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掌柜直接将钟灿阳送到了门口,就没有再送。
一来,对面的书肆探头探脑的,林掌柜不想太明显,给对面机会翘了他的财神爷,二来,那位钟公子三两步已经走到一个女子面前跟人说话了,自己再跟就不识趣了。
林掌柜好奇的看了一眼,就对上了那名女子冷漠的眼神,钟公子还扭头看了他一眼,林掌柜连忙扯出笑容,点了点头,回了书肆里面。
书肆外面,唐初宜看着钟灿阳拎了一个大包袱出来,很顺手的就要接过。
“娘子,我来拿吧。”钟灿阳有些不好意思,鹿骨那些东西,太重,唐初宜不让他背,这些纸跟颜料虽然也有点重量,但他应该还可以吧。
唐初宜手已经碰到包裹,闻言看了一眼钟灿阳:“我的。”
钟灿阳愣了愣,紧接着松了手,心情有些愉快:“对,是娘子的,东西是,我也是。”
唐初宜放东西的手一顿,又当做没听到一样继续动作,这猎物,说得这么好听,就是想继续迷惑她,她回头还得继续赚钱才行,不然不能满足猎物了,还不知道猎物会做出什么。
因为时间还早,唐初宜琢磨着,要不要带猎物去吃个饭,就见猎物又停住了脚步。
唐初宜有些不满,都说了,不要离她太远。
“娘子,我去打铁铺看看,我买个东西。”钟灿阳开口道。
“我陪你去。”打铁铺唐初宜还是挺熟悉的,以前爹带她来过,后来是她自己偶尔会来。
“好。”娘子愿意赔自己,钟灿阳自然是高兴的。
两人往打铁铺走去,打铁铺里忙得热火朝天,两人靠近的时候,也没人招呼他们,钟灿阳正打算喊呢,就听到唐初宜开了口:“铁二哥。”
被叫做铁二的男子,一双有力的胳膊正抡起在那里敲敲打打,要不是唐初宜喊的够大声,都可能没听到,听到声音的时候,动作放慢,皱着眉往外看,看到唐初宜的时候,一张生人勿近的脸露出个笑容:“初宜妹子,你咋来了,原先的箭头用钝了?”
“不是,我。”唐初宜停顿了一下,不知道要如何介绍钟灿阳,只是接着说:“我带人来买东西。”
铁二扭头看向唐初宜身旁的人:“你们村里的?你们村书生呢。”
“娘子,这位是?”钟灿阳有点不爽,这人跟娘子这么熟,他却什么都不知道,娘子还喊哥,他还喊娘子初宜妹子,那么亲密,尤其娘子介绍自己,没说自己是她相公,钟灿阳心里酸得不行。
唐初宜看着伸过来扯住她袖子的钟灿阳,又看着瞪大眼看着她的铁二,想了想道:“这是铁二哥,是我爹的朋友,铁大叔的儿子。”
这个介绍说得有些奇怪,不过钟灿阳停得很满意,这种介绍法,说明不是特别熟悉。
“铁二哥好,我是钟灿阳,是初宜的相公。”钟灿阳脸上带着笑说道,又亲昵的跟唐初宜说:“娘子,你也不跟我说你跟铁二哥认识,看我,空着手就来了。”
唐初宜……总觉得听得有点奇怪。
铁二倒是回过神了,他上下打量了一会钟灿阳,最后对着唐初宜感慨:“初宜妹子,可以啊,以前唐叔说给我两牵线,你说不行,说你喜欢好看的,现在果然找了个好看的,不过这身子太瘦弱了些,就脸好看。”
铁二话说得直白,当初那就是唐叔说醉话呢,他其实对唐初宜也没有什么想法,他不喜欢比他还凶的女子。
喜欢好看的,这确实是唐初宜说过的话。
但这会唐初宜听着,却有点不自在,她不自觉的看了几眼钟灿阳,确实是好看的,只是不过不单单是好看的问题,是第一眼看到,就想占有。
而当初她之所以那样说,也是为了打断她爹喝醉喝多了的醉话罢了,当时她爹兴头上,铁叔脸都黑了,铁叔跟她爹确实关系不错,但不代表,会喜欢她进铁家,这也是唐初宜除非必要,基本不往打铁铺来的原因。
