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男人同时安静下来,一起看向池观月。
一个好奇一个意外,还有一个意味深长。
她本可以在这场讨论里无言充当镶边角色的,毕竟自己也不是什么热心肠的人。
只是当下人命关天的事与那晚的自己近在咫尺,只有积极投入案件调查的过程,才能在第一时间得到live house毒品调查的消息。
走钢丝不是第一回了,套线索的流程也熟能生巧了。
不过有信心吗?
同时在三双鹰眼面前演戏?
“那家音乐厅当天是营业状态,这里查到的只有零星几个工作人员。”池观月低头专心把几张纸在桌面摊开示意,“有人瞒报。”
周澄:“你怎么知道当天营业了?”
“我听熟人提过来着,”池观月面不改色地抬眼和他对视。开玩笑,总不能说是她那天在隔壁楼上亲眼看见了吧,“之前我跟团参与音乐剧演出的时候认识了一些乐手。没有音乐剧现场演奏的工作的时候,他们也会去这种音乐厅接接活,所以每家的营业时间他们都熟。”
有理有据的说法成功说服了对面两人并引发了他们深思。
至于她旁边那位……
还是不看为妙。
周澄拿起手机在手里转了一圈,思索片刻后给队里同事发了条消息。
“我找人对那条街上几家店的情况再排查一遍。他们已经打定主意要瞒住警察这边了,所以目前可能很难有什么新收获。总之这里倒确实是个突破口。”
杨桐点头:“关键还是他们为什么要瞒、以及他们瞒报这件事和这起案件到底有没有关系。目前能想到的无非也就这么几个原因——一是音乐厅当天去的人物身份特殊,不能对外透露;二是音乐厅里当天进行的活动有问题,至少是灰色的才会让他们不敢上报;还有一种可能,就是当天去过的人里有和死者相关的人物。我认为还是后两种可能性更大一点。”
“不过就这么个地方,能整出什么幺蛾子居然让他们不敢上报说实话啊?杀人?吸毒?”
手里的塑料叉一滑,新鲜的小番茄被一戳到底,汁液缓缓渗透进盒底。
池观月垂眸把意外叉中的食物送进嘴里:“你们刚才也说了,有兴致去这种地方的还是有钱人居多——有钱人的话,虽然玩得花,多少还是惜命的。”
“但是多归多,实际并没有办法确定当天去的真就只有一群有钱人,惜不惜命这事也不好说。”周澄摇头,“这覆盖范围还是小了点了,我看还是得找人顺着黄赌毒这条路查一下……”
也是。
满桌浓郁的香气里,池观月只能专心盯着面前那碗看得人眼绿心静的拌菜往嘴里送,在听到对方的质疑后大脑飞速运转,索性吃得更欢了。
何将醉把桌子上的文件摞到一起腾出空地,伸手端过远处那盘炒虾放到手边:“这家音乐厅开在朗济区,而且本身各方面在业内都算不上出类拔萃。就那个时间点,再加上店家连个名都不敢如实上报,你能指望一帮分分钟几千万上下的大老板,在里边听的是正经音乐会或者谈的是什么正经生意吗?他们要真想陶冶情操,市中心包括外省一线城市也有的是顶尖音乐厅供他们挑,犯不上非要聚在这儿——这家生意冷清的程度可都是被人写过新闻稿的,所以有人突发奇想组团去给他们家充门面的可能性很小。”
有人给自己打岔解围自然是好事,只是没想到当事人扭头就把自己最喜欢吃的海鲜放到了自己面前示威,池观月咬牙两眼一闭,狠心就着香气闷头吃草。
“能让所有去了的人都老实闭嘴的话,那这些人应该是有共同的利益,所以才能一致抱团。”杨桐吹了吹挑起的面,“最好是能有个人打入他们的圈子里看看,而且还得是他们本身就熟悉的人,这样不会有人起疑心。”
周澄左右看了看眼色:“既然说到这儿了,有句话我不知当讲不当讲……”
何将醉瞟了周澄一眼,似乎已经预料到了他的后话:“那就别讲,憋回去。”
周澄做作地狠狠一清嗓子。
池观月后知后觉地抬头看了一圈几人,尤其是那个有口不能言、只能疯狂眼神暗示她的周某。
“那……我找人问问或者组个局?到时候我想办法混进那些人里看看。”扭头时正好对上何将醉不甚赞同的目光,“反正就算不得以需要露脸的话,我这演员身份在里边也好混。这帮人的秘密只是条支线任务而已,放心交给我就行,不耽误你们的主线工作。正好这两天我有休息时间,如果你们需要的话,我跑一趟挺方便的。”
“需要,我们可太需要了,大恩不言谢!”眼见池观月二话不说连台阶都给他找好了,周澄十分上道地开始提供足量情绪价值,“先前的锦旗已经在路上了,还想要什么你尽管提!”
