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黄的烛光在人脸上摇曳，涂着指甲油的纤手被青年牵起轻吻，面具下的眼睛深邃而迷人，仿佛承载着玫瑰花般极富攻击性的瑰丽及爱意。

与他交谈的贵妇抬扇掩笑，一只镶嵌着红宝石的戒指被戴到了她手上，青年凑到她耳边私语，不一会儿都发出了低低的笑声，另一位男子的手又搭在了他肩上，他游刃有余地转头与他调情，姿态轻佻却不令人厌恶。

格莉特与索菲亚头贴着头地看看这一幕，“真的太像了，无论是行为还是作风。”

索菲亚：“那我们岂不是有暴露的风险？”

“或许我们应该变换一下嗓音和某些习惯，虽然他只见过我们两面，但我们能记起，他就不一定会忘记。”

“小心为上。”

她把手提箱给沃纳柯，“你去把袋子里的全部金币都换成筹码过来，我们得玩儿点刺激的引起他的注意力。”

“好。”沃纳柯走到柜台那边。

格莉特拉着索菲亚走进人群：“坐上赌桌后我们得演上一场戏，记得你的身份。”

“明白。”

花瓶里的玫瑰娇艳欲滴，一只只大手在桌上挪动，索菲亚坐在了离青年不远的位置，没了眼镜，她明显的怯场还是维持了她天真胆小的贵族小姐设定，格莉特带着笑容迎上来。

“小姐，您已经迈出了第一步，我的提议绝不会让您失望的。”她刻意捏着嗓子说话，是与她平时完全不同的风格。

索菲亚放在桌上的手不自在地捏紧，像位向母亲询问的孩子般仰头道：“小特，我，我不会这个，我有点紧张，心里像有只青蛙在跳一样。”

“放轻松，没什么大不了的，骰子一共二十个数字，您有二分之一的概率赢到钱，越靠近最终的数字赢得越多。看到这些画着数字的纸牌没？把您想要的数字交给侍者就好了。”

一副有二十张的纸牌被放到她手上，每张都有剑与猛虎之类的花纹，正中央是墨黑的数字，也是最关键的部分。

上一轮赌局结束，异口同声的催促中，侍者白皙的手臂从黑暗中来到红桌布上，一枚晶莹剔透的骰子在空中旋转数次，最终落在了白碟中，在众人窥见之前将其迅速遮盖。

侍者抬眸，“请大人们把要下注的筹码推上前，并抽出想要的纸牌。”

堆积的筹码再次流动起来。

在气氛差不多了时，侍者正要揭开盖子，一道女声制止了他。

“等等！”

朝声源望去，一位少女拿起手提箱放到桌上，道：“我家小姐还没下注呢。”

她解开锁扣，半边木箱摔下，多到夸张的筹码从里边一涌而出，劈里啪啦的，几乎占据了大半张赌桌，还有些掉在了地上。

周围的人都被这动静吸引了过来，纷纷发出惊叹。

“老天，我第一次看到这么多筹码。”

“她是什么人？我之前没在这见过她。”

“是外来的贵族吗？瞧瞧那鲜艳的棕红发。”

慵懒托着头的青年也看了过来。

索菲亚无措地抓住格莉特的手，小声道：“小特，这会不会太多了？我一次要下注多少？告诉我。”

“小姐，随您开心。”格莉特悄然向青年看去，在与他对视后，面具下的半张脸缓缓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青年挑眉，坐正了身子。

“这么多够吗？”索菲亚拢出其中一小部分问。

“够了。”格莉特说：“现在，抽出您想要的那张牌吧。”

索菲亚照做，纸牌背面朝上地放在了桌上。

侍者温柔道：“小姐，请问现在可以揭开了吗？”

“可以了。”她答道。

盖子掀开，瓷白的碟中，骰子刻着“20”的那一面正朝上，有人欢喜有人愁，但他们翻开自己的纸牌后，最关注的还是那位发色惹眼的外地贵族。

索菲亚在看到骰子的那一刻就脸红了，眼中满是不可置信。

格莉特奇怪地看着她紧抿的嘴唇，在征得她的同意后翻开了她的纸牌。

——一个大大的“1”映入众人的眼帘。

“扑哧。”不知是谁笑出了声。

随后，安静的人群中传来阵阵低笑，索菲亚绷得更紧了。

格莉特和沃纳柯都愣住了，这措不及防的“开门红”让他们大跌眼镜，就算是“2”也好，偏偏是与“20”离得最远的“1”。

根本就是八竿子打不着嘛！

沃纳柯出言安慰：“小姐，您别气馁，这种事在赌场很常见，说不定您下一场就刚好猜中呢？”

可他的脸在接下来的几场都被打得啪啪响。

第二场，骰子是“16”，索菲亚是“2”。

第三场，骰子是“7”，索菲亚是“18”。

第四场，骰子是“10”，索菲亚是“20”。

——竟然一、次、也、没、有、赢。

围观的人脸上的表情都从一开始的取笑到后边的目瞪口呆，他们从未见过这么倒霉的人。

连掷骰子的侍者都在考虑要不要帮她作一下弊，因为她实在太可怜了。

索菲亚捏着刚翻开的牌，浑身红得像只煮熟的大虾。

格莉特及时回神，用手肘戳了戳沃纳柯。

对方会意，故作不忍直视地咳了两声，对索菲亚道：“小姐，我帮您去看看拍卖行最珍贵的东西到底值多少钱。”

