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士突破失败，要么实力不济、要么心境不够，他见过因为仇恨、执着突破失败之人，却没见过在突破时犹豫的人。
清尘仙尊不解，元婴雷劫对楚熠来说应该很轻松才对。
楚熠这才抬头。
清尘仙尊近在咫尺，关切看着自己。
鼻尖还能嗅到清香。
早已对清尘仙尊没有杀念的楚熠，在接下雷劫后内心突然生出莫名的怨恨。
没由来的怨恨激起耳边魔语：“仙祖秘境、伏温王陵，他两次杀你何曾留手。他现在对你的好也只是为了麻痹你！杀了你！”
“清尘仙尊是什么人，你还不清楚么？他理智，无情无私，手握系统明知你有入魔屠宗的风险，怎会留你！你为他放弃任务，他会为你放弃么！”
“他在骗你！迷惑你！为了他的任务，他的苍生！……杀了他！杀了他你才有出路！不然你就是小丑！会沦为笑柄，成为无数穿越者中耻辱的存在。”
魔音交缠回响，捂耳朵也躲不掉。
楚熠推开清尘仙尊，咬着牙吼到：“闭嘴！”
道心不稳，便易入魔。
清尘仙尊叹气，不知道这话是对自己说的，还是对那“戏统”说的。
他飞快捏决，清明楚熠神识。
“修士皆有心魔，楚熠，不管是南阳你父母的死，还是你对那位老师的愧疚，为师都会尽全力帮你弥补。凝神！突破失败便什么都没了！”清尘仙尊语气严厉。
雷光迎着劈下，楚熠猛甩头直视清尘仙尊，深深探究他关切的目光有几分真假？
他对我的好，是为了完成任务么？
我步入元婴后，要越级杀他么？
清尘仙尊会杀了他么？
清尘仙尊的任务是杀他么？
耳边充斥无数声音，楚熠眼神涣散神识好似陷入泥潭。系统发现楚熠状态不对赶紧说到【你怎么了？褚熠没有心魔的！你在想什么？】
“楚熠！”清尘仙尊的怒吼唤回楚熠神识，他他狠狠锤头，在妖族废土中深呼吸。
如果清尘仙尊想杀他，让他渡劫失败就可。
如果清尘仙尊想杀他，完全可以放任衣长老的行为，待他入魔后以理所应当的理由斩杀他。
楚熠艰难对清尘仙尊开口：“抱歉师尊，让您担心了。您离远点，弟子可以的。”
无论如何，他不愿清尘仙尊替自己挡雷劫。
清尘仙尊犹豫，异世之人并非褚熠那般心智坚定，如果心魔太甚会影响突破。
“师尊！”楚熠抬头，坚定看向清尘仙尊“师尊，相信弟子。您脸色不好，快去休息。”
下一道雷劫即将落下，此地灵力汇聚吸引众多妖族，仅江佛佛护法支撑不了太久。
清尘仙尊转身退开：“好，为师相信你。”
余下六道天雷劈下，楚熠有惊无险步入元婴，他抹去嘴角血迹，体内灵力充盈冲向四周妖族，将江佛佛身边妖族一扫而净。
修为提升五感，那一瞬他更清晰感受到四周活物的呼吸，妖族苟延残喘的、蓄势待发的，江佛佛疲惫的，和清尘仙尊不均匀的呼吸。
清尘仙尊修为在他之上，按理不会被他听见呼吸。
“师尊！您去休息！”他将怀里的丹药扔给清尘仙尊，接替他的位置斩杀恶意十足的低阶妖族。
江佛佛此刻也责任感爆棚，应到：“啊，对！师尊！这些交给本天才和师兄就可！您在边上看着！”
清尘仙尊确实因为刚刚的天雷，又伤到了神魂，他足尖轻点坐在巨石：“徒弟们的美意，为师便收了。给你们一炷香时间，晚了的人没有鸡腿吃！”
江佛佛大惊：“师尊！我刚刚随便说的！”
楚熠突破的地方仍属于妖族外围，所以天雷吸引来的只有低阶妖族。
清扫战场后，他们飞速前行，在太阳落山前找到歇脚地。
又是一个晴朗夜晚，星河跨越大陆为众生指引方向。他们已经到达狼石坡。
狼石坡，是一片巨石组成的天然屏障，数百个形状不一巨石散落此地。
过了此地，便算是真正进入妖族领地。之前他们路过的，于妖族而言，相当于南阳的外城。他们在几个巨石间，找了避风平整处休息。
楚熠关切的将丹药递给清尘仙尊。妖族危险丛生，清尘仙尊为他二人突破护法，损耗不少灵力。
清尘仙尊拒绝：“留着吧，不多了。”
楚熠心想：啊？他那不是还有五六瓶呢么？这是要在妖族待多久啊，这么省着用。他对清尘仙尊微表情越来越了解，见他不经意皱眉便知道又头疼了。
不愿吃丹药，便只能按摩。
江佛佛在一旁羡慕师兄可以被师尊枕大腿，咬一大口烤鸭，想起这是师尊特意给他带的，醋意稍减。
夜色深重，朗月如盘。
按摩于清尘仙尊早已无用：“为师，睡一会儿。你们二人警惕些，随时叫我。”
江佛佛痛快答应：“好。”
楚熠却有些担心，低声问到：“师尊，可是头疼厉害？我与师弟已经突破，是不是可以早点回宗门。那丹药是够的，不如再吃些。”
另外几瓶早空了，清尘仙尊不作答，兀自睡去。
他们怕引来妖族，没有篝火，月光便十分明亮，勾勒清尘仙尊的容颜。
