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松高定了一个树屋别墅,带桑拿间,房间暖气很足,罗杰进去就被热乎乎的暖气烘得直叹气:“好冷,太冷了,真不知道这里的人是怎么生活的。”外面的积雪很厚,而且还在下雪,雪大得跟剪成两三段的羽毛一样,速度很快地落在地面上。
“里面多穿一点。”贺松高说,把两人的行李放在行李架上。
“嗯。”
下午两点钟,他们还没吃午饭,贺松高联系前台送了点吃的过来,是一些牛角包、烟熏鱼和鹿肉,还有一小块树莓味的甜点,罗杰饿极了,吃得狼吞虎咽。房间在山顶上,周围很寂静,客厅前面有个很大的落地窗,可以躺在沙发上看雪景。坐着坐着就不想动了,罗杰和贺松高商量:“今天不出去了好不好,我好累。”
“可以。”贺松高端着两杯覆盆子酒过来,搭配坚果冰淇淋球和一些甜甜圈。
两点半,天色开始变得灰蓝。酒店离圣诞老人村很近,在飞机上罗杰还兴致勃勃要去村子里找圣诞老人,现在一点兴趣都没有了。他想可能是身体疲惫的原因,要不去蒸个桑拿得了,正好房间里就有。
他问贺松高要不要蒸,可以一起,省得一前一后还要等。
贺松高说:“好。”
桑拿房很大,有一面是透明的玻璃窗,房间内部由木头板拼成,两侧是可以坐下来的台阶,中间有一个大火炉,里面盛着很多黑灰色的石头。这是一种芬兰传统的桑拿浴,叫做“l?yly”,石头被加热后温度很高,用水淋上去就可以产生蒸汽,很特别,但是麻烦,要不停地用勺子往石头上淋水。
罗杰先进去打开火炉,然后换上酒店的浴袍,坐上去等贺松高进来。看到边上放了一些香薰蜡烛,罗杰顺手点了一只。
等贺松高走进来,罗杰吓了一跳,差点以为自己看错了:“你,你怎么就穿一条内裤?!”
贺松高高大的身体几乎占了桑拿房一半的空间,他在对面坐下,淡定地说:“不然呢?你穿那么多干什么。”
“我……”奇怪,火炉刚开,水都还没淋上去,为什么这么热!罗杰别过脸,去看窗外的雪,“你,做人要保持最基本的礼貌吧。你只穿一条内裤,让我眼睛往哪里放!”
“都是男人,还怕被看吗。”贺松高说,听上去带了一些笑意。
这罗杰就不赞同了,“是男人没错,但是,你是同性恋,怎么能在我们直男面前赤身裸体呢!”
“是我裸身,又不是你裸,你担心什么?”
“我……”罗杰词穷了,好像没错。他转回来,握着拳头放在嘴巴前轻咳了咳,“说得也是。”靠,该怎么反驳。
不小心对视。
罗杰的脸几乎是一瞬间就红了,好,好大块的的肌肉!好紧实的线条。我靠,到底是怎么练的。他慌慌张张地拿起木桶里的勺子,舀了一大勺水,泼在炉子里的石头上。
“滋啦”一声,冒出大量滚烫的蒸汽。现在罗杰的脸红得顺理成章了,他又泼了一瓢上去,感觉小小的房间开始被热烫的蒸汽填满。
像是终于找到事情来转移自己的注意力,他开始一瓢一瓢地往石头上泼水,胳膊都快抡出火花了。房间里的温度越来越高,罗杰身上开始不停地冒汗。就算是这样他也停不下来,一整桶水都快被他泼完了。
“好、好热啊。”他说,晕晕乎乎的。
“别泼了。”贺松高笑着说,“要煮熟了。”
“……”罗杰忽然站起来,结结巴巴地说,“我蒸好了,先去睡觉了。”
“现在睡觉……?”
罗杰不等他说完,拉开房门走出去,头也不回地钻进自己房间。
啊啊啊啊啊啊!他到底是怎么了,为什么这么奇怪,为什么!罗杰躲进被窝,无声地哀嚎,他真的不明白自己究竟是怎么了,为什么会觉得和贺松高在一起,在一个空间,是一件很羞耻的事情……而且这种羞耻不会让他觉得不舒服,觉得难堪,恶心,而是一种,少女怀春一样的羞涩……天呐,为什么会这样。他悲伤地想,难道同性恋是会传染的吗?跟贺松高待久了,也让他产生一种同性情结?
