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的冷风吹来，佳禾的脑子清醒了许多。
刚刚在里面，暖气开得足，自己也没想到会说出这样的话。
但佳禾知道，今天她必须和程止有一个结果。
佳禾站定，不再跟着程止往前走。
“程止，你为什么突然就离开兰溪村。”
程止的脚步顿住，很快又恢复如常，好像刚刚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他什么也没有听到。
他回头，看到佳禾就那么牢牢地站在原地，一副他不说她就不走的样子。
才刚出来一会，佳禾的鼻尖就立刻被冻红了。
程止有些无奈，走回来拉她。
“我送你去酒店。”
显然这不是佳禾想要的回答，她将他伸过来的手拍开，不让他转移话题。
佳禾再次重复了一遍自己的问题，眼睛紧紧地盯着他，不让他继续躲避下去。
“你为什么突然就离开兰溪村。”
程止低头看她，路灯在她的头顶上，洒下来的灯光将小姑娘盖住，整个人看上去有点可怜。
喉咙好像被什么东西堵住，脑海里想说的话难以说出口。
在这短暂的沉默后，程止想了想，最终开口道。
“对不起。”
只有这苍白的三个字。
随着着三个字鼓动耳膜，佳禾的眼圈开始慢慢泛红，眼泪好像要从她那凝滞的眼眶溢出。
佳禾连忙低下头去不再看他。
双手却依旧紧紧地攥着男人的羽绒服下摆。
夜色更浓了，天上突然下起了细细密密的小雨。
地面上很快就出现了一个个被雨水洇开的深色圆圈。
眼看着小姑娘的头发就要被雨水浸湿。
程止这次不再和佳禾争论是否要送她去酒店还是让她留在便利店，抓起她的手，强硬地带着他去路边停着的自己的车。
“我都说了我不去酒店，我就要坐在便利店里！”
佳禾坐上去才反应过来，说着就要拉开门下车。
“别开玩笑了，你觉得我会把你一个人扔在便利店里吗。”
昏暗的车内，佳禾只能看到男人紧绷的下颌线，说话的声音很冷，有着不容分说的强硬。
她的手抓着安全带，力道渐渐加大，扭头看向窗外。
佳禾的后脑勺朝着他，在表示自己无声的愤怒。
车里恢复安静，只有车上的暖气呼出的声音。
程止一直绷着张脸，眼睛看向前方，专注地开车。
雨天开车比较危险，车玻璃一下子布满雨水，挡住开车的人的视线，直到雨刮器运作，才换得片刻的清晰。
副驾驶上突然发出一声叹息，紧跟着传来一道轻飘飘的声音。
“你知道我想听的不是这个。”
小姑娘说话的声音闷闷的，带着很重的鼻音，估计是感冒了。
车里的安静在她说完这句话后变了，车厢里弥漫着一种奇怪的氛围。
但是驾驶座上的人依然面不改色地开车，好像目前什么事情都不能影响他开车。
最终在这种奇怪的氛围中，车子开进一个高档小区的地下车库。
开车的过程中，佳禾的情绪也渐渐平稳。
佳禾一直看着车窗外，发现车子开进一个小区，才意识到什么。
“你带我来的这个地方是哪里。”
两人下车，程止迈着步子走到电梯口，佳禾连忙跟上去。
“我家。”
程止的家？！
他才念大学就买房子了，这也太优秀了吧。
佳禾本来还在埋怨程止总是什么话都不说，现在暂时将这些放到一边，由衷地欣赏他赞扬他。
像是知道她在想什么，程止低头看着她毛茸茸的脑袋，解释。
“这是我爸买给我的。”
“你不是说没钱住酒店吗，你今晚住这里。”
这种时候就知道解释了，之前问他的那些他怎么不解释一下。
佳禾对他的解释不买账，气鼓鼓地扭头看向旁边。
进入房子，程止从柜子里拿出唯一的一双拖鞋摆在佳禾面前。
“家里只有我一个人住，所以没有准备多余的拖鞋。”
佳禾低头看着拖鞋，想来也没有人来程止家做客。
程止看佳禾一直没有行动，又走回门口，拍了拍她的肩膀：“放心吧，没有脚气。”
“我又不是在想这个......”佳禾嘀嘀咕咕地换好鞋，往里面走。
程止没听清她刚刚说的话：“你说什么。”
佳禾抬头：“那你呢。”
“我光脚就可以了。”
“我是说，你今晚住哪呢。”
“我出去住酒店。”
程止让佳禾先坐到沙发上，然后走到主卧里帮佳禾换床单被套。
虽然这个房子有三间房间，但是一间被程止改成了书房，一间堆满了杂物变成杂物间，只剩一间主卧可以住人。
程止从杂物间里翻出被套拿到主卧，这才发现佳禾坐在沙发上，双手撑在身体两侧，眼睛看着自己，嘴巴微张，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他停住脚步，把被套先放在旁边的柜子上，走到佳禾面前，蹲下，视线和她齐平。
“怎么了。”
声音有些无奈。
“程止。”
“嗯，我听着。”
“你......你喜欢我吗？”