钟灿阳嘴角的客套笑意差点没维持住,这人说话,有点难听啊,而且怎么还有差点跟他娘子牵线的事情。
“谁啊,铁二,一听听到你在说话的。”屋内走出了一个老人,边走边说着。
铁二听到声音,放下手里的活,窜了过去,叽里呱啦的说起了唐初宜的事,可以看出对方是想小声告诉他爹,但是奈何嗓门大,至少唐初宜跟钟灿阳站门口听得一清二楚。
尤其是那句,初宜妹子真的拐了个好看的小白脸,厉害啊,听得唐初宜都想扭头走了。
钟灿阳刚刚是有点醋意,不过这会听着铁二跟他爹说话,也大概明白,铁二就是纯粹的感慨唐初宜的厉害,低头忍住了笑,又看着紧绷的唐初宜,侧过脸,轻声:“原来娘子只喜欢为夫的脸啊。”
唐初宜走也不是,留也不是,最后只是干巴巴的说:“没有。”
“我除了脸,一无是处,没想到娘子连我的脸都不喜欢了。”钟灿阳逗着唐初宜。
唐初宜见人神情落寞,想开口解释什么,却被铁叔打断了。
铁叔客套疏远的关心了一下唐初宜,又打量了一会钟灿阳,最后没说什么。
钟灿阳挑挑眉,看来熟人,年轻的看着大大大方方的熟,但是显然,似乎老人家不想熟了,不过看唐初宜也是冷淡的模样,钟灿阳没多说什么,而是直接开口说明来意。
最后在这里定了一个,铁叔他们认为的“大铁碗”。
铁器可不便宜,钟灿阳定的这个尺寸不小,唐初宜原本还想着要掏出身上的其他钱,就见钟灿阳已经拿出足够的银子。
数目对不上啊,唐初宜眯了眯眼,唐初宜心里存的困惑,在看到回去这路上,钟灿阳一路停留下来,在一些店里不知道买了些什么的时候,心里的困惑愈来愈浓。
直到两人回到家中。
堂屋里,因为钟灿阳说有话要说,此刻钟灿阳,唐初宜,钟灿晞,三人围着桌子各坐一个角。
唐初宜就这么看着,钟灿阳将她原本给的荷包,又拿回给她,紧接着高兴的告诉她:“娘子,我卖了画,赚了些银钱,你这些银钱收着吧,先用不上了,我这里还有呢。”
钟灿阳没把自己钱给唐初宜,是因为他后面还计划着要给唐初宜办婚礼,需要银钱置办。
唐初宜没有收钟灿阳赚的钱的意思,但是她介意钟灿阳不化她的钱,这件事放在唐初宜眼里,就是猎物自己会赚钱了,不想花她的钱,以后猎物都不需要她了。
不需要饲养的猎物,是留不住的。
唐初宜没法回应这件事,她看着桌上那个荷包,觉得格外刺眼,也不想拿,明明她都愿意好好养着这个猎物,给猎物花钱了,虽然她是有点嫌弃猎物太狡猾,总是喜欢哄她然后谋求,可,眼下告诉她,猎物没有所求,猎物很能干,她不知道该怎么办。
“大哥,这几天画的那些小画,真的都卖出去了?”钟灿晞眼神发亮。
“对,书肆的林掌柜说,让我有还送过去,不过这种东西太多了,卖不上假,我没打算画太多一样的,后面会画一些大幅的,不一样的。”钟灿阳解释着,也是想表现一下给唐初宜看看。
“呐,给你带的,桂花糕。”钟灿阳翻出一个小油纸包。
“大哥。”钟灿晞感动的看着钟灿阳,然后很懂事的说:“不用单独给我买,我们大家一起吃。”
“没事,你吃吧,我给你大嫂也买了一份。”钟灿阳说着,一个比钟灿晞大了一倍的油纸包,被他放在了唐初宜面前。
钟灿晞觉得自己好想多想了,大哥怎么可能只给他买,不给大嫂买呢,这三日大嫂不在家,大哥每天念叨的时候,他怎么能给忘了呢,怎么能不记得大哥整天记挂着大嫂呢,还觉得大哥只给自己买了桂花糕,他真是想多了。
唐初宜不敢相信的问:“给我买的?”
