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框打开撞击墙壁的声音在室内空间里回荡,稍微消散一些后的回声更显可怖,像极了婴孩的啼哭。
“咱们这样不好吧,毕竟只是人家的地方……”
鱼岁岁跟在微生闻璟身后,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仿佛救许晏只是顺带,岁岁这丫头像是来参观别人家的。
“岁岁,咱们是来救人的,不用问这些反派在不在家。”
“哦,好吧,可是这样会不会显得不礼貌啊,私闯民宅欸,以前从来没干过!”
微生闻璟停下来,转过身掰着鱼岁岁的肩膀郑重地回答:“别聊天了行吗姑奶奶。”
微生闻璟:家人们谁懂啊,虽然很不想救情敌,但是这女的未免问题太多了一点,许晏那小子平常沉默寡言的,真的不会觉得她话太密了吗?
许晏双手交握举在头顶,整个人被吊在厅堂正中的悬梁上,马尾歪斜,少数墨发垂落身前,看不清脸部情况但只见衣衫破碎,露出的胸口处有着大片以长鞭击打的痕迹,衣领直接开敞到肚脐的位置,失血过后瓷白的肌肤和身上依旧在流淌的鲜红血液,强烈冲击着来人的视觉感受。
“咦……这谁被吊在这,怪惨的咧。”
鱼岁岁忍不住伸手在面前挡了下,可视线依旧从指缝里欣赏着暴露在外的肌肉线条。
“岁岁……吊那的是许晏。”
鱼岁岁:“啊这是许晏?我焯,吃瓜吃到自己头上了?!”
她说完小跑着冲向许晏那边,大拇指撑着下颌角,食指靠在鼻尖下方,仔细观察着许晏身上的伤痕。
即便是主魂魄受伤的情况下,想要将他伤成这样也得下不少功夫,这些伤痕周围都没有什么挣扎边缘拉扯破损的痕迹,如果不是裂魂撒手不管的情况下,就该是许晏本体主魂处在昏迷的状态。
许晏身上所学的功法,一部分是许家家传的对身体无害的正常术法,隐乌阁擅长的以阵法和香术为主,教他的更多的是进攻器械类的格斗技巧,那他身上这个对抗路的咒术是从哪里学来的?
“你觉不觉得……许晏现在的情况好像更扑朔迷离了?”
感受到身边跟来了人,她将心中的疑惑问了出来。
正中的许晏微微抬起头,眼睫上的血水滴落,盯着面前的少女扬起一阵无奈的笑。
总会被她发现的,根本就不需要纠结。
他身上这截然相反的术法本是同源,只不过是被许家带回去的时候心中报仇的心思太过强烈,因为在温习术法招式的时候走火入魔,偏差习得了这样不伦不类有损阳寿的咒术。
曾经这术法被许家老家主瞧见的时候,受到了严酷的责罚,一度都让幼小的许晏认为这个世界上真的没有人会跟他感同身受,没有人懂他的痛苦和煎熬。
明明当初被灭门,受害者是年仅五六岁的孩子,可他们都说是因为他的出生,导致了家庭走向的灭亡,他不会被其他家庭接纳,能够容得下他的地方,只有隐乌阁那种暗无天日的魔鬼之地。
现在这层遮羞布又将在他心悦之人面前被缓缓揭开,鱼岁岁是不是也会因为他的种种而抛弃他,离他远去……
捆束他的绳子“啪嗒——”断开,许晏低着头一手撑着膝盖,一手扶着地面半跪在地上,额间的发丝湿漉漉的,一双眼瞳却是猩红无情。
他眼看着亓邬将微生闻璟迷晕,似抹布一般丢弃在墙角,悄声走到鱼岁岁身后,听着她产生疑问,忍不住偷笑,双手背在身后倾身在她耳畔低语:“我知道真相,需要我告诉你吗?”
她会想听吗。
许晏垂着头不敢看鱼岁岁,慢慢站起身将衣衫重新梳理整齐,身上的伤口被掩藏,周身散发着一股强烈的阴气。
“你想听吗,岁岁?”