不,这绝对是不正常的!
他要好好调理一下才行。
睡了一觉,贺松高敲门叫他出去吃晚餐。罗杰躺在床上纠结了一会儿,肚子饿得咕咕叫,再怎么样也不能委屈自己的肚子吧,于是他爬起来,说:“吃什么?”
贺松高已经换好衣服,站在门口等他:“出去吃,你想吃什么?”
“哦。那你等等我。”罗杰起来,开始穿衣服。
外面还在下雪,气温很低,低到罗杰才走了几步路就哀叫好冷,真的好冷,比国内东北地区冷多了。他猫着腰走路,走几步跳起来跺一下脚。
贺松高笑他:“你像个兔子。”
罗杰没空和他开玩笑,冷得牙齿直打颤。
“很冷吗?”贺松高像是终于良心发现,问他。
“对。”罗杰点头,“冷死我了,呜,要不我们就在房间吃吧,叫酒店送上来,我怕我走下山就冻死了。”
“不会的。”贺松高安慰他,“你只是没有习惯。明天我们去农场玩,习惯习惯就好了。”看罗杰把手揣在羽绒服的口袋里,还在里面搓来搓去,好像那里面被坏心人装满了寒冰一样,他说,“手冷吗?可以放我兜里,我兜里很暖和。”
“啊?”罗杰顿住脚步,有点没听明白,“怎么放?”
“手给我。”
罗杰把手伸出来,傻傻地递给贺松高。
贺松高握住那只冰块一样的手,放进自己的衣兜里,“这样。暖和吗?”
“暖、挺暖和的。”罗杰的耳根开始发烫,但是这样,这样不是手牵手吗。他们为什么要手牵手啊,又不是情侣……不对,他们虽然不是情侣,但是是关系很好的朋友,甚至可以说是兄弟,兄弟之间帮一下忙怎么了……而且真的好暖和,为什么他的手这么暖。罗杰跟在贺松高身后,偷瞄他高大帅气的背影,果然,肌肉多就是好,防寒,零下几十度都不会觉得冷,看来他也要开始锻炼肌肉了……
第二天,他们起得很早,天还没亮,是一种接近黑色的灰,农场的车在酒店门口等他们,这是一家哈士奇农场,一进去罗杰就直奔狗场,先去看小狗。这些拉雪橇的犬很可爱,亲人,但还保有理智,不像平时见到的二哈那样一兴奋就忘我。他在逗狗,贺松高就在一旁为他拍照,罗杰抱着狗傻乎乎地比“耶”,狗要亲他,他就把脸凑过去,结果狗只是闻闻他就走了,跑去蹭贺松高。
这时工作人员问他们有没有准备好,准备好的话就可以出发了。
于是他们到狗拉雪橇专用的雪道上去。
八条健壮的哈士奇准备就绪,罗杰坐在前面,贺松高站在后面的雪橇板上,工作人员松开绳子,像是终于得到信号,狗嗖地一声就跑开了。
雪道很宽敞,八条狗疯了一样越跑越快,罗杰扒着两侧的扶手,激动地大喊大叫。
两侧的树影快速掠过,罗杰张开嘴巴,感觉扬起的雪渣混着寒风直往嘴巴里灌,狗狗们像是在争夺拉雪橇冠军一样不要命地往前跑,罗杰甚至感觉到狗的口水也甩进了自己的嘴里,因为他尝到一股咸味。很想闭嘴,又闭不上,甚至到后面被刺骨的寒风扎得眼睛也睁不开。这时他担心起贺松高的安危来,不同于他安稳地在前面坐着,贺松高是站在后面雪橇的滑行板上控制方向的,只怕比自己更难受。
5分钟,像一生一样漫长,到后面停下来的时候他甚至感觉自己面瘫,腿也瘫了,站都站不起来。
工作人员问他还好不好,罗杰摇摇头,扭头寻找贺松高的身影。
贺松高像没事人一样走上前,朝他伸出手:“你还好吗。”
罗杰拉着他的手站起来,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我快吓死了。”感觉像是在坐一辆失去控制的汽车,他怀疑前面要是悬崖,那几条狗也会不管不顾地往下跳。
实在是太可怕了!