“别别别,”池观月赶紧摆手阻止他祸从口出并给出了新的解决方案,“锦旗的事到此为止!我看你提议的请客吃饭就挺好的,我不挑食,吃什么都行。”
周澄答应得十分爽快:“没问题!”
说是来蹭饭,实际一顿饭池观月只吃了些沙拉,别的东西一点都没动。
“吃这么少?”对面两人正在和队里同事通话的片刻里,何将醉着手收拾对面的碗筷,“待会儿过了饭点可没零食给你吃。”
池观月出乎他意料地摇摇头:“昨天那包薯片是近期最后一回了。过几天有比赛要上镜,最近得管住嘴加强训练。”
何将醉闻言一蹙眉,池观月几乎瞬间就从他身上感受到了身为医生的压迫性气场。
别的身份下两人彼此是势均力敌,然而医患关系里纯粹就是耗子见猫。
Jerry和Tom对视两秒,逃窜的DNA开始敲锣打鼓疯狂觉醒。
算了,不沾亲不带故的,管那么宽干嘛。
何将醉冷脸把她吃到一半的菜抽走和其他东西一并端进厨房,满桌只剩了一盘自作多情端到面前的炒虾,留在那儿和她大眼瞪小眼。
池观月盯着疑似怄气的背影愣了愣,自认为十分有眼力见地端着盘子起身跟了过去。
她离开厨房的时候,那盘虾眼里闪着诡异的光,换了个人继续大眼瞪小眼。
临走时何将醉和周澄并排走在前面探讨案件,杨桐拖着步子在后面走得有些慢,池观月看他的反应似乎是有点什么事想说。
“杨副队,是有事想跟我说吗?”
冷不丁被人戳破心事,杨桐愣了一下道:“啊……是这样,如果方便的话,想问一下你最近有音乐剧的演出安排吗?”
池观月一僵,琢磨着一般要不在场证明不都应该是过去时的吗,问将来时是个什么套路。
杨桐迅速开口解释:“没别的意思,就是我爱人是你的粉丝,最近这段时间她经常念叨着什么时候能再去看一场你的演出。正好今天看见你了,所以就想顺便问一下——不方便的话,不说也没关系的!”
“嗐,没什么不方便的。”池观月没料到居然是这事,顿时塌下心来开始认真思考,“有一场,时间大概是在两周之后……”
杨桐像是终于了却了一桩心事般松了口气,十分客气地道了声谢后作势告别打算先走一步。
池观月却突然想到了什么,赶紧出声叫住他:“稍等一下。”
杨桐不明所以地戳在原地,眼看着池观月匆匆跑回屋里,紧接着又带着什么东西折返回来。
“突然想起来我这里有剧院那边提前给的票,不嫌弃的话算是一点点礼物送给你们吧,二位有时间的话请一定要来。”
池观月边说边低头在票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有我名字的话,你们到时候进去会更容易一些。”
杨桐只跟着爱人一起简单地了解过一些池观月的信息。
演员的身份,再加上最近闹的几乎人尽皆知的剧组事故以及她见义勇为的事情,让杨桐对池观月这个人始终没有什么实感。
这么多年的刑警工作干下来,饶是他这种没少和形形色色各路人打过交道的人,也依然没见过和她相似的类型,因此也就很难把这些标签组合贴到同一个人身上加以理解想象。
他这样以近乎“粉丝”的身份和别人对话也是第一次。
而身为警察,尤其是一线警察,他们又都有个共同的特点——就是眼光毒辣。
扫过一眼的人,除了长相,连这个人为人处世的方式和性格他们都能看出个大概。
就他此前的观察而言,如果要举个不恰当的例子来描述的话,就是如果同是犯人,池观月的类型就属于是他们警察处理起来最头疼的那种——一切都不过多外露的聪明,隐隐的还有股韧劲。
根据大部分明星的所作所为来看,杨桐一直以为她应该是个很难接近和相处的人。
只是没想到实际她私下里居然还挺平易近人的,一点傲气和架子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