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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第 3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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烛火在两人相对的咫尺之间摇晃出斑驳的影子,夜郎君忽然有些后悔将方才那句话说出口——这不像他平日逗弄人的腔调,倒像是把心剖出来放在砧板上任人宰割。可楚清荷身上若有若无的兰香,总让他想起受伤昏沉的时日,她曾怎样细心地为他施针换药。

怀里的温度隔着衣料渗过来,楚清荷垂落的青丝扫过他手背,痒得连呼吸都凝滞。夜郎君喉结动了动,低头看着她梗着脖子想向软榻边角挪,却因手脚发软直往他怀里钻,让他不得不想起……沈墨前些日子还提醒他“病人对大夫生出的那些糊涂心思莫要太当真”。

若当初救起他的不是楚清荷,而是别的医者,他又会如何?是否还会像如今这般,总有一团温温吞吞的火苗埋在胸口?方才明明用真气封住经脉就能逼回寒气,他怎么竟昏了头似的把真元都渡了过去?

“你……别乱动。”这干巴巴的语调倒像在指示下属,夜郎君用掌心托着楚清荷的后颈,让她在自己怀里能躺得更舒服些。怀中人并未回应他那句试探,只是低声道:“无论如何,都该谢你舍了真元救我。我知你素来爱说……那些话,但这事并非儿戏。”

“你以为我是在儿戏?”夜郎君猛地握住她试图蜷缩的手指,进一步扣住她脉门,“你我才不过分开几日,你体内的寒气就又压不住了……寒髓凝脉最忌那些性凉之物,你身为医者,怎会如此……”

“我……我也不知,这些日子都有按规矩服药进补,饮食也都是在灵素庄与谷中众弟子一起,应当不会有差错。”楚清荷闪烁的眼神终究还是泄露了连日来强压的不安,“但自从那日你助我为师兄治疗后,临睡前常常手脚冰凉,只觉经脉滞塞,灵台不净。”

“我看你是当真未将性命放在心上。”夜郎君心知其中必有蹊跷,但话到嘴边还是硬生生转了个弯,“我让沈墨安排一番,以福禄商行李百万的名义请你到李府看诊,在那暂住几日,看看是否有好转——放心,府里都是我们的人。”

“不、不必这般麻烦……”楚清荷微微仰首瞧着夜郎君,立时被带着薄茧的指腹按住唇瓣。夜郎君叹了口气,声音突然放得又轻又缓:“楚姑娘就这样回灵素庄的话,打算如何解释今夜匆匆出门却彻夜未归?是说去城外采药迷了路,还是想说……被哪只霸道的野狐狸缠住了不肯放?”

“我自有分寸……”楚清荷心知他的担忧不无道理,自己在谷主召集众人议事后就急忙离开,又一整夜不见踪影,药王谷众人远来京中本就谨慎异常,若是不能拿出个令人信服的交代,不知会招致多少流言蜚语。

“你常说医者不自医,但刚才渡气之时,你经脉那般滞涩,难道自己未曾有丝毫察觉?到了李府后,我可每日晨昏两次为你疏导经络,总比每次寒毒发作才仓促渡气稳妥几分。”夜郎君拢着她的手又收紧几分,“我担心的是你的性命。”

他眼中那抹不去的关切终究还是说动了楚清荷,挣动着支起半边身子,泛着水光的眸子望进他眼底:“我答应去李府……只是,你的旧伤禁不起折腾,这几日不可再妄动真元。”

“楚大夫教训的是。”夜郎君心中刚有些得意,却又听她沉声说道:“你我之间……毕竟只是各取所需……你应当明白分寸。药王谷不愿与江湖势力牵扯太深,但复仇之事我会全力助你。”

“各取所需?”

夜郎君突然俯身盯着楚清荷,四目相对间,楚清荷看得见他眼底波澜顿起,喉结用力滚动了一下,像是把什么滚烫的东西硬生生咽了回去。半晌,才听得他轻笑道:“楚姑娘提醒的是,我……记下了。”

叩门声突然急促响起,夜郎君心中暗叹一声,向暖阁外吩咐道:“进来罢。”

话音未落,青鹄已闪身进了暖阁,他见着软榻上交叠的人影先是一怔,旋即单膝跪地,懂事地垂眼盯着地毯上花纹,禀道:“主上,在神捕司密探挑动下,漕帮与水龙会再次火并,俱是元气大伤,如今御河水道已完全被神捕司控制。”

“这背后必有‘天罗’的手笔。”夜郎君双眼微眯,声音陡然冷厉,“沈墨那边还没消息?那个能用噬心蜈蚣手的青衣人,当真半点踪迹都寻不到?”

“禀主上,还未寻得消息。天罗所豢养的杀手,素来行踪飘忽,加之有朝廷暗中相助掩盖形迹,一时之间难以寻得踪迹。楼主已经加派密探在京中细细探查是否有人大量采买毒物,或许很快便有消息。”

“若他们已掌握了御河水道,要悄无声息地运些毒物进京算得了什么?”夜郎君心中有些烦恶,方才楚清荷那般言语已让他心绪不宁,调查青衣人之事又无进展——难道自己当真拿这‘天罗’毫无办法?

