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另一边的玄辰决推开了书房的门。屋子里的安神香已经燃尽,不留半点余灰,他轻车熟路的走近,在屋子里熟睡的男子已经睁开了眼。
他的右手好像之前放在了砚台上,顺着睁眼的动作顺势将那沾满墨汁的手压在侧脸处,霎时间一个漆黑的印记顺着被墨汁染透的手印在了他的脸上。
玄辰决眼神顿凛,他停在原处看水焉择抬头起来,一大团墨印压在雪白的脸上,眼神未清明模样却滑稽了许多,叫人有点不知所措。“三,三哥……”
“唔,我睡着了?”水焉择短时间内还没发现自己的脸上有了墨水印,只是一副疲惫的样子站了起来,打湿的手带着墨水洒在他的衣服上,像青石地板上的豆大雨珠,刺眼到醒目。
玄辰决心道不好,本来只是想着让他多休息一下,谁料水焉择居然把手放在了砚台上,这一晚上过去,他的手估计都没知觉了……
“嗯?”在玄辰决暗自慌乱的时候,水焉择也已经看见了自己手上的乌黑,从砚台处一路拖拽处的墨水滴痕将整个书桌弄得凌乱不堪。后者右眼皮紧促的跳了两下,赶紧叫玄辰决出去找人来帮忙处理。
玄辰决无措得很:“三哥,我不是故意的。”
“……”这是道歉的时候吗?水焉择本想扶额,但随即一想自己的手上还沾着墨水,便只能先说:“你去把阿奔叫来,他跟着朱黎也有些年头了,知道该怎么做。”
“哦,好!”玄辰决忙不迭的出去了。
“……”阿奔才放下药包不久,就得知水焉择在无意中弄脏了书桌,虽然知道这些人不食人间烟火久矣,但当真遇到他们手足无措的模样,还是头一次。
他一过去,就看到顶着半脸墨印的水焉择抬手跟自己打了个招呼。“公子,您这是什么造型?”
水焉择低头看了一眼手,道:“如你所见。”
“不是,”抓狂的阿奔双手舞着,不知道应该抓住什么才能显示出此刻的凌乱。“您睡在砚台边的时候,没有感觉到有哪里冷吗?”
水焉择撇嘴,“我又不是你,我没被冻成冰雕就不错了,哪里还知道旁边还有个磨了墨的砚台。”
好吧!虽然被说服了,但阿奔依旧觉得他有点故意为之的意思,心情不太好的收拾起书房。
玄辰决生怕自己也被牵扯其中,就算他们看上去都挺好说话,他也宁可在原来的位置当缩头乌龟。
书房不是一个人的独占地,很多东西条理清晰的划分了谁人的东西在何处,阿奔就算是跟着他们有一段时间了也不好轻易的分清楚哪些是公主要用的,哪些是朱黎平时看的。
最上面的宣纸上凌乱着写着不老药、西云等字眼,但阿奔看不太明白,也就没有多问。
再往下,是行船图和附近船货贸易近年递过来的往来明细。阿奔小心谨慎的收拾着,尽量不让染上墨汁的地方碰到一些重要账簿,他将半干的砚台丢在水桶里浸泡,在擦拭间不让书本放置在还未干的桌面上。
一眼事不关系的水焉择就坐在阿奔的旁边,动也不动,时刻阻挡着阿奔的脚步。大概是心里有气,阿奔辛苦的擦完桌子上的墨痕后,拧干了帕,转过身顺手在水焉择的脸上一阵秃噜。
玄辰决吓呆了,惊叫一声:“你干什么?”
被湿帕子一激,水焉择有点活人气了,他似乎才意识到自己刚刚被人用帕子擦了脸,手举在半空不知是该捂热脸还是该给阿奔一巴掌。
阿奔扯了一下嘴角,又转身继续擦桌子,“顺手!”
“顺手也不能这么顺啊!”玄辰决焦急的过来,看水焉择被擦的蒙圈,嘴角有些忍不住笑。“你看都没擦干净……”
水焉择赶紧瞪他一眼。
一听说没擦干净,阿奔拿着擦桌子的帕子转身回头。水焉择如临大敌,刷的站起来将玄辰决推后面去。“你别过来!”
