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聚的灵力紧逼,上有强悍仙气携天地之势如崔嵬压顶,下有不绝魔力搅黄泉唤百鬼合围,运道齐备,阴阳相合,五行之内,有死无生。
鬼手被阴煞和仙灵逼的窘迫,谈广涯的长剑半没土壤,仍难敌强劲威势,须臾滑出百米有余。
平原之上乍现无底深渊,滔天之水翻腾而至。
魔尊扶剑单跪,他没管嘴角血溢,而是笑着点数众人,“晏隋,徐曾,钟泠然。”
“还有你,顾之川。”
谈广涯笑的猖狂肆意,眼睛中有深刻讽刺,“尽是新面孔,看来本座的老对手不多了嘛。真是十分遗憾。”
本座辉烨于天地时,他们黯淡无光,而本座尚未日落西沉,他们竟就来不了战场了。
啧。
可怜,可叹。
“二圣呢,我的星星呢。没见到西境和东境的人,怎么了,他们都没空。”他不足于今日来围剿他的人,还不够多。
谈广涯的目光掠过剑圣,剩下再看徐曾,钟泠然,至顾之川时,眉头越皱越深,似乎和这些人过招,辱没了他似的,“都是些什么玩意儿。”
“无名之辈。”
“聒噪。”
徐曾手上的黑气越聚越浓,她迫切地希望送这位入土归西,不想和他废话半句。
姓谈的竟还有脸嬉笑东境无人,若非因为上次围剿他,裴渡跌了境界,现在高低要来送送他。
当然,有比贵妃娘娘更愤怒的人。
药圣是顾之川的师兄,此时被魔尊种的蛊毒缠身,这种高强度的战斗已经难以负荷。而危宿身上的梦令还没有清除干净,况且还有那什么三年之约,今日西境守诺,无人来此。
当此之世,和顾之川最亲近的两人,俱被谈广涯搞的五劳七伤、十病九痛,他竟还好意思提他两。
呵。他的星星。
他在痴心妄想什么,没看见剑圣手里的剑么,徐行藏人是没来,但他把叶玖都给了晏隋,不就是希望魔尊大人早日入土为安吗。
“尊上,仙君和师兄忙着睡个回笼觉呢,确实不太得闲。您就只配我们这些无名之辈来送送了。”
顾之川掌心一握,金叶如雨落,星光在他手上集成尖刀。
他的爱人不在此地,但爱人的代名物由他驱遣。
“你?!”
谈广涯脸上的神情第一次崩坏。
徐行藏的金叶为他砍杀过敌手,也做过向他心窝叉刺的工具,他近距离欣赏过,这世所罕见之人的骨头练出的当世无匹之武器,也镇压困锁过碎叶子们。
但这些桀骜不驯的家伙,平素只听徐行藏话,只凭他的心意而行。
从未在除徐行藏本人外的谁手里温驯过。
它们是比徐行藏的嘴与眼睛,更诚实的东西。那人谎话连篇,巧舌如簧,几乎身上没有几两真的东西。他连血肉和骨髓中都夹杂了外物,更别说心肝。
他不可能持真心待谁,更不会把自己的寄托托付与谁,他不会真的瞧得上这些杂碎们,更不会对会吐气儿的人给予信任,怀疑是本能,偏执成习性。谈广涯无比相信梦令的威力,或许阿艮会咬牙不向我俯首,但是多年痛苦,他还有力气,去相信哪个谁吗?
魔尊相信,徐行藏留在身边的,都是无足轻重、解闷逗乐的玩意儿。根本不用自己放在眼里。
何时,徐行藏的金叶子,会如此乖巧地听他人差遣。
假的。
绝无可能。
看见谈广涯的瞳孔骤缩,顾之川十分高兴。
甚至有些兴奋。
雪中仙当着魔尊的面,轻抚了下刀刃,动作亲昵,神情缱绻。
仙君,你能感受到吗,我的手指在吻你骨头。
作为回应,锋锐的刃口瞬间钝化,没有伤顾之川分毫。
“怎么啦?尊上。”
顾之川笑的十分不怀好意,贱歪歪的。
“仙君给我玩的,今天恰好合适,我拿来给您看看。”
“唉,虽然我不擅长使刀,但谁叫行藏非要给我呢。”他故意撇了下嘴角,“这种金光闪闪的浮华之物,也就他拿着显得矜雅尊贵。”
“给我干什么啊。”
除却那双眼睛,顾之川脸上的线条日渐凌厉,音线也不及往日活泼,致于气质大变。类似可爱、天真等词儿再难以与他沾边,而透着散漫笑意的圆眼睛,用违和感,把他的气质无限拉近于魔尊。
倘或徐行藏在场,都不会再嘲笑他,为什么要杞人忧天地,担心自己肖似于谈广涯。
但雪中仙端着故旧的笑容,任由纯粹变质,他才不管吐的话有多么刻薄。
这些人就算见到了自己的真面目,又如何。
谈广涯是死的,贵妃娘娘是他妹妹,剑圣本人不参合杂事,而是还是他的师兄,栖霞仙子视他为恩人。难道此时此地,会有人过后再说,他讽刺魔尊失态过分了吗。
只需略想杜殷和好仙君,他尤恨不足,尤恨太晚。
“尊上,如果您没有别的遗言要讲的话,我要动手了哦。”金光一闪,手上的尖刀锋利无匹,“毕竟,我确实有点儿着急。”
“我急着拿您去讨行藏的欢心,盼望着,他早日答允与我完成合契大礼呢。”
“贱人。”
谈广涯终于控制不住唾骂,“蠢货。”
及至此时,他仍未用正眼来看顾之川,甚至都没有只言片语与他,咒骂恶语皆是向徐行藏而去。
徐艮此人脑子里一定有病,能用最狭隘偏激的眼光来看自己,又偏生对这些无能无用之辈们宽容厚待。
细数平生之事,难道不是自己先喜欢他的吗,难道他们不才是原配夫妻吗。他想要的,自己什么不能给他,跟顾之川这种人鬼混,除了会说点儿漂亮话来,讨个人的喜,还能做什么?
