”
陈默不及时与他搭话,叫水行屿多多少少有些困扰。等了好半天也不见他说话,水行屿又道:“你不说的话,我就把你背到朱黎那边,让他看看你现在的样子。”
“……”陈默无奈,只能跟他讲。
水行屿的天赋不差,口诀听了两遍就能运用。有他在,陈默不用再徒步翻山越岭,没过多久就找到一个村子。
水行屿试图去问话,但被陈默拽了回去。他低头看陈默还带着伤痕的手,觉得这小子真是铁打的。
要是他受了伤,高低得砍个人发泄一下。
村口有一个碑,刻满了人名。因还在下雨,村子里可以看见的人不多。陈默瞄着周围那些还在走动的村民,水行屿在盯他。
不多时,陈默注意到了有个小女孩在雨中一边哭一边喊:“弟弟!……弟弟!”
不知为何,陈默一下子就确定了这个小姑娘是严照的姐姐严苗。
严苗脑袋上的头发长短不一,她的眼睛很飘忽,虽然是在找人但看起来更像是在防止有人突然冲出来打自己。
她在村口徘徊了很久,望着起起伏伏的山,缩着身子。片刻后,严苗蹲下身,将被雨水淋得刺痛的小腿外的裤腿卷起来。
陈默隔的不远,能看到严苗两条小腿上全是触目惊心的红色鞭痕。
水行屿眯了眯眼,道:“小男孩身上的伤可比她少多了,看来,他们的那个爹不算是好东西。”
“和擅长抛妻弃子的妖族人比,也差不多。”陈默道。
水行屿看他一眼,笑:“善心大发?你们修仙者有时候还真闲!”
陈默白了他一眼。
大概是两人说话的声音有点大,让严苗好奇的往这边过来了一些。陈默不太想被他发现,微微直起了身往后缩,他一退,就给了水行屿一肘击。
水行屿受不得一点痛,被陈默一撞,很快就伸手把陈默推了出去。
那边严苗还没靠近,就看到一个瘦瘦高高的青年被踉跄着推了出来,他的脚根本没办法站稳,在严苗的面前表演了一下五体投地,把小姑娘吓得哇的一声大哭起来。
水行屿觉得她很吵,眼里闪过一丝嗜血。他出来,却笑眯眯的将陈默提起来,一副好人家的模样。“啊,抱歉,吓到你了。”
“……”水行屿的模样有点笑面虎,他笑起来反而惊悚,不过在孩子的世界里,大概世上的所有人只有表面的情绪,哭就是哭,笑就是笑,不掺杂其他感情。
严苗止住哭泣,呆呆的看着这个和蔼的大哥哥。陈默被提起来和小姑娘来了个对视,她很明显的对自己有意见,看了两眼后就小步挪开,不想和陈默靠的太近。
陈默清楚知道自己的脸对于一些人来说是会引起他们的不安,也没有对这个小姑娘发脾气,只是退开一段距离。
水行屿问她:“你叫什么名字啊?”
“我……”小女孩缩了缩,“我叫赔钱货……”
她的模样也看不出和严照有关系,凭只言片语就确定这孩子是严苗,水行屿不敢笃定。而且,就算她是严苗,陈默又能救的了她吗?“我知道你弟弟在哪儿。”
小女孩一听,眼睛立刻亮了:“你们知道我弟弟在哪里吗?”
“不过,得从你身上要点东西。”
陈默试图阻止水行屿再信口开河,但被他踢了一下脚踝,只能闭嘴被水行屿搀扶着。
小女孩继续瑟缩,“可是……我没有什么可以给你呀。”
“有啊,你的命!”
“水行屿,别太过分。”陈默道。
水行屿看他,眼睛得意的眯起,“我过分?到底是谁过分你搞搞清楚好不好?如果不是你要在这里看看严照的家人,我们根本就不会出现在这里!”