若是听闻真相之后她不愿意再和他相处,是该将她绑在身边威逼利诱呢,还是将她制成傀儡,永远陪在身边。
不论那种方式,既然他必定会被当成坏人,那就势必千方百计地留住她。
伤口的血水顺着手臂连成一条轨迹,滴滴落在少年身侧。
“他若是想告知于我自然会说,我没必要浪费时间听别人来说他的过往,难不成你们你们儿时都叫许晏么。”
……
亓邬被鱼岁岁的脑回路怔住,这小姑娘难道真不怕许晏是那个冷血无情的杀戮机器吗。
“砰砰——”
界外的风声卷着积水不断打击着石板门,底下的门缝里已经逐渐往里面灌水。
洪水就要来了,鱼岁岁不能再等了。
“我今日来就是和你们打商量来的,既然你们想要以我的血来催化失魂魄者,想必之前拿到的那一小瓶,想来也是不够的,我现在人就在你们这里,只要你们放了许晏,将之前的事情一笔勾销,我即便是抽尽身上的血,也毫无怨言。”
阴暗潮湿的空间内遍布着隐乌阁豢养的毒兽,甚至有些都是一直放养在那,让他们自由移动的,她们女孩子应该普遍都是畏惧昆虫的。
鱼岁岁将自己的手腕处碰在一起,向前伸到亓邬面前,示意他将自己束缚起来:“送上门了也不要?”
许晏单手捏住岁岁的两个手腕,稍微用力就将人拽到自己身侧,学着她的语气戏谑道:“我替他处置你。”
“哦,行啊。”
鱼岁岁回应得干脆。
剑拔弩张之际,淡蓝色的术法光芒横档在两人之间。
“鱼岁岁,许晏也是他们一伙的,你这是羊入虎口了还装不明白吗?”
到底是谁在装啊!
鱼岁岁扭头望着大义凌然模样的微生闻璟,“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啦,你要是现在想跑的话,我也不拦你啊……”
她也不是非要留在这里和这些角落以及墙壁上的蛇虫鼠蚁待在一起的,但是出去了之后面对的就是逐渐升起的水位,岁岁思虑了一下,还是溺在水里更可怕。
就是不知道许晏这小子突然自爆什么反派身份,不过为了将戏演完全套,她还是装着根本不知情的模样,扭头楚楚可怜地盯着许晏,眼泪在眼眶中积蓄:“许晏,你当真是隐乌阁的一份子吗,可是你这样,许大哥和初梨姐他们该怎么办啊。”
少女一双小鹿眼哭得梨花带雨,任谁见了都怜惜,可偏偏裂魂的许晏并不会可怜他。
少年语气又冷了几分:“等到我们这儿将失魂魄者改进好,你自然会和你那许大哥和初梨姐团聚,现在,你需要担心的只有过会献了太多血,会不会一下小命呜呼,再没机会见到他们。”
鱼岁岁见状,猛地转身推了一把微生闻璟,将他撞在进来的门上,大口吸气吐气,反复调整呼吸,然后瞅准时机夺了亓邬手中的剑,“你换许晏主魂出来,不然我就直接杀了我自己!”
快走啊,不然过会真都被他们抓起来谁回去报信啊?!