“……”阿奔觉得他有点太过胆战心惊了,继续回头干自己的事。
今天陆淼还要去和皇上谈婚事,虽然这个人选她不能左右,但装模作样的看看也不是不行,借着这个机会,也能顺带着敲打一帮朝臣,陆淼作为靶子,就算心里有些怨气也得憋着。
阿奔今日没什么事,桌子擦了两遍之后就不知道应该做什么了,他看水焉择袖子上的墨痕,眉头又紧了点。“你能不能把那衣服脱了?要是弄得到处都是我又要擦一遍。”
水焉择摆了摆袖子,“有什么要紧的,都干了。”他才说完,阿奔就走了过来,玄辰决会意,赶紧在后面控制住水焉择。
“喂,喂……我冷啊!”
玄辰决一边按着水焉择的肩膀,一边道:“三哥,咱们都是一样的,你冷我也冷……”
“你少在那里胡说八道!”水焉择挣扎不得,沾着墨痕的外衣被阿奔扒走。“我要杀了你们!”
玄辰决把他塞进被子里,书房里的床榻恰到好处却又刻意的安排在了隐蔽的角落,除非有人试图休息,否则根本就没人发现他。水焉择气闷的被团吧团吧塞进去,蜷成一团,只露出脑袋。
“我冷啊!”他感叹一声的时候,阿奔已经提起水桶出门了。他的肩膀上挂着水焉择的外套,合适的身高让水焉择的豆绿外衣可以安稳的放在肩膀上,不至于滑下去。
玄辰决退后,收拾起香炉里的余灰。“三哥,我去给你弄点碳来怎么样,这样的话你就不冷了。”
水焉择顿了顿,又说:“我不冷了。”
“……”玄辰决的手顿了顿,随即道。“我反正也是闲着,帮你的忙也没问题吧。”
“我在这先谢谢你啊!”一听说能躺,水焉择立刻安稳的倒在原来的位置,闭上眼睛。
玄辰决松了一口气,赶紧把香炉里的灰烬全部收拾掉。他走出去,将那些香灰认真的洒在院子里。雪微微化,将洒落在地上阳光四射开来。
他凝视那不剩落叶的枯枝,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嘴角微微露出一点笑容。
很快的,他的计划就要开始实施了。
安神香里除了有能够帮助安神,自然而然的还添加了一些别的物质。而这些别的物质中,有最重要的一味药,是独属于他的。
得再实验一下,不能就这样投入运用。想着,玄辰决赶紧出门找制香的药材,誓要在今天就完成特殊安神香的第二阶段。
水焉择头疼,虽然不怎么困,但感觉浑身酸痛,随着时间的推演,这种疼痛与麻木并没有消散。
他有些意识到了,从榻上坐了起来,试图抵抗这种突如其来的麻木。难道是吃了有毒的东西?这个感觉,怎么会如此……
“三哥!”玄辰决及时的出现,他的手附在水焉择的额头上,冰冷的触感让人瑟缩。
水焉择只隐约听到一句“好像量多了”,他抬头,看到玄辰决的手指在自己的眼前晃了晃。“你别动……”他试图抓住玄辰决的手指,但因为头脑的昏沉有些控制不住行为,在玄辰决的眼里,他这种行为明显就是中毒的征兆。
剂量果然错了,如果他能稍微控制一下,现在就不会变成这样。见水焉择难受,玄辰决赶紧贴心的化成小棉袄,一边给自家三哥顺背,一边观察着他的动向。
毒是新配的,解药是什么还不清楚。
听说水焉择的本体有毒抗,玄辰决也是冒了一点险才决定在他的身上先试试效果。“三哥,有没有想吐的感觉?”
水焉择的体温始终不太稳定,他听到玄辰决的话,只能摆手表示自己还行。两个人靠在一起,就算屋内烧着热碳,也感觉凉凉的。
玄辰决先给水焉择输送了一点灵力,寄希望于自己用错剂量的安神香能够尽快的解除这种麻木的状态。水焉择倒是没什么反抗的动向,在玄辰决帮他缓解了一部分身体上的难受后,又听他的乖乖躺下了。
此时,玄辰决突然觉得,这个剂量如果再弱一点,不就是毫无反抗之力但是有意识的迷药吗?
这样的话岂不是更好玩了?
想着,玄辰决的眼睛亮了一亮。
或许他可以用这个为自己争一争,但是前提是剂量一定得正确。“三哥,你想跟我说话吗?”