说句难听的,难道他就想偏安西境,老死山林吗。
谈广涯恨徐行藏的愚蠢,又对自己会喜欢这样的蠢货,更加生气。他喜欢徐行藏的薄情,却怨憎这番凉薄,只用到了自己身上。
一个并不美好的人,偏偏惹动了他的心弦,叫他忘了那人本是仙家一员,忘了那人还有国仇家恨。于是,从来理智冷血的魔尊,信了徐艮的一往情深,从此泥足深陷,难以自拔。
望着别人手上的骨刃,谈广涯自嘲,原来自己一直犯了大忌,实在不该优容于徐行藏——用理智衡量万事万物,却独用情感来思索徐艮。
撇弃一切障目的虚幻之物,难道徐行藏,不就是个贱人加蠢货吗。
这样的东西有什么好喜欢的,有什么值得念念不忘的。
但他开口却是,“让徐艮过来见我。”
顾之川,“???”
他真怀疑这姓谈的脑子就是有问题。
瞧瞧他说的是什么话。
叫自己的夫人来见他,他也配。
难道他还不清楚,今时今日大家还叫他一声尊上,都是给他面子了吗。
他是一定想别人叫他谈狗不成。
“尊上,今日仙君没有亲手来了结你,您都该感谢仙君信守承诺。”
否则西境不管再出一个徐行藏,还是陆鸣,这人现在断然不可能还有气力说话。
尖刀在顾之川手上起势,他决心要这人性命。
魔尊却安之若素,似乎不再做抵抗了,他微笑着张嘴,“顾之川,你以为到了现在我还不知道你是谁吗?”
顾之川的呼吸停滞。
“停停,你难道真的觉得,改个名字,你就你能和你的过往切割干净了吗?”谈广涯提了口气,拔剑站起,深渊似的瞳眸对上顾之川的眼睛,似乎要将其中的最后一丝清澈都撕去。
然后哂笑对方,你也不过如此。
以此类推,你在那人那儿同样也不过如此。反正他惯会演戏和骗人,让你觉得你无可替代,不是他的拿手好戏吗。
以前他有求于我,所以他和我情深似海,现在他许是需要需要你,所以又对你多情多义起来了。
徐行藏不就是这样的人吗。
但究竟如何,不还要看事后,他不需要你了的时候,来说吗。
“你和他才相处了多久?”谈广涯把顾之川从头打量到脚,“十四岁阿艮就跟了我,我们少年夫妻,十多年的情谊,你算哪门子东西。”
蹩脚的小畜生,还敢舞到我面前。
“你现在年轻鲜活的,博了他一时的欢心算什么本事。再过几年他腻了呢,到时候,他还会完全不想想你姓什么吗。”
他既然要记我的仇,没道理放过了别的谈家人去。
否则,午夜梦回的时候,他放心他的枕畔还有个会喘儿的谈某谁吗。
“再退一步说,你能给他什么?如果他不是误入歧途,我会让他二请星辰亏虚身体吗,他若跟我联手,”
谈广涯眯着眼睛笑。
在场的所有人,他们哪个谁能在这儿耀武扬威。
或许此时,江山已经换了姓,自己拥他上那至尊之位,握有天下权柄,言出法随,不比他在一个偏僻山头做个什么仙君,好得很吗。
徐行藏真就是个蠢货,他们和和美美,琴瑟和鸣地过下去不好吗。他非要这样两败俱伤,让他人捡便宜。
从这儿开始数,晏隋,不给他时日,他算什么东西;徐曾,如果不给她机会,她又掀得起几片风浪。再至于钟泠然和顾之川,如果不是那姓徐的一厢情愿,要行善事,早不知死在哪个犄角旮旯里了。
还会有今日的聒噪吗。
心里没数的断脊群狗,也只有这么点儿成群结队的本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