从那天给程止发消息开始，佳禾就感受到自己日益增长的勇气，直到今天见面后发生的一切，她的勇气值已经到达了一个顶点，让她足够问出这个问题。
这句话问出口，佳禾的眼底出现紧张的情绪，但同时内心又期待着、害怕着。
希望他可以说出自己想要的答案，又怕听到自己不想听的。
程止感觉自己的眼睛被她灼烧到，眼神局促地向四周游走，却始终没有再看向佳禾。
他可以听到自己的心脏在剧烈地跳动，不知道是因为紧张，还是因为被眼前的人看穿。
房间静得只能听到彼此的呼吸声。
程止终究还是继续做了逃兵，似乎他今天就要把自己的这个身份落实，他站起来，打算走到柜子前拿上刚刚放下的被套。
佳禾连忙拉住程止的衣角，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她站起来，想要看他的眼睛，想要从中获取一些信息，但程止却侧着脸，佳禾只能努力地仰着头。
“既然这个问题你回答不出来，那我换个问法。”
“你不喜欢我，是吗？”
说到后面，佳禾的声音染上了一丝哭腔。如果这时候程止回头，佳禾怕自己的眼泪会忍不住夺眶而出，同时也庆幸，他现在没有看着自己，才让自己再问出这个问题。
“如果你不喜欢我，那你就说‘是’，这很难吗。”
“你对着我说，‘你不喜欢我’。”
“只要你说‘是’，我就从这里离开，
再也不找你，再也不缠着你。”
说完这些话，佳禾彷佛用尽了所有的勇气。
见程止依旧执拗着不看她，坚持了几秒后，她无力地松开拉着程止的手，跌坐回沙发。
男人还是笔直地站在那里，但周围却布满浓郁得化不开的忧伤。
他拿起被套，走进主卧，快速地帮佳禾铺好床铺。
“很晚了，你早点休息吧。”
程止扫了一眼佳禾，她看上去脸色有些苍白，嘴唇却泛着不正常的红，上面有被牙齿咬过的痕迹。
"洗个澡再睡吧，我出去给你买点东西。"
程止拿上雨伞，推开门，还没出去，佳禾的声音又传了过来。
“如果你不喜欢我，你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给我做这么多。”
“你这样让我怎么能够不去找你。”
程止握住门把手的手用力，将门关上，隔绝了里面少女的声音。
他终究是没有勇气再听她说什么，也没有勇气告诉她，“我喜欢你”这四个字。
更没办法告诉她，他不喜欢她。
——
当程止拿着去商场买的换洗衣物回来时，佳禾已经进入主卧的卫生间洗澡了。
程止把袋子挂在门上，敲了敲卫生间的门。
“我把东西挂在门上了。”
程止说完，转身就要离开。
这时，卫生间里传来一声巨响，重物撞击地面的声音。
程止有些着急，这时候也顾不上佳禾有没有穿上衣服，生怕她出什么意外，正要打开卫生间门，里面就传来佳禾的尖叫。
“没事！”
程止的手停住。
“只是沐浴露掉了。”
佳禾高高抬起受伤的那只手，由于过于用力，一不小心打倒了放在台子上的沐浴露。
沐浴露看上去应该是新买的，所以比较重，落在地上发出很响的声音。
程止在卫生间门口再待了一会，直到里面的水声再次响起，他确定了佳禾没有出什么事，就走到沙发上坐下，打算等她出来后再离开。
佳禾从淋浴间出来，裹上程止离开时提前放进来的干净的毛巾擦干身体，悄悄拉开卫生间的门，把袋子拿进来。
里面有一套新的保暖内衣，还有毛衣和加绒的裤子。
佳禾心中有一股暖流在涌动，卫生间里的水汽都充满了温情。
佳禾弯腰正要换上衣服，突然瞥见瓷砖地板上有一滴血迹。
是刚刚滴上去的。
佳禾这才后知后觉自己的小腹有点胀，今晚又穿得比较少，着了凉，腰也开始酸痛。
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这种情况下来大姨妈。
无语了三秒钟，佳禾先把衣服都换上，抽了几张纸垫在内裤上，至少先出去才可以想办法。
佳禾推开卫生间的门，看到客厅的灯还亮着。
“你还没走吗？”
程止此时已经走到了阳台上，指缝间夹着一根没有点燃的烟。
屋内开着暖气，程止却站在阳台，把窗户开着，冰冷月光下的男人染上寒意，显得和室内的温暖格格不入。
程止见佳禾洗完澡出来，把窗户关上，隔绝外面的冷空气，很快，阳台和室内的温差减小。
程止走进来，打算离开。
“你先休息吧，我走了。”
佳禾点点头：“今天谢谢你。”
程止“嗯”了一声，走到门口穿上鞋。
还没开门，男人感受到身后的人似乎跟着他也要出去，突然转身。
佳禾正走着，没想到程止会停下来，脑袋撞到他的胸膛，被巨大的冲击力撞得后退一步。
“我不是让你住这里吗，出去干嘛。”
佳禾揉了揉被撞痛的脑袋，脑袋还有些懵，轻声说：“买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