严照?小阿照?小女孩低头思索,那不就是阿苗姐的弟弟吗?
她扭头看那边的两个男人,看起来比较让人害怕的男子居然是弱势一方。以自己这手无缚鸡之力,估计很难逃脱。
“你们……是来找阿苗姐的吗?”小孩怯生生且勇敢的说,“阿苗姐马上就要出嫁了,你们能不能不要伤害她?我是一个没用的人,不……不要拿阿苗姐的命!”说着,她又哭了起来。
陈默的心里五味杂陈,救也不是不救也不是。他瞥一边的水行屿,后者直接过去拽起小女孩。
大概是知道未来会发生什么,小女孩哭的更厉害了,她做出挣扎的姿态,但却因为饿了太久没什么力气,只能被水行屿牵着走。
陈默一瘸一拐的跟上。
雨还没停,小女孩的哭声触目惊心,水行屿最近心情不佳,急需杀个人发泄一下。他把陈默甩开一段距离后,仔细打量这个根本就不算好看的女孩。
要是来个抽筋扒皮之类的酷刑水行屿反倒不乐意去看,因为他知道那有多痛。要他知道水刑是怎么操作的也必然会在她的身上试验一番。
龙的脖子不是他们的致命之处,水行屿不会知道小女孩的存在与自己有什么根本上的差异。
唔,短时间内想出一击毙命的法子还挺难。水行屿还在认真思考的时候,陈默已经过来,将肚子咕咕叫的女孩藏到身后,挡住了水行屿令人惊惧的目光。
“水行屿,你别伤害她了,她是无辜的。”
“这世上没人无辜,”水行屿觉得他越来越烦人,“我被关在冰牢里的时候她还在娘的怀里撒娇,我痛苦了一生他们却还有零星的快乐,这不公平!”
凭什么,凭什么他一生下来就得受罪?凭什么几千年无人问津的人是自己?凭什么!
只要任何人在前半生得到了快乐,那他就是水行屿的敌人。陈默现在没有力量的事水行屿可是心知肚明,他一把把这个人拽到自己的面前,近距离的直视他。“你别忘了只要我想,我可以随时置你于死地!”
陈默的手扳着他的拳头,试图将自己的领子从他的手里拽出来。水行屿没有很为难他,松开人之后继续提着小姑娘往远处走。
而那个小孩不知道是被吓傻了还是突然悟了,一时间没出声。
不知走了多久后,陈默在后面又摔了一跤。他不知道踩到了什么,整个人跌在地上,泥水和草渣胡乱的涂在身上,无助与难堪将他掩埋。
水行屿看着看着,莫名的叹息一口,他过去把陈默提起来,上上下下的看着他浑身泥巴的样子,忍不住的讥讽起来:“你以为这样他就不会发现吗?”
“不要你管。”
“……”嗤,谁管他了!
不多时,两人外加一个娃回到了避雨亭。天都黑了雨依然没停,小姑娘冻的发抖,嘴唇哆嗦着看着红衣的朱黎坐在其中,歪着头淡淡的问:“这谁?”
水行屿用胳膊弄弄陈默,示意他吱声。陈默不言,低头去,半身的黄泥巴印映在朱黎的眼睛里,叫他无意间平添了几分暴躁。
“哑巴了吗?”他的声音压着火,叫陈默微微有些松动。
可谁料陈默还没开口呢,旁边的小姑娘像兔子一样窜了出去,她跑的比之前更快,像身后有厉鬼追赶。
见猎物跑了,水行屿马不停蹄的转头去追。他一抓到小孩,小姑娘就爆发出惊人的尖叫,一边使出牛劲挣扎,一面用残缺的牙咬他。
水行屿嘶了一声:“小兔崽子,敢咬我?”他把小姑娘一推,作势就要一脚上去。
就在这时,一直不管事的王小晴冲了过来,她过去的时候,撞歪了水行屿,让他差点摔倒。小姑娘躺在地上还没能爬起来,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被一个温柔大姐姐拉起来,抱到怀里。
“不怕不怕!”王小晴说,一边轻轻拍她的背。小姑娘瞪大眼睛,身体僵硬的趴在王小晴的背上,她虽然没有再尖叫,但精神依旧没有放松,只是窝在那里,不知想着什么噩梦,小幅度的哆嗦着。
陈默对朱黎解释道:“她和男孩是一个村里的。”
“不是严苗?”
