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万日记的内容,唤起了樊欣在另一个时空的记忆。
某天,她照常早早出门,赶往公司,还没到呢,就看到公司附近的一栋写字楼下围满了人,似乎是发生了什么大事。
但她的向来不爱管闲事,便没上前凑热闹,匆匆赶去上班了。到岗后,办公室里那范老头又凑上来对她说起了风凉话:
“小樊啊,我说你们G大毕业的,心理素质都不咋样嘛!”
樊欣没空搭理他,如对方所愿地点点头,那意思是说:
“你说得对,随你怎么说,我不care……”
可即便樊欣是这样的态度,范老头也不想放过她,继续神秘兮兮又阴阳怪气地说道:
“你不会还没听说吧?我们旁边那栋楼里有个小年轻跳楼了,是你的校友,好像刚入职没两年呢……现在这帮小孩儿,肩上真是扛不起事儿啊!我工作了这么几十年,可从来没……”
范老头后来又说了些什么,樊欣都没听进去。毕竟,按他那种混日子的状态,不论工作多少年也不会感到有压力吧吗,真不知道这老家伙到底在得意些什么?
不久后,她就通过当地的媒体了解到了这一事件的细节。
为了尊重逝者,报道采取了化名,大致是说G大某位优秀学子在毕业后进入心仪的单位,但因为对自身有着严苛的要求,最终,不堪重负选择了轻生。
对于这类让人感到遗憾的消息,樊欣总是不忍卒读,因而对其中主角的化名没有太深的印象,却清晰记得报道里曾提及——轻生者留下的日记中,有一句话:
“好想变成一只鸟,只要飞起来,应该就没有烦恼……”
大家还听说,那位“想不开的年轻人”生前过得很辛苦,作为行业新人,他似乎有点太要强了。久而久之,肩上的活儿也越来越多;不知不觉,整个部门需要留下加班的人越来越少,逐渐只剩他一个……
他不怕辛苦,只怕自己做得不够好,但凡有一丝一毫的疏忽,就会非常紧张,哪怕那些任务并非他分内的活计,也会因为完成得不够完美而自责不已。
有些公司就是这样,越勤劳的员工,不见得会获得更好的待遇,反而只会有越来越多的活儿;而像范老头那样浑水摸鱼的“聪明人”,反而过得很自在。
受“跳楼事件”的影响,樊欣当时所在的部门还推行了一阵子“减负政策”,结果仍是忙的更忙,闲的更闲。因而,没过多久,公司的运行就恢复到了原来的轨道中,而那早早陨落的年轻人,也很快被大家给遗忘了……
***
难道说,面前的魏万,就是那个在平行时空里跳楼而亡的年轻人?
一样毕业于G大传媒学院,一样的认真、甚至有点较真的性格……如果说这些还说明不了什么的话,那日记本中分毫不差的文字,应该不会是巧合了。
樊欣突然想到,刚加入团队时,贴心为大家准备早餐的是他,当其他人热络聊天、埋头吃饭时,在一旁拿着稿子反反复复背诵的那个,也是他,魏万好像真的是他们之中最操心的那一个,甚至与自己这个团队负责人也有过之而无不及。
“魏万,要不咱……还是停下来,歇一歇?”
听完魏万的故事,大家都默契地陷入了一种微妙的沉默里,但这沉默终究还是被樊欣给打破了。之前,她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在雨天的车祸中无端穿越到这个时空里,现在却逐渐意识到——自己好像的确能改变一些事情。
“对啊,我们都忙了那么久了,今天也跑了好几圈,要不干脆去上次没去成的‘汤底捞’吃顿火锅吧?顺便帮可可学姐他们探探路,看看味道和服务到底好不好。”
郑虔的关注点还是在“美食”上,此时也顺势邀请大家一起出去吃个饭,樊欣肠胃不适,刚还喝了粥,一点都不饿,但她不想扫兴,便跟着一起去了餐厅。
在大家做出决定后,郑虔第一时间就打电话去订了位置,因而这一次他们总算不用再排队苦苦等候了,还非常幸运地争取到了一个视野不错的靠窗的位置。
“这儿还挺高的,风景不错啊。”
魏万望向窗外,不由得发出了一声感叹,看上去情绪已然平复了不少。
虽说有些时候,郑虔的脾气有点臭,但他心眼不坏,也比较讲道理。更重要的是,他身上有种与身俱来的松弛感,令魏万羡慕不已。
然而,此时的樊欣却有点忐忑,因为她突然想到——现在他们所在的这座大厦,日后就成了另一个时空中,魏万公司的所在地;而“汤底捞”所在的楼层,也恰是魏万当时纵身一跃的那一层……
“这位美女,您看上去好像脸色不大好,有什么可以帮到您的么?”