可微生闻璟似是没有理解鱼岁岁的意思,手中结印手势不断变换,嘴唇一张一合,刹那间,一条火龙向着几人的方向冲过来。
许晏身体下意识地将鱼岁岁转到身后,护在她身前,手上伤处的血液被灼烧得滋滋作响,少年慢慢将手臂放下,蹙眉狠戾盯着那一方。
“你本就是我的一缕魂魄,你觉得和我对打,能有什么胜算。”
许晏从身后扯出长鞭,在幽暗空间里挥舞了一下,巨大的空气摩擦声响彻其中。
“胜不胜算的无所谓,重要的是,我就是想和你打罢了……”
鱼岁岁瞳孔骤缩,心脏疯狂地跳动。
靠……忘了这俩有私人恩怨了,怪不得这小子争着要跟自己一块儿来呢,原来是早就想好了这么一出。
“许晏”轻蔑一笑,眨眼,原先在鱼岁岁那里的骨笛就被顺回去。
鱼岁岁喜欢把东西放在哪里,许晏必然是了如指掌。
他纤长的手指在骨笛上飞舞,橙色的术线自孔洞中生成飘出,没有多余的任何咒言,仅仅只是吹响笛子,果然也能催生出另一种不同的使用方法。
看来不仅仅许晏和他的裂魂是对抗路,踏着身上所有术法不论是效果,甚至是表达出的颜色呈现也是色环相对的颜色,还怪严谨的……
一部分术线环绕着鱼岁岁,另一部分和微生闻璟周旋,鱼岁岁周身被勒出伤痕,血液在触碰到术线的时候就被吸收,她眼见着亓邬手中那个棱柱上的眼睛转动的频率越来越快。
又被他们下套了?
可若自己的作用是一个变量的药引,那微生闻璟在这个局里面承担着什么作用呢。
鱼岁岁身上爆发出耀眼的白光,照亮他们所在的洞窟环境,一览无余,将所有术法的痕迹柔和地包裹起来,吞噬殆尽,岁岁眼见着那个眼睛被卡在那里,眼白部分快速出现大量的红血丝。
然而随后一切又都归于平静。
鱼岁岁和许晏被一起带到了一个空白的,无尽的空间内,面面相觑,不知究竟是谁的手笔。
“终于得见两位,本君等候二位多时了。”
空灵缥缈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可他们只闻其声不见其人。
“不知先生唤我们前来有何要是?”
鱼岁岁朝着前方躬身一拜,眼见许晏没有动作,腾出一只手拉着许晏的胳膊就将人一齐拽下来,“不要倔,先看看怎么回事……”
“小姑娘,你不用劝他,本君当年与他相比,那可是更为无理。”
完言,一道红色的显型术法落下,他们这才看清了来人。
“您是,祝融神君?”
鱼岁岁捂着嘴,不可置信地打量。
面前之人微微颔首,“你们二位与神界渊源颇深,介于你们目前的情况本君长话短说,这位小公子幼时可怜,本君游历之时借你肉/身渡劫,尚且了解些你的经历,便送你本君一成的火系术法,这也是为什么这位小公子术法呈现多为暖色系的原因。”
祝融轻轻虚无地许晏的马尾发髻,“由于火系术法的危险性,本君需得将你炼化城无人可亲的宿命。”
“至于你这位小姑娘,那可就又是另一番的趣事儿了。”
祝融性子豪爽没有什么架子,盘起腿就直接坐在两位小辈面前,继续侃侃而谈。
“风神玄冥向来自由,任命当差之时最喜的便是与本君饮酒聊天,说到底,也是个碎嘴子,神君没有性别一说,只要投缘便可结亲,所以玄冥老是想与我一道,可奈何我们俩在一块总是会产生煽风点火的效果,有缘无分,只好成为终生挚友。
玄冥见我在人间给了许家这位小公子功力,当然也不甘示弱啊,我俩无法成就的姻缘也就这么阴差阳错的到了你们身上,不过玄冥啊……当真自由惯了,我已经很久没有见到了……”
鱼岁岁不知怎么的,好像听出了一丝悲剧的意味,不便多嘴神界的八卦,只好瞥了眼许晏抿了抿嘴憋着。
“二位的什么血液啊,什么咒术特殊不过是我们在人间为了掩盖你们身份特殊性的幌子,当然这事也不便予他人知晓,二位心知肚明便可。”
祝融摇晃着脑袋面上微笑依旧,转瞬间鱼岁岁和许晏就回到了原处,就像方才的身世之谜不过是两人重伤之时的一场幻梦。
鱼岁岁手中捏着化成发簪的琉璃剑,这玩意儿也是不知什么时候回到身边的,好像这个世界的世界观越来越拓展了,就连神君都莫名出现了。
“怎么可能!进阶术法怎么会失败呢,鱼岁岁你动了什么手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