楚清荷的身体已渐渐回暖,手脚也逐渐能动作,当下撑着身子挪到软榻里侧。两股交织的体温完全分离的刹那,夜郎君眼中闪过一丝异样,却也只能克制着不去挽留。

楚清荷刻意避开夜郎君的目光,低首道:“京城之中人物繁杂,沈楼主手段虽高,又岂能将这几十万人逐一查过?若真寻不到踪迹,何不试试引蛇出洞?莫忘了——那人要练‘噬心蜈蚣手’,必然时常留意‘巨龙血蜈蚣’的下落。”

“此物实在难得,那青衣人恐怕也未曾亲见,只要将局做得妥当些,料他也看不出破绽。”夜郎君立时会意,“何况……若是经你之口认定确实‘巨龙血蜈蚣’,谁又敢不信药王谷二谷主的眼光?”

“只需挑选一只身量较大的红龙蜈蚣,以七叶蛇衔草与赤蝎粉等珍稀药材调养数日,其背甲纹路便能与‘巨龙血蜈蚣’肖似,难以分辨真伪。届时再放出消息,就说‘巨龙血蜈蚣’就在李员外手中,但需以几样宫中才有的珍贵药材换取……”

“若真有人能拿出这些药材交换,就算不见得就是朝廷的人,其中也必然有些猫腻。”听楚清荷将计划和盘托出,为大局主动筹谋,夜郎君心中颇感宽慰,“届时先拖延他们几日,再令沈墨遣人扮作西域商旅进京,换得‘巨龙血蜈蚣’,那青衣人绝不会坐视不理。”

楚清荷见他听自己三言两语就已心领神会,便微微颔首不再多言。她轻抚着挣扎间揉乱的衣襟,近来每与夜郎君相见,总有些比不过的肌肤之亲,她又怎会感受不到夜郎君待她的不同?

可……与师兄这么多年来的情谊,以及药王谷上下对自己的倚重,更是早已铭刻在她的心尖上,容不得她就此抹除。

何况……师兄对她一向体贴入微,当年她孤身一人被药王谷收留,莫风便是除师父外第一个予她关切之人。他总会把新摘的野花编成花环悄悄放在她窗台上,在寒冬腊月时节更是常常等在听雪堂外——就为她坐诊结束后能马上往她冻得通红的手心里塞个暖炉。

可夜郎君不同,他说话时总带着三分戏谑,还生着一双最会挑人的凤目。他身上的热意像猝不及防燎过荒原的野火,总烫得人心口发慌——用他自己的话说,他就是那只桀骜不驯又爱耍些手段的“野狐狸”,常把楚清荷惹得又羞又恼,无所适从。

论平日相处,师兄自然对她了解得更多些,也更亲近些,而在复仇之事上却恰恰相反——莫风对她的心思一无所知,更不知晓她的真实身份,而夜郎君对她知根知底,两人共谋的……还是那足以颠覆天下的惊天大计。

窗外忽然掠过一阵疾风,卷得琉璃灯罩叮咚作响。楚清荷望着灯影里那人轮廓分明的侧脸,突然惊觉自己竟将两人比较了这样久。

她慌忙垂下眼帘,喉间蓦地泛起苦涩——说到底,她哪里配得上这样斟酌取舍?当年若不是师父出手相救,她此刻怕不是早成了荒冢间的一缕冤魂。

楚清荷恍然回神时,夜郎君已经起身下榻,反手将锦被严严实实地裹在她身上:“你心脉虚浮,先在此好好休息。引蛇出洞之事,我得同沈墨见一面,亲自商量。待你休息妥当,再安排马车送你去李府。”

楚清荷微微点头,夜郎君并未多言,只是领着青鹄出了暖阁。待青鹄关实了那扇木门,夜郎君忽然顿住脚步,问道:“黑鸢近来如何?”

“回主上,自您上次探视后,她……她恢复得极快,而且总说要尽快回到主上身边效力。”青鹄的言语间似乎带着些微的迟疑,夜郎君听出其中端倪,轻声斥道:“胡闹,她还当只是寻常小伤?若非营救及时,她这身武功早就废了,性命也是难保。”

青鹄低着头不敢搭话,他怎会不知道黑鸢的伤势还未大好?但黑鸢每日都在他耳边恳求着要尽快回来侍奉主上,他实在拗不过,只好日日为她换药时多留心几分,一面盼着她能早日痊愈,一面在主上面前替她探探口风——可主上精明如此,又哪是他们能瞒得过的?

“你告诉她,伤势痊愈之前不必急着回来,若真闲不住,便让她帮着整理醉云轩的账目。”夜郎君走出两步,又忍不住吩咐道,“让其他人盯着些,莫要让她逞强又伤了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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