不愧是“汤底捞”,服务果然好,服务员很快就发现了樊欣的不对劲,尽管她慌里慌张地解释了一下,但还是收到了一杯暖暖的红糖水。
“你没事吧?要不要再去一下医院……”
李浩凡的眼神里满是担忧和愧疚,还以为樊欣又开始胃痛了,却不知这一次的源头,其实是魏万。
樊欣摇了摇头,表示大家不必担心她,同时煞费苦心地想着要如何开导这个过于上进的学弟:
“小魏,你真的很优秀,但别让自己太辛苦了,你的努力,大家都看得到,但身体是革命的本钱,所以……”
樊欣越想劝他,越觉得词穷,一时之间,除了这些空泛的大道理,似乎再也想不到更合适的话了。好在,还有郑虔在场。
“就是嘛!我早就和你说过了吧,放轻松一点啦,过好当下是最重要的。来,当下这块牛肉涮得最到位了,我就忍痛割爱一下吧……”
郑虔一边说着,一边为魏万夹菜,依旧是那副天塌了也不能耽误自己吃饭的样子。也正是他这种心态,吸引到了一向神经紧绷的魏万,俩人恰好互补。
“好嘞,学长……有时候,我真挺羡慕你的,感觉你不管遇到啥事儿都……都那么淡定,好像从来没什么能让你觉得害怕的……”
“倒也不至于像你说得这么夸张,但有些事确实没啥好担心啊、害怕的,放轻松啦。‘岂能尽如人意,但求无愧我心’,所以尽力就好啦……话说这餐厅虽然也不错,但我还是更喜欢老汤的手艺啊……”
之前,大家都以为魏万这般忠心耿耿地跟着郑虔,是看重他的名声和实力,甚至他自己也是这样想的;但现在的魏万,逐渐意识到,对面这位学长的人生态度,才是更值得自己学习的。
当下,樊欣还是有点后悔没把相机给带出来,她很想借助那份外挂的力量来看看魏万的未来,但现场的氛围让她感到了一种莫名的安心,预言什么的,暂时也不需要了吧……
***
G大的校运会受到食物中毒事件的影响而延期了,但创新创业大赛的省内选拔可不会因此停下脚步。
于是,徐可可和铁军在身体状态恢复了一些后,便出院了,一起加入到紧张的备赛中。
此时的樊欣,还有点焦虑,甚至想给现场的伙伴们拍张照,预测看看本次小组赛的结果。毕竟,一旦成功,他们便能直接获得国赛的入场券……但在思索一番后,她还是放弃了,接下来的一切,就交给命运吧。
最后一次省内预选赛定在省会J市,“灵犀相机”的材料已经被大伙儿充分打磨过了,最新的相机也呈现出了叫人惊艳的效果。
然而,根据最新消息,G大最终的入选名额只有两个,竞争相当激烈,叫人无法掉以轻心。
因此,即便是团队中最为松弛、最热爱美食的郑虔,这一次也变得“安分守己”,没再提出要带伙伴们溜出去打牙祭,而是全情投入了备赛之中。
与此同时,长期处于慌乱状态的魏万,这回反倒淡定了许多,这反倒让他看起来起色不错,向着唐老师和“灵犀”成员模拟汇报的时候,展现出了与平日不同的风采。
“小魏,你这次状态不错呀!”
唐老师一句淡淡的鼓励,对魏万来说相当受用,不过,在夸过他之后,唐老师便回房去忙工作了,将团队成员直接交给了赛前的专家组。
“我相信——你们肯定没问题的!因为这次选拔出来的队伍要代表我们省去参加国赛,所以主办方尤其重视这一场赛前辅导,据说请来了不少大咖……”
待唐老师离开后,樊欣他们通过抽签确定了稍后参与辅导的小组,走进教室,一眼就看到了端坐在C位的所谓“大咖”,一时间,只觉得心情都有点不好了。
“蔡……蔡苟?”
郑虔一眼就认出了这冤家,但人家确实是主办方请来的专家,当初G大会请他到校辅导,不是因为这家伙真有创业的本事,是看重他在圈子里混得风生水起,说话有点分量。
而如今,他放下的这句话,却将“灵犀”团队打击得体无完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