格莉特也赔笑，说：“小姐，您再玩一局，按照概率，这次一定会赢的！”

索菲亚埋着头鹌鹑似的又撇出了一部分筹码，公布骰子上的数后，她不出意外地又输了。

嘴角抽了抽，格莉特低头与她私语几句，走向了赌桌另一面的侍者，“您好，你们赌场的骰子是不是有问题？我家小姐运气一向很好，不可能连着输这么多把。”

侍者估计也是第一次遇到这种质疑，但良好的职业素质让他保持着微笑，道：“这位客人，我在天堂赌场工作这么多年了，赌场的公平性大家都有目共睹，假如您执意要这样认为，赌场的主人就在那边，您可以亲自去问他。”

“当然，我个人不太建议这样做。”

要是普通人，听到这些可能会知难而退，但格莉特可是特意冲着他来的。

她看向那位青年，一副不畏强权为小姐着想的忠仆模样，在众人的注视中转向了他。

见少女走向自己，青年靠在椅背上动作不变，在她靠近时眸光闪了闪，抬手将她扯到到了怀中，捧着她的脸凑得极近地勾唇道：“美丽的小姐，有何贵干？”

索菲亚差点站起来。

心脏怦怦跳，老阿姨一个但两辈子加起来都是母单的格莉特不自在地吞了口口水。美色在前，她尽量保持柳下惠坐怀不乱的精神，盯着他面具下深邃的眼睛轻轻道：“大人，做个交易吗？”

“哦？”青年扶住她的腰，手指暧昧地在边上画圈，“说来听听。”

“我想偷走她的财产。”格莉特道：“她那么愚蠢，财产没有我也最终会流向别处，不如我来当这个坏人，还能给她留点补偿费。”

“呵呵......”青年低声笑了，用目光描摹着她嘴唇的形状说：“你可真是个坏姑娘。”

“阁下意下如何？”格莉特说。

“我怎么觉得她不蠢呢？”他笑道：“我总不能听信你的一面之词吧。”

“我会证明给你看的。”格莉特在起身前凑近他的耳朵：“希望您能履行约定。”

回到索菲亚身边，格莉特在她隐含担心的眼神下拍拍她的背，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道：“他确实是卢卡斯。”

索菲亚皱眉，“他为什么会和弯月城扯上关系？我记得他们家族的封地在南边，就算要开设赌场也应该是在南边，而这里是卡徳琳娜家的地盘...... 等等，是卡徳琳娜让他们这样做的？”

“联想薇薇安三人组，卢卡斯很可能是在为哈利做事。”格莉特道：“一般大家族不都有那种合作对象吗？替他们干些脏活累活什么的。”

“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做？”索菲亚问。

“跟着我，证明‘你’的愚蠢。”

提起裙子站起来，神态惶恐的贵族小姐由女仆引着去见这座赌场的主人。

一直关注着主仆二人的众人自动为她们让出了一条路，都好奇这位外地贵族到底要做什么。

不断后退的鞋尖中，索菲亚低着头，在走到青年面前时才鼓起勇气抬头看他，“先生你好，小特说你有想让我投资的想法，请问具体是什么情况呢？”

青年睨视着周围的人群，戴着皮手套的手撑起扶手道：“我们何不去更私密一点的地方谈谈呢？”

“你说得有道理。”索菲亚略微拘谨地笑了，正要跟上去，青年却竖起一根手指，摇了摇，“你留下。”

她呆住了，“先生，这是什么意思？”

青年似笑非笑地看着她，格莉特见状出来打圆场：“小姐，他的意思是这种事交给仆人来做就好，您完全不必自己操心。”

“可这是我的财产。”索菲亚说：“在讨论我的财产的去处时难道不需要我在场吗？”

“小姐，您想想，当老爷还在时，他有管过钱财方面的事吗？”坏心肠女仆答道：“没有。”她仗着被宠成无忧无虑的小公主不知道这些，避重就轻道：“这些都是交给别人来做的。”

她道：“谈合作是一项繁琐的工作，您很可能会因为对方的强硬而无限制妥协，小姐，我最懂您了，这件事还是交给我做为好，我不舍得您受委屈，也会尽全力争取一个对您最有利的结果，所以您就待在这里等我，好吗？”

格莉特的声音不算小，在她三米内的人都能听见，特别是那些贵族，用脚趾都能猜出女仆的心思。但他们无一人敢出声，因为这是青年所默许的。

听完她的话，索菲亚露出了有些茫然的神色，刚才的质疑也因底气不足而消散。她攥住格莉特的袖子，低头问她：“小特，你真的能帮我解决这件事吗？”

“小姐，我对您的忠心就如三年前冒死从马蹄下救起您一样，生死都撼动不了。”她认真道。

索菲亚攥着她袖子的手紧了紧，对她的信任让她松开了手，“你永远都是我最好的朋友。”

万众瞩目之下，格莉特跟着青年离开，潜伏在人群中的革命军见状丢下手中的纸牌，像位普通客人一样走进了拍卖行。

踏入过道的第一步，格莉特记起欧莱文对她说过的计划，默默在心中计时。

“一，二，三，四，五......”

清晰的脚步声与她默念的数字重叠，关上房门后，她转身，在青年饶有兴味的凝视中一步一步走到了他的对面。

博弈正式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