“对,娘子,你吃,店家说这个糕点松软可口。”钟灿阳说着话,又翻出一个木匣子,推了过去,说道:“这是给你选的簪子,雕刻的是一只鹰,跟你一样飒爽英姿,适合你。”
唐初宜看着眼前的匣子,伸出手打开,一只油光水滑的簪子,前头雕刻着一只栩栩如生的鹰,这是她会喜欢的东西。
唐初宜有一种失去一切掌控的感觉,她突然站了起来:“我累了,我去休息。”
唐初宜东西都没拿就往外走,走到门口处的时候,又回头把钟灿阳给买的东西拿了过去。
“大嫂这是怎么了?”钟灿晞有点疑惑:“荷包也没拿。”
“没事,害羞呢你大嫂,荷包我先收着,晚点我给你大嫂拿过去。”钟灿阳说着,又拿了一些调料,递给钟灿晞,让他放到灶房。
“做牛车有些累,我去歇会,你晚上还做昨晚那个鹿肉吧,对了今天让你去找多点材火回来,你找了吗?”
“找了大哥,明天我继续找,我们晚点就开始熏肉?”
“成,我歇会再起来跟你说怎么弄。”
“行,大哥你身子不好是得歇着,那我去做饭,给你煮药。”钟灿晞蹦蹦跳跳的就打算去干活。
“灿晞,辛苦你了。”钟灿阳突然道。
钟灿晞捏着桂花糕的手指紧了紧,又松开,没回头说着话:“不辛苦,我乐意干点活,不然我心里不踏实。”
钟灿晞说完话就走了,钟灿阳笑了笑,收拢了其他东西,提着回房歇下了,心里还在想着娘子喜欢他送的东西,多过钱呢,记得拿走他送的东西,却不记得拿走钱了。
其实唐初宜哪里是不记得拿,她就说不想拿,她从被收养到长大,一直奉承的都是有来有回,甚至因为内心的不安,她更喜欢别人给她一分,她多还两分,不然她内心总是过不去,别看她看着不好靠近,事实上却不是那样的,否则当初也不会为村里做那么多事情,要知道她跟她爹其实跟村里的往来一向不多的。
所以钟灿阳这不拿她钱,又给她买东西的行为,让唐初宜陷入了困惑里。
当初她可以理直气壮的告诉自己,钟灿阳是有所图谋的,所以她能将人留下,就算别人觉得找这么一个丈夫没什么用,但是实际上,唐初宜不需要有用,她只要能看见这个人就行,是在满足她自己,可是现在她没办法用这个理由来安抚自己了,因为如果不是有所求,为什么钟灿阳最近对她好像还挺好的,会有人莫名对别人好吗,或许有,但不是是对她,不可能有的。
村里人对她不错,是因为她为村里做了事。
养父收养她,从小教她打猎,却也从小一直说,她得干活,她以后是要让养父养老送终的。
那会养父身子其实不太好了,唐初宜小小年纪就跟着进山,在山里呆的时间比在村里多,除了做饭实在太难吃,养父受不了自己做的,家里大大小小的货,唐初宜都干,在山里受过无数大大小小的伤,可是她很满足,她能被人有所要求,她也不怨,没有养父就没有她,即便养父有目的,两人也不是那种感情深厚的父女,平日里也很少交谈,但养父于她也有恩。
就是这样,她一向觉得,没有人可以无缘无故对别人好,也害怕这种,她宁愿有把握的选择对别人好来达到目的。
可眼下,她没把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