“不想。”
“好嘞,我先走了,三哥你好好休息。”玄辰决起身出门,临走之前再看一眼昏昏沉沉的水焉择一眼,缓缓关上了门。
转眼,就是夜幕。
陆淼的婚事已经提上了日程,驸马家已经收到了准确的消息。本来这件事在陆淼回京之前就已经板上钉钉了,毕竟公主府也不是一天就能建成的,就算陛下确实在还是太子的时候想过将这个不太喜欢的妹妹除去,但如今他已经是九五至尊,再任性就不礼貌了。
几日后,就是宫里新晋的美人有孕的大喜之日,届时陆淼会在宴会上与自己的驸马碰面。
“阿黎,”最近的陆淼总是让人不知道她在想什么,虽然人还在身边,但心却是越来越看不懂了。她望着围绕在自己身边的朱黎,总是寄希望于他能回头看看,哪怕做出一些出格的事,她都相信这个人是活着的,而不是像一场梦看不见摸不着。“能陪陪我吗?”
朱黎顿了顿,“我跟你进宫,不太好吧?”他说话的时候,还在四处张望。最近水焉择和陈默都出现得不频繁了,要不是知道他俩不会走太远,他都以为这府中只有他自己了。
陆淼低下头,而站的极远的葛忠亭静静的看着这个场面,思索着是否应该现在过去刷一刷陆淼的好感度。
之后,陆淼说:“那我还是自己去吧。”
朱黎点了点头。
话落,陆淼就提着裙子脚步轻悄的走向出门的方向,在即将回头注视那身后的一抹红影的时候,葛忠亭及时的叫住了陆淼。“公主……此去皇宫并非全无危险,小人虽然平庸,但各方面还是有些长处,不知公主可否准许小人随行?”
陆淼想,葛忠亭最近没干什么坏事,恰好她想做一些别的事,便道:“好吧,那你跟我来。”
听到公主的话,葛忠亭很快就面露喜色,他露出一双冻的不行的手,在意识到自己的身份后又规规矩矩的将试图献殷勤的爪子缩了回去。
陆淼上马车后,扭头看到葛忠亭伸手扯了扯自己发皱的袖子,道:“若是冷的话,直说就是,本公主不希望有人因生活不如意而发泄到我身上。”
葛忠亭顿了一顿,之后他在侍女的指引下换了一身暖和点的衣服,等之后再出现在陆淼面前时,他捂着手,对公主毕恭毕敬的行了礼:“多谢公主!”
驸马今日宴会来的比较早,他今年二十二岁,按常理来说早该娶亲了,但家里直到现在都还没定下来,让人很难不怀疑他在等什么。
陆淼进入宫门的时候,外面的太监有唱名。比起慧龄公主的不受宠,陆淼的排面不算太小,从她进来到坐在位置上之前都有人过来与她打招呼,除此之外还有其他人对着陆淼行注目礼。
驸马也在观望中,他的模样有点斯文,若不是那健壮的体格,估计会让初次见面的人以为他是一个读书人。
他喝茶,在陆淼差一点就要循着视线望过来的时候及时的低下了头,避免了二者之间的正面接触。
上次水焉择就一眼认出了这个男人就是两百年后和陆淼在一起的正牌驸马,先不论颜值,一个凡人能够无视法则活上两百多岁,本身就是一个奇迹,更何况朱黎和他在互为情敌的情况下,还能顺带给他一个不死药,简直是人间大爱。
葛忠亭在周围搜寻一圈,没能发现第二个眼熟的西云人。他心里惋惜,站在公主的身后时常注意着仪态。
“公主?”威远将军过来,轻轻的瞥了葛忠亭一眼后,将身子微微朝着陆淼的方向探了探。
陆淼往后退了一步,将军就前进了半步。“公主何必见外?大家都是迟禾的子民,为民生乃是天职,何必这么急着要人回去。”
陆淼用手帕挡住下半张脸,低着头说:“并非我执意要人,只是当初我给你的人也是一群老弱病残,如今他们在你的手底下练了这么久,我总该替他们的家里人考虑考虑。”
威远将军有些不太乐意了,“公主这是信不过本将?若没有本将的慷慨相助,公主的人可就浪费了,本将养了这么一帮人,出了力气比起公主的几句话来说还是绰绰有余的。”
葛忠亭插了一脚,“道理不是这么讲的,公主将人暂时交给你管,这本身就是信任将军。如今公主已经有能力直管自己的人马,将军为什么不能将那些人还给她呢?”
陆淼的眼神在望那边的驸马,在葛忠亭说完之后,轻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