听到熟悉的人名,小严照钻了出来,他的身上已经有了一些肉眼可见的变脏痕迹,穿着在外人眼里看来相当崭新的衣服缩着手指,看起来像活泼小狗崽。
看到那个女孩后,严照有松了一口气,扭头对朱黎灿烂的说道:“叔叔,她是我们邻居家的孩子!”
朱黎觉得他俩简直多事,没事再带过来一个小孩有什么意思,本来严照他就不想要。“你把他们送回去。”
严照觉得很不可思议,明明一开始都答应好了的,怎么会变成这样?“阿娘……”
“你闭嘴!”朱黎似乎真的很讨厌别人用女性化的称呼形容他,屡次表现出不耐烦的情绪。严照有点被吓到,缩着手无措的看着他,不知道应该怎么办。
“叔叔,对不起……”
朱黎不知道严照在打什么主意,不知道他是口误还是故意的,一天下来纠正了几遍还是老样子。“我不会惯着你一点,如果你再做出让我不高兴的事,我就把狼引来,吃掉你。”
严照没有当场听进去,只是看着他点头。说实话,朱黎比他印象中的阿娘还要精美,虽然不知道出身如何,但肯定不会像阿娘一样天天挨阿爹的毒打。
有时候真的很希望老天公平一些,至少不要让阿爹太暴力,也不要让阿娘太要强。
紧接着,朱黎又望向那个小女孩,他看到王小晴缓缓将她抱着,直到那女孩完全放下戒心后安然的靠着不再发抖,只是安安静静的依偎在那里。“你不是要走吗,还是打算把她一块带上去?”
“可以吗?”王小晴斟酌着问。
朱黎啧了一声,“你少得寸进尺。”他说完,明显感觉到王小晴失落了起来。
水行屿猜到他们不会带上凡人,兴奋的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似乎已经决定好要让谁成为今晚的玩具。
陈默有点坐不住了,气息不足的开口道:“师兄,能聊聊么?”
朱黎看了一眼脏兮兮的陈默,吞吞吐吐了半天,还是勉强同意了。
两人一前一后的行动,叫严照也跟着紧张起来,他伸手抓住朱黎的衣角,看到他右手一抖凭空变出一把伞来,惊得两个眼睛差点脱窗。
太阳不知何时落了山,天色阴沉。陈默在伞外,看朱黎慢步走到远离王小晴的地方后,良久没说话。
“你有什么事要跟我说?”朱黎打破寂静,在夜里,他看见陈默始终紧攥的手,以及快被雨冲刷掉的黄泥印。
他为什么不用净身决?朱黎闭了闭眼,将背对着陈默的姿态转变为面对着他,陈默骤然感觉到压力,后退了半步。等他站定后,才意识到朱黎的手停在半空。
两人僵硬着,不知道对方刚刚做出那个动作是出于怎样的考虑。
朱黎没再强求什么,默默收回手去。陈默很心不在焉,不能及时判断他的心中所想,只是问道:“你留着他,是不是为了自己的功绩?”
“不全是。”朱黎没有敷衍了事,“如果人间的灾祸被全部清除,那我们妖修就没有存在的必要了。为了我们的后代考虑,我必须得这么做。”
陈默点了点头,“不过他还是有点太强了,应该换个更弱的,不然其他人打不赢……”
“你知道这个?”
“嗯,师傅给我讲了。”
岩畅他怎么连这个都跟他讲……朱黎有些苦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