如宝石般洁白完美。
墨发随风缠绕指尖，没入衣领的胸口随呼吸浅浅起伏。
楚熠自出伏温王陵幻境，终于有机会细细打量清尘仙尊。
月色将一切照得朦胧，心思如野草般疯涨。
真好看。
楚熠伸出手，自清香墨发中，越过耳边，心中期待，轻轻地、忐忑地摸向脸颊。
指尖触碰瞬间，心跳掩过狂风，连呼吸都小心翼翼。
他竟觉得眼前人与幻境，没有差别。
可真是疯了。
修士寿命可达万年，就算他二人向完成任务，也可以万年后，再说。
楚熠嘴角弯起弧度，思忖如何找时机暗示清尘仙尊自己知晓他穿越身份，去求一份万万年的陪伴。
——————————————————
第二日出发前，楚熠和江佛佛照例清点妖宝，从未觉得自己如此富有。
“唉？这是什么？”楚熠抬脚捏住一块儿布料，从沙土中拽出，上边刺绣赫然是上溯派的样式。
“师尊，上溯派弟子可能曾在此遇难。”
“挖”清尘仙尊下令“带回去”
赤沙卷天，朝阳似火燃烧大地，楚熠和江佛佛顺着上溯派弟子服向下挖，发现不止有一具尸骨。
“师尊！这土是新的，骨头上还有残留腐烂的血肉。”
清尘仙尊拿起一截腿骨，妖兽啃咬的痕迹十分明显。
“师尊，巨石底下好像还有，挖不出来”楚熠皱眉，有种不详的预感，他用剑把几人休息地方的土都挖起来“这片空地，底下都是修士尸骨。”
旷野之上，北风狼嚎，江佛佛瞳孔收缩：“巨石底下不会都是尸体吧……？那这这么多石头……”
一眼望去，石阵无边际，石缝间，避风处，还有无数危险蛰伏，窥视三人。
恐惧蔓延心头。
楚熠为了验证想法，不死心挖出更多尸骨“不只有上溯派弟子服，还有粗布衣服……普通百姓怎会在这里？”那衣服沾满鲜血，多处开裂，仔细辨认十分眼熟，分明与他们昨夜撞见的，被上溯派弟子救的那家人家男人穿的一样。
穷苦人家粗布衣服缝缝补补，每家补丁不同。
他声音颤抖，望向清尘仙尊不敢置信：“师尊，我怎么觉得这衣服有些眼熟？他不是逃跑了么？那狼妖不是被上溯派守夜弟子杀了么？他怎么还会遇难，尸体怎么会在这里？”
清尘仙尊盯着他手中的补丁粗布，眼神一沉：“是他”
黄沙下尸骨腐烂得只剩肉，看似被埋葬很多年，楚熠不解：“血肉完全腐烂，不像刚死的人。但这衣服的磨损却很小。”
清尘仙尊将手放到尸骨上，释放灵力感受。
“寻常妖族啃食人族，妖气只会停留在伤口表面。而这些尸骨妖气入骨，应该是先被妖术吸食了生气，死后，再被啃食。啃食剩下残渣血肉，腐烂得也快。普通百姓不可能渡过赤水河，他们是被人扔过来的。”
楚熠：“会是上溯派么？还是其他来妖族历练的修士？普通人无论如何也不会跟着修士进入妖族吧？他身上的令牌不见了，应该是用了。那上溯派弟子昨夜肯定有人见过他。”
他说到这里一顿，看着手边上溯派的血衣：“也许是上溯派弟子来救他，但也遭妖族毒手？今日前厅议事，没听谁说上溯派有大量弟子失踪。”
清尘仙尊神色严肃：“此事我这就传信给……上溯派和问霞宗他们，让他们先不要越过赤水河。我怀疑有高阶妖族潜入南阳城带出了百姓。我们也速速回去清查内部，再来妖族。”
高阶妖族外貌似人，除非主动露出妖身特征，普通人肉眼分辨不出。
就在几人决定归程时，蛰伏在巨石阵缝隙中的妖族见猎物要走，率先发起攻击。
与以往相遇妖族不同，此次大多修为较高，集中在金丹期，更是有几个元婴期。
敌众我寡，江佛佛应对得愈发吃力。
“楚熠！先和江佛佛往回走，务必让问霞宗和上溯派不要进妖族，我来断后！”清尘仙尊站立于两人身后，周身灵力澎湃，道道冰晶自空气中凝结，如无阻力般穿透一排排妖族喉咙。
这刹那，楚熠和江佛佛不约而同感觉到，清尘仙尊居然已经是化神期巅峰了！
楚熠不像给清尘仙尊拖后腿，也担心江佛佛回去路上不安全，当机立断：“师尊您多加小心！弟子”带着江佛佛突破妖族包围，飞速往赤水河方向后退。
清尘仙尊见二人远去，收手，卸去伪装，墨发飞舞，素白衣角翻飞。
“出来吧，他们都走了。”他向远处说到。
……
无人应答
清尘仙尊不屑转身：“那本尊便走了。”
化神期巅峰全速离开，可不是这几个妖族能拦住的。
“清尘仙尊，还请稍等。”一个温柔女声道。
巨石阵最深处，一狐妖着深红妖力缓步而来。
她见清尘仙尊容貌俊朗，如皎皎白月，心生慕意，笑容更甚，声音柔情：“奴家红尾，今日有缘得见清尘仙尊，当真是一大幸事。仙尊当真如那话本所说，天人之姿，令小女子神魂颠倒。”
清尘仙尊面色清冷：“听见本尊要返程，便如此急迫的现身，可想好说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