狗却不知道他这样想,摇着尾巴美美享受工作人员给的零食。
他的脸上一塌糊涂,全是无意识流下的泪水和化掉的雪水,因为温度低,在皮肤上留下一层薄薄的霜。贺松高捧起他的脸,小心擦去他脸上的污迹,询问道:“要不要去走走?压压惊。”
“嗯嗯。”罗杰犹有后怕,慌乱地点头。
贺松高用英语对工作人员说:“我们去散步,半小时后回到这里。”
得到工作人员的允许后,贺松高带着他转移到旁边的步道上,这里今天好像还没人来过,雪地洁白无瑕,让人不忍践踏。走了几步,罗杰感觉好多了,脚有了踩在地上的实感,他捂着胸口说:“原来狗拉雪橇是这么可怕吗?!我以为是慢悠悠地走的,谁知道它们就跟疯了一样,吓死我了!”
贺松高笑了笑,说:“等下去坐驯鹿雪橇,那个比较慢。”
“真的?”罗杰怀疑地看着他,“没骗我?”
“骗你干什么。”贺松高轻哼,“我没那么无聊。”
“好吧。”
走着走着,忽然从旁边冲出来一只狗,对着两人汪汪叫。
陌生的狗,罗杰有点害怕:“它是谁呀?也是拉雪橇的吗。”
贺松高拍拍他,让他稍安勿躁,然后对着那只狗说:“Jeff!”
狗就凑上来,亲昵地着贺松高的腿。
罗杰的下巴都要被惊掉了:“啊?你认识他啊。”
“是农场主儿子的狗。”贺松高蹲下来,揉Jeff的头,“听话,回去,不要到处乱跑。”
Jeff冲他汪汪叫两声,摇着尾巴围着他转圈圈。
好可爱的狗狗,罗杰也蹲下来,尝试着摸摸他,“他是公的还是母的啊。”但是刚问完他就看到狗的蛋蛋,嗯,白问了……
“公的。”
狗像个话痨一样一直冲他俩汪汪叫,罗杰摸着他的头,忽然起了一点坏心思,他清清嗓子,对贺松高说:“他在说什么?你可以给我翻译一下吗。”
贺松高没有防备,“我也不知道,你问问他。”
“你不是他的同类吗……”罗杰说,然后自己忍不住先笑了,“哈哈,你肯定能听懂吧,你跟他是兄弟。”
贺松高愣了愣,反应过来,“你说我是狗?”他笑,嘴巴咧得很开,“皮痒了吧。”罗杰还在哈哈大笑,戳到笑点一样笑个不停,贺松高走上前,把罗杰摁倒在雪地上,挠他的痒痒,“你说谁是狗?嗯?”
罗杰笑得鼻涕泡都出来了:“我开个玩笑,但你真不觉得他跟你长得很像吗?哈哈……”
贺松高压在他身上,手从他羽绒服的下摆伸进去,隔着厚厚的毛衣挠他的腰,罗杰怕痒,忍不住轻轻“啊”了一声。
一瞬间,贺松高的动作停止了。
他俩离得很近,贺松高压在他的身上,他们几乎鼻尖贴着鼻尖,贺松高脸上的笑容消失了,眼神变得十分幽深。罗杰被看得一阵尴尬,脸控制不住地发红:“你干嘛啊,好重,快点下去。”
贺松高没有动。
罗杰感觉他呼出的气息喷洒在自己的脸上,暖暖的,痒痒的。他动手,推了推贺松高:“快下去啊。”
狗以为他俩在打架,着急地在一旁走来走去,发出“嗯嗯嗯”的呜咽声。
贺松高的目光下移,落到罗杰的嘴巴上。
罗杰忽然感觉嗓子有点干,有那么一瞬间,他几乎认为贺松高要吻下来。
但是他没有。他保持着刚刚的动作,一动也没有动。
罗杰的心在胸腔内砰砰跳个不停,跟装了个小型的电动马达似的,他急了,慌了,使劲地推贺松高:“你快下来!我要被你压死了!”
贺松高动了动,撑着雪地从罗杰身上下来,若无其事地说:“谁让你骂我是狗。”
“我、我哪有骂你。”罗杰迅速坐起来,不敢看他的眼睛,“我只是开个玩笑……我跟你说对不起还不行吗。”
贺松高没有说话。过了一会儿,他站起来,朝罗杰伸出手:“起来吧,我们送Jeff回家,然后去坐驯鹿雪橇。”
“哦,好。”